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大家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

    “以前完全没有发现, 姜雨真的是黑马潜力股。”

    ……

    薛嘉怡用目光扫了眼台上五位紧张的同学, 缓慢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黄嘉丽。”

    ?!

    这个名字一念出来,礼堂里顿时寂静一片,随后, 同学们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鬼!怎么轮都轮不到她吧!”

    “不是范丹溪就是姜雨, 她比这两个人, 简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我惊了,难道因为黄嘉丽和薛嘉怡名字里都有个嘉字, 薛嘉怡就选她了吗!”

    “爱斯梅拉选人的标准成迷。”

    ……

    听到黄嘉丽的名字,姜雨脑子有些木讷。

    虽然她没想过自己一定稳进,但也绝对想不到…竟会输给黄嘉丽。

    她看过黄嘉丽的舞蹈, 说实话,并不觉得多好, 顶多算是中规中矩。

    姜雨不服,范丹溪当然更加不服。

    明明都已经达成了默契, 为什么她还是会被淘汰…

    退一万步,输给姜雨, 她还可以心服口服地接受,但是输给黄嘉丽这种…要天赋没天赋,要家世没家世的,凭什么!

    范丹溪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提出了异议:“我跳的不比黄嘉丽差吧,凭什么选她!我对爱斯梅拉的选人标准提出抗议!”

    薛嘉怡淡定地看着范丹溪,并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她之前在好友的牵线下和范家吃过一顿饭,去了饭局,才知道是要拜托入学这件事。

    当时她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最重要的是,没有收她们家的礼。

    因此,即便此时反口,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薛嘉怡淡定地反问:“范丹溪同学,你觉得她哪里不够资格?”

    “她…她跳的根本不出彩,只是因为重复的训练,动作熟练度高罢了。她好多动作…都根本没有跳起来,她根本没有天赋。”

    “那么,你是觉得勤奋和天赋,是天赋更重要吗?”

    “当然。”范丹溪咬着牙,说道:“没有天赋,勤奋有用吗,最后还不是成为陪衬,就跟她们一样,变成舞台的背景布。”

    说完,她望了眼台下的一众女孩们。

    女孩们平时花团锦簇地聚在范丹溪身边,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候,她居然拿她们做反面例子。

    女孩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但不可否认,范丹溪说的也没错,她们本就是舞台上的陪衬,不管是大天鹅还是小天鹅,都不是天鹅女王。

    薛嘉怡并没有立刻反驳范丹溪,而说道:“你讲的很对,跟天赋比起来,勤奋的确不值一提。但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一场完美的舞台,只有天鹅女王的一个人的表演,观众会买单吗?”

    范丹溪被问住了。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从接触芭蕾开始,在心里树立的目标,就是成为光芒万丈的女主角。

    薛嘉怡眼神里带了几分轻蔑:“不是穿上了步檀嫣的鞋子,你就能够成为步檀嫣。天鹅女王只有一个。但舞台却是被那些像背景布一样的小天鹅、大天鹅们撑起来的。因此,天赋固然重要,但是比起天赋,我们爱斯梅拉f班选人的标准,更多的看重学生的勤奋。这也是我们选择黄嘉丽同学的原因。”

    范丹溪还是很困惑,但她身边的姜雨,却忽然明白了。

    世界上只有一个步檀嫣,但是芭蕾舞演员,却有千千万。

    这也是为什么爱斯梅拉的f班,有百来人,而abc班加起来,却也不到50人。

    今天两位导师挑人的标准,其实早就商量好了,不选天赋最高的,也不选跳舞最好的,只选f班最需要的…

    那个人不能骄傲,不能自满,同时甘于平凡,愿意成为陪衬。

    她彻底懂了,懂了这个圈子的规则。

    白书意看出了姜雨眼中的幻灭,她抬头问道:“姜雨同学,看你的表情,好像也不是很服气,对吗?”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姜雨抬起头,望向了白书意:“但你们这样做,公平吗?”

    她们为了最终的推优考核,日夜苦练,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做到最好,可是…最终却输给了所谓的“规则”。

    “规则”要选的…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这个圈子从来没有公平可言。”白书意明明白白对姜雨说道:“这就是成人世界的残酷,姜雨同学,希望今天的事情,能够让你稍稍懂得一点社会。”

    “白书意老师,我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但我仍然坚信,芭蕾舞是纯粹的,也许有人借它名利双收,但如果只为了名与利而去跳舞,永远跳不出美的感觉。”

    看着她眼中锐利的光芒和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勇气,和当年的步檀嫣,如出一辙。

    白书意听着她这番话,忽然感觉被戳到了痛处!

