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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捡着一个打架的间隙,转脸看向宁河,难以置信,“你这么拉着我,是为我好还是要害我!?”

    宁河一张脸上褪尽血色,忙不迭地跟他道歉,“对不起艾星,是我没处理好,我们先回公寓。”

    艾星本来觉得像阿诺这种纠缠不休的追求者,打到他起不来了就是最好的摆平方法,但是见到宁河竭力劝阻自己的样子又有点心软。阿诺那边也被杰西卡和扎克同时拖住,宁河一再地说、“走吧,这里租房的都是UCI的学生,别吓着他们去报警了。”

    艾星脸色难看,尽管心里清楚宁河只为袒护自己,却总觉得他也顺道袒护了那个动手动脚的队友,于是愈发不痛快。

    进屋以后宁河小心翼翼地伺候他,给他倒水,又从医药箱里找了冰敷的薄片,要放在他被阿诺抓伤的地方。艾星毫不领情,将那个冰片一把掀开扔在茶几上,起身就要走。

    宁河生平第一次和人确认恋爱关系,当然也是第一次遇到恋爱里的矛盾冲突。

    他知道自己应该追上去,毕竟是他理亏在先。但平日里被追求者们团团簇拥出来的自尊心突然窜起作梗,他在沙发上迟疑片刻,艾星已经收拾书包摔门而去。

    宁河这一晚积攒的郁结难解终于在艾星离开这一刻到达顶点。他随手抓起一个靠枕掼到地上,骂了一声“艹”,又在客厅里闷着气来回兜了两圈,结果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一个多月以来艾星对自己是如何的好。

    两圈还没兜完,他的气已经散了,跑到衣架边轮番地摸索几件大衣。终于从其中一件衣袋里掏出车钥匙,准备去追回艾星。

    宁河攥着钥匙,刚冲到公寓楼口,就见门外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正是没有走远的艾星。

    他一下愣住,心想这小孩怎么还在这里?

    艾星听到脚步声靠近,慢慢回头,英俊眉目间的怒气已经褪去,冲着宁河说,“哥你要还不出来找我,我就打算回去找你了。”——不待宁河道歉,他自己却先服了软。

    宁河出门时想好了各种哄他的话,就听他这么一句,那些花俏的用意突然全部噎在喉间,整个人怔怔站在原地,眼看着艾星手提背包站了起来。

    艾星问他,“明天你有课吗?”

    宁河把手里的一条围巾圈在艾星脖子上,说,“明天没课,我们一起回家吧。”

    上车以后宁河一直不怎么说话。艾星以为刚才的相互置气就算翻篇了,却见他坐在一旁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跟着紧张,正要开口缓和气氛,宁河突然出声,“我小时候得过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大概有五年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一面说着,一面把袖子捋起来,路出那串数字纹身,“这是我做骨髓移植手术的日期。”

    艾星倏然心惊,想不到他毫无预兆地讲出这样一件往事,脚下刹车抖了抖,一面又忍不住分神去看那串数字。

    这纹身他看过摸过,但从来没有问过——总害怕是和前任分手的纪念,问出来反而让宁河与自己尴尬。

    宁河又说,“从七岁得病开始,我把我妈的婚姻拆散了、事业也耽误了,好在最后等到配型的骨髓移植,总算没有让她白白牺牲。”

    那五年里不知发生了多少变故,宁河从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变成爹爹不疼奶奶不要的病秧子。至今午夜梦回,他仍能听见医院里各种仪器传出的冰冷滴答声。

    邵茵十八岁时去港岛的姑母家过暑假,闲逛的路上被经纪人发掘参加选美,因为明眸善睐获得最上镜殊荣,赛后签给背景雄厚的无限电视,也曾被台里力捧,出演过好几部年度大戏。后来嫁给富商又生下宁河这个模样俊俏的儿子,更因生育有功从公婆那里获赠一套位于中环的千万豪宅,堪称教科书般的人生赢家。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宁河七岁那年得了白血病,从此一切富贵荣华都变作了过眼烟云。

    宁河起这个头并不是为了卖惨。艾星转眼去看他腕上的纹身,他抬手推起艾星的头,让他正视前方专心驾驶,才继续说,“我妈这个人虽然从小在名利场上进出,其实内心很重感情。我病的头两年还好,家里有的是钱,流水一样花出去就希望把我治好,拖过了两年始终配型无望,家族上下就有些不耐烦了。后来我奶奶索性催促我妈妈再生二胎,因为我生父是家中独子,不能断了香火。”

    艾星不动声色地打灯变道,从最快速的左侧一直换到了慢速的右侧车道。他心里滋味难言,车却依然开得平稳,一手扶住方向盘,一手去牵宁河的手。

    他相信宁河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对自己说起这段往事。儿童不比成人,欢乐的记忆其实大都没有留下,却会为了一点遗憾错失或久久不能释怀。宁河一病五年,又伴随着豪门恩怨错综人心,必然是极其不堪回首的一段。

    “我妈知道他们的用意,坚持不肯再生。说如果我的病没好,她就不考虑下一个孩子。但她嫁的毕竟不是普通人,我生父每天要出门交际应酬,取个港岛小姐回家也无非是为了面子漂亮。我妈每天愁云惨淡守着生病的我,时间一长,自然遭人厌弃。”

    宁河说到这里,似乎并不觉往事凄惨,反倒牵着嘴角笑了笑。

    “我生父那是在外面已经养了人,小三一心指望扶正,挖空心思找了一个有名望的相命师,不时在我奶奶耳旁吹风,说我命犯孤煞是天降灾星,不管在我身上浪费多少钱财都救不回来。果然不出半年,我父母就离了婚,我妈卖掉中环的房子,请她昔日娱乐圈的姐妹帮忙联系中介,带我到美国看病。我们在加州的医院又熬了一年半,终于等到合适的配型,我才捡回一条命。”

    宁河继而轻叹了一声,前事铺垫完毕,接下来轮到他剖白自己。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同情我,就是想和你交个底。我病愈那年快到十三岁,年龄虽然不大,但在医院里住得久了,见多了生离死别,那些和我同批入院的小病友,很多都先我离开了。我于是变成一个不想认真的人。大概觉得只有不认真,就不会害怕失去,也不会受到伤害......”

    艾星这才倏忽想起自己抱着宁河去医院缝合手伤的那一晚。难怪不管打针缝针,宁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原是已经受够各种疼痛,练得一身麻木不仁。

    他松开他的手,又去摸他的脸,然后顺着脸颊往下,掌心覆在他修长的颈间,好像要试遍他身上各处的温度,确认他此刻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身边。

    宁河替他看着路,深夜的高速车辆不多,艾星这番举动虽有些莽撞,好在摸到脖子他也就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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