着凤如青,眼中含着水光,“是我没用,到如今依旧无法找到出幻境的路,无法带弟子们出去……”

    他声音哽噎,凤如青看着心疼,伸手抱住了穆良,学着他曾经摩挲自己的样子,摩挲他的长发。

    “他们怎么能忘了呢……”穆良悲痛的面容几乎扭曲,“他们怎么能忘了死去的弟子,忘了这是幻境是虚假的,是邪祟的把戏,他们……”

    穆良眼泪砸向凤如青的颈项,凤如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她整日和穆良在一起,她知道穆良这十几年间从未放弃过打破幻境,甚至斩杀过幻境中邪祟幻化的人,可无论他怎么做,这幻境并无一丝变化,他们真的被困在了这里,或许……真的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凤如青能够理解穆良的苦痛,她见过穆良几次为了保持理智,自我伤害,但她也能够理解那些弟子们对着无望的日子,选择沉溺的转变。

    苦痛容易激发人的斗志,但安逸才是能够真正蚕食人魂魄的东西。

    凤如青抱着痛苦哭泣,不断颠倒重复着坚持的穆良,成了这幻境中唯一一个保持理智的人。

    她看着烧红的火炉,理解所有人,却无法去感同身受,她颠沛流离过,也在穆良为她营造的温柔乡中无忧无虑十八年,深切地知道痛苦的滋味,也贪恋温暖和美好,但她不会被这样可以营造出来的美好给欺骗,就像她知道豆腐是豆腐味道的,它不该是肉味儿。

    连穆良都曾混淆过现实和这幻境,需要靠着时不时的发泄来排遣憋闷,但凤如青不用,她享受虚幻,但也向往真实,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不是真或者假,而是她还活着这件事的本身。

    她活着,无论在哪活着,这都是活。

    “小师妹……”穆良抱着凤如青,低低地叫她。

    “嗯,大师兄,我在的。”凤如青温柔地应声,不知道第多少次,用她瘦弱的身体,撑起穆良濒临崩溃的心智。

    穆良双目泛着一些红地看着凤如青,也不知道第多少次说道,“你也是同他们想的一样吗?”

    穆良红着眼睛近乎逼问地凑近凤如青,“你也觉得,一辈子留在这里很好吗?”

    他双眼紧紧地盯着凤如青的表情,凤如青不闪不避,笑着摇头,给穆良他想要的答案。

    “大师兄,我和他们想的不一样,我希望大师兄带着我出去,回到门派,你要是不回去,小师弟被他爹爹关起来,谁来给他求情,再说我私自下山,师尊必然恼怒着,若是你不带着我尽快回去,帮我说些好话,师尊怒起来,我要怕死的。”

    穆良神色这才放松一些,额角细细密密地渗出了很多的汗水,竟像是听凤如青说了这几句话,他已然精疲力竭了一般。

    两个人一如往常,拥着坐在火炉旁边,听着外面扑簌簌的大雪落下,也轻声细语地聊天。

    “大师兄不必太过心急,我相信,待咱们找到了破幻境的办法,弟子们也都会清醒过来,跟着咱们走的。”

    穆良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又恢复了一派淡然,他忘不了死去的弟子们,不能理解准备忘记那一切留在这里生活的弟子们,又自责自己寻不到出路,不能带着弟子们回去。

    更难过的是他无能,到如今竟还要从小师妹的身上寻找坚持下去的决心。

    可这里实在太过美好了,美好得像是跌进一团云雾,一团棉花中,四周馨香扑鼻,多少人毕生求也求不得的一切唾手可得,这样的死,如何能算是死,又如何从这美轮美奂的幻觉中自拔。

    穆良在这幻境中待了这许多年,境界竟然已经平稳过了三境,到达了三境巅峰。

    就连凤如青这种修炼废物,也已经到了二境上品。

    他们两个坐在火炉旁边,在尽可能地找这个世界的不合理之处。

    “大师兄,就像外面下的那么大的雪,若是在真的凡尘,怕是房屋都不知道要被压塌多少,我曾经亲眼见过雪灾令百姓流离失所,并不美丽,是灾难啊。”

    凤如青说完,穆良点头,“如你这般不修炼,若是光凭着灵力自己向上冲境界,在外面,你还未等出招,就会被自己经脉中过于强悍的灵力撕裂经脉,根本是弊大于利。”

    两个人相视而笑,穆良眉眼在红红的火炉炙烤下也渡上了一层温暖美好的色泽,凤如青一直视穆良如兄如父如挚友,只要他们都好好的,其实无论出不出去,对凤如青来说,并没有多么重要。

    “啪”的一声轻响,炭火中似乎爆了个小火花,穆良眼中一闪而逝过异色,接着他突然间开口问道,“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你怎会敢去喜欢师尊?”

    凤如青正端着一杯牛乳在喝,这幻境里面吃什么都好吃,怎么吃都无需去专门清除体内杂质,所以她平日里都是边大快朵颐,边吐糟这东西不该是这个味道。

    这会穆良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凤如青猛地呛了下,接着习惯性地四周看了看,穆良笑起来,“怕什么,在这里说,师尊是绝对听不到的。”

    两个人在幻境朝夕相对这十几年,几乎什么都聊过,却没有聊过这个问题,凤如青猜想穆良大抵是没有什么好问的了,才会问起这个。

    她清了清嗓子,这里施子真确实听不到,于是她说道,“美呗,你看师尊姿容,比那姝女宗宗主如何?”

    男子不该用美来形容,更不该与女子做比较,即便是姝女宗那宗主乃是修真界有名的天姿国色,却也不能用来和施子真比较。

    穆良一时表情像是噎住,但是随即又笑出声,凤如青知道他想什么,继续说,“师尊之风姿,除了美,和凶,我想不出其他的形容。”

    穆良沉默了片刻,无奈一笑,算是默认了凤如青的说法。

    “就只是因为这个?”穆良片刻后又问。

    凤如青却颇为认真地摇了摇头,“也不是,是……我曾经见过师尊拔剑。”

    穆良挑眉,“师尊拔剑可是极其有限。”

    穆良想到凤如青上山那一年,于是说道,“是师尊将你带回来的那一年?”

    凤如青点头,“我当时正在和一群人逃难,赶上妖兽过境,好多同伴都被踩死了,我也差点被踩死了,濒死之际看到一位白衣仙人自天穹翩然而下,接着腰间佩剑出窍,剑光所到之处,妖兽尽数被斩杀,当时我在一个坑里面,躲在妖兽的尸体下看着他,恍然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到了极乐之地见了真神仙。”

    凤如青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面上带着一些浅笑,“我在凡间也见过很多的‘仙人’,但大多都是骗子,要么便是只会些雕虫小技,但凡有点真能耐的,便是从不将人当成人的‘仙人’。”

    穆良看着凤如青沉浸回忆的神色,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涩,且耳边仿若有个声音在说,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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