    是啊!为什么她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步檀嫣!

    步檀嫣跳舞,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比赛、什么奖杯,她可以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跳、也可以在空无一人的草地上跳,开心了跳、不开心也会跳…

    所以她才会那么美,那样强,一支黑天鹅的32个“挥鞭转”,惊艳了全世界。

    谁能不为她倾倒!

    薛嘉怡笑了起来,眼神里透着荒谬:“这么多年,我见过比你更狂妄的人,但你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吗?这些人连名字都没有。而你,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姜雨的手紧紧攥了拳头,一字一顿道:“我绝不会。”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高亢的女声响了起来――

    “她当然不会!”

    所有人回头望向礼堂大门处,只见一个高个子的瘦削女人走了进来。

    在姜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惊讶程度不亚于今天的落选。

    那女人正是…姜漫依!

    妈妈竟然来了!

    她为什么来,是来抓她回家的吗!

    一时间,姜雨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刚刚和白书意对峙,她都没在怕的,这会儿竟然有些怵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姜漫依走进了礼堂,浅色的毛呢大衣上沾染了霜雪,进屋之后,她摘下了防寒的口罩,露出艳丽的容颜。

    姜漫依径直来到了薛嘉怡和白书意面前。

    薛嘉怡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她穿的衣服质很普通,却做成了设计师款式,顶多算高仿,不超过五百。手里拿的包,也是普通的布包。

    薛嘉怡皱眉问:“你是谁?”

    “我是她的妈妈,姜漫依。”

    姜漫依和两位老师年龄相仿,都带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风韵,但是姜漫依身上的红尘气更重。

    比不得薛嘉怡的精英气质,更比不上白书意的十足名媛味。

    薛嘉怡带着嘲讽的语调,说道:“这样说你的女儿,你听了可能不太舒服,但是作为老师,我们必须实话实说,你的女儿没办法进入爱斯梅拉。”

    姜漫依看着薛嘉怡,问道:“爱斯梅拉你家开的?”

    “这…”

    她又望向白书意:“还是你家开的?”

    白书意平静地说:“作为首席老师,受股东大会全权委托,我们有挑选学生的权力。”

    “据我所知,爱斯梅拉最大的老板,是谢渊吧。”

    “是谢先生。”

    “那么我建议你不妨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姜雨同学想进爱斯梅拉,他让不让进。”

    白书意和薛嘉怡对视了一眼。

    薛嘉怡激动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白书意说道:“姜女士,你恐怕对谢先生有所误解,就算您或者您的女儿认识他,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今天的结果,谢先生绝不是那种可以开后门的人。”

    姜漫依笑了笑:“他是不是这种人,我们等一会儿再说,我今天过来,只是想问问两位老师,你们淘汰她,真的是因为她没有潜力,还是因为害怕?”

    薛嘉怡冷笑:“我怕什么?”

    “你怕她变成第二个步檀嫣啊。”姜漫依目光紧扣住她们:“你们穷尽一生,都无法超越的女人。”

    薛嘉怡震惊地望着姜漫依,青筋暴起:“你胡说八道!”

    姜漫依掷地有声地说:“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们心里很清楚!”

    台上的姜雨都傻了,她妈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早上不是还反锁门不让她来参加比赛吗!

    是不是被她给气坏了,神经错乱了?

    “你们灵雀艺术班是怎么回事,把这个无关的人给我赶出去!”薛嘉怡终于绷不住情绪,激动地吼道:“保安,把这个满口胡言的人赶走!”

    姜漫依没有理会薛嘉怡的暴怒,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取出了一双陈旧的芭蕾舞鞋,从容说道――

    “来,薛老师,认认吧,这鞋底的b字母开头的英文单词,是不是出自薛老师您年少时的手笔。”

    说完,她将这双白色缎面的旧舞鞋,递到了薛嘉怡手边。

    薛嘉怡一眼就认出了那双舞鞋。

    她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了起来,宛如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暗夜梦魇中。

    步檀嫣清丽的容颜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她的一颦一笑,于她而言,都是无尽的深渊与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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