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言情 > 麟儿
    是后者向来替爱子撑腰惯了,又想着只要日子一久、宸儿的才华手段逐一彰显,众人自会对其心悦诚服,这才没急着安排什么能够马上替爱子长脸争名声的计划,而是细水长流地从各方面慢慢培养、增加爱儿作为储君的能力和手腕。

    如果那夜之事不曾发生、他和宸儿仍像以往那般亲密无间,将这样的安排继续下去本也算不上不妥。可那夜之后,他父子俩表面瞧着无事,暗地里却已有了不小的隔阂,萧宇又老是在旁捣乱着从不消停,连陆氏一方都让他的上跳下窜勾得蠢蠢欲动……如此情况,说是群狼环伺亦不为过,也难怪宸儿会不安到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尽管内心深处,帝王更相信爱儿之所以自请出外,功绩声望什么的不过是其次;真正的目的,仍在于逃避自己。

    尽管这样的情况原是他一手导致,可一想到往日那般依恋自己的爱儿如今竟恨不得从自个儿身边逃开,即使萧琰早在说出那番话时就已有所预期,仍不由让眼前的现实激得眼前发黑、胸口更痛得直如生生给人撕扯开来一般。

    ──可,为什么?

    就算他真允了,也只是一时半会儿同宸儿见不着面而已……五、六年前,他连当时仍然年幼、又最是粘着他的宸儿都舍得送到外头,更何况是如今已年届十五,在各方面都有能力独当一面的爱儿?

    ──为什么……只单单想着应该答允宸儿的要求,他的整个人,就痛苦得好像要永远失去什么一般?

    萧琰有些摸不清心底骤然迸发的强烈情绪究竟是因何而起,但他向来理智惯了,自制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即使面对着视若珍宝的爱儿,便有万千不舍,他也会尽可能屏除自己的私心,只作出对对方而言最为合适的决定。

    就如那夜。

    那夜,他能当着爱儿满怀冀盼和依恋的目光说出如斯残忍的话语,现下自也能无视心底不住叫嚣的挽留作出最好的安排……所以望着身前垂首肃立、静候圣裁的少年,他虽恨不得就此绕过御案将人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放开,可半晌沉默之后,他却只是音声冷沉、故作镇静地开了口:

    「你这么想倒也没错……那便这么着吧。」

    说着,他眸光一转、将视线投往了打萧宸入内后就一直沉默着的沈燮:

    「如此,便又要麻烦先生了。」

    「圣人是指……?」

    「太子自请出外,欲往瑶州或湖山一行……朕想了想,以为瑶州之行要更妥贴一些。惟太子经验尚浅、威信不足,恐不足以震慑当地官员,使其明奉暗违、救灾不力。为黎民苍生计,还须请先生同往,和太子一道往赴瑶州赈灾。」

    「……臣遵旨。」

    沈燮忠心的对象虽是帝王,可他教了萧宸这么多年,又是亲眼看着这个孩子一点一点长成如今风姿毓秀、逸如青竹的模样的,感情自也十分深;故听着帝王如此要求,早有这种想法、只是还未提出的沈燮当即一声应诺,接受了帝王的指派。

    见父皇允了此事,还让沈少傅随行同往,萧宸心下大定,无视于胸口一瞬间升起的失落朝御案后的帝王又是一个稽首:

    「儿臣必不负圣人厚望。」

    「……你只需照顾好自己便好。」

    想到这事儿定妥后、爱儿不日便要离宫,萧琰烦郁犹盛,却仍只能强迫自己压抑下心头打方才便躁动纷乱不已的情绪,用无甚起伏的嗓音同二人下了逐客令:

    「朕明日早朝便会明旨颁布此事。你们自去准备吧。」

    「臣遵旨。」

    「儿臣遵旨。」

    二人各自应过,随即不再多言,双双一礼后便自出了御书房,只将心绪烦乱异常的帝王独身留在了里面……

    卷三 一朝梦醒纲常弃

    回梦 梦回

    萧琰静静凝视着身前稽首长拜、俯伏跪趴着的身影。

    那是他视若珍宝的爱子、打小便寄予厚望精心栽培的麟儿。可不同于他记忆中龙姿凤章、秀如青竹的太子,眼前的「宸儿」不仅身量要来得纤细羸弱许多,一张精致端美的面容更透着几分气血亏虚的苍白,唇色亦十分浅淡;只单单瞧上一眼,便能推断出少年不久前还曾病魔缠身、根基大损的事实。

    可即便眼前的人不论在「精」、「气」、「神」上都与他的宸儿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同,萧琰也从未怀疑过对方的身分。

    因为那双丹凤眸中蕴含着的、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的纯澈孺慕和依恋;也因为少年眉眼间与他的太子如出一辙的、隐藏在温和沉静之下的执拗。

    而这,已不是萧琰头一遭梦见这样……既熟悉又陌生的宸儿了。

    ──是的,梦见。

    自打宸儿随沈燮离京之后,类似的梦境,已经延续了整整一个月之久了。

    以往做梦,无论梦里的情景是缱绻旖旎也好、惊心动魄也罢,醒转后顶多也就余下些许支离破碎的片段印象和情绪残留;纵使一时心绪激荡,往往也用不到一天的光景,那些个涛澜起伏便会彻底归于平静,再瞧不出半点痕迹。

    可这一个月来的梦境却非如此。

    这一个月来,不论醒转了多久,梦里曾「经历」过的诸般细节,于他而言都仍历历在目、脉络清晰,说是「记忆」都不为过;且梦境与梦境之间还是随着时间彼此接续、串联的……如非他在梦中的立场更像是个旁观者,单凭那梦境过于异样的真实性,只怕帝王都有可能因此生出几分混乱来。

    ──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始于宸儿六岁时的那场大难。

    梦里的宸儿同样吃下了那盘下了毒的桂花糕,却未如他记忆里那般于梦中得着岐山翁之子代父收徒,以至于长年缠绵病榻,真真应实了孙元清那番有若批命的诊断。

    爱儿病重若此,萧琰便有再多的期许、再高的期待,也唯有放弃一途。所以他虽依旧将爱儿养在紫宸殿里尽心呵护疼宠,却也同样迎了小楼氏入宫为继后,好在自己分心顾着其他几个儿子时,仍能有一个人在宸儿身周疼他、护他。

    久病缠身对一个人的心气影响本就不小,更何况是宸儿这样出身高贵又曾饱受期待的皇子?随着时光流逝,眼见兄弟们一个个茁壮成才、自己却因病痛的折磨拖累而一事无成,即使宸儿并未因此而生出什么扭曲阴暗的心思,面上的笑容却仍一日少过一日;眼底的抑郁也随之一日深过一日。

    每每「看」着这样的宸儿,萧琰都不禁有种感觉:这个孩子,是为了他才强撑着病体活下来的。

    若不是自个儿从未真正放弃过宸儿,这个孩子只怕连季节变换时的风寒都捱不过,更遑论像这般磕磕绊绊地活到十多岁?

    可宸儿终究活下来了,带着被病痛与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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