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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池总渣

正文 居心不净 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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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虞钦当下看他的目光那般专注,仿佛对虞钦来说,这世上没有比宴云何更重要的人。

    “我真没生气。”宴云何用帕子擦拭嘴角:“若是日后我真恼了你,你只需想想答应过我的事,一件件地做完。便是再大的气,我也能消了。”

    同他去药王谷,陪他赴往大同,随他相守一世。

    话音刚落,便见虞钦推了杯八宝茶过来,低声道:“我叫小厮多放了些糖。”

    宴云何看着那碗示好般的甜茶,顿时倍感哭笑不得。

    虞钦连示好都如此笨拙,他却感到了心动,可能他早已无可救药,病入膏肓。

    翌日冬狩,倒是难得的好晴天。

    成景帝在留京的王宫大臣们的送行下,身着戎装,率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城出发,赴往西山围场狩猎。

    一路随行除却京中三大营的部分人马,不乏有各院府司官员,无论文武,皆佩弓箭。神机营率队与前,金吾卫在后,其他众卫分散左右,护卫陛下。

    路途上倒也平安无事,抵达西山围场后,便开始驻扎御营。

    前往御营求见,堂堂神机营提督,在御营外候了许久,也未能见得龙颜,只见的天子近侍严公公出来冲他摇头。

    严公公压低声音道:“陛下和方大人还在谈事,宴大人你先回去吧。”

    宴云何感觉到严公公的拂尘轻轻往他身上一扫,他目光微凝,当下拱手道:“多谢公公,臣晚些再来觐见陛下。”

    说罢他大大方方地离开,可瞧见全程的旁人,却不会这么想。

    他们只觉得这神机营提督又失了圣心,一时间诸多揣测,陛下是否真与祁少连翻了脸,这才迁怒于宴云何。

    未能见到陛下,宴云何无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诸多视线,回了自己的帐营。

    宋文上前正想替他卸甲,宴云何却摆了摆手,从盔甲中掏出一枚蜡丸,是刚才严公公递给他的。

    等捏开一看,速速扫了手中的指示,宴云何便眉心紧皱。

    成景帝的计划堪称周详,一旦完全实施,确实可以一箭双雕。

    只是这个计划中,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好似缺失了极为重要的一环。

    宴云何将纸条在燃尽烛火中,沉吟半晌后,对宋文道:“万一到时真打起来,记得能躲就躲,打不过就是逃,那会我顾不上你。”

    宋文微笑道:“大人,你是去大同太久,忘了每个武术先生都说我比你有天赋吗?”

    连虞钦几时离开都能察觉,宋文这些年的武功,也不知道涨到什么程度了。

    宴云何被驳了面子:“武功高强虽重要,但疆场上还是讲究策略。你这么容易信人,再高的武功都毫无用处。”

    “那大人还带我过来,让我帮忙狩猎?”宋文不满反驳。

    主仆二人斗嘴不过数句,营帐外便士兵传报声,是方知州来了。

    宴云何对宋文使了个眼色,宋文当即住了嘴,出去清退门口的士兵,叫方知州和宴云何能安心谈话。

    方知州甫一入营,宴云何便被他凄惨模样吓了一跳。

    只见他好友额角发肿,隐见血迹,瞧着是被杯子砸破了脑袋。

    宴云何面带惊异,下一秒只是翻出了金创药,熟练地给方知州上药。

    “你不问问,我这是怎么了吗?”方知州忍痛道。

    宴云何手一抖,力道没控制住。

    方知州却仿佛感觉不到疼般,没有任何反应。

    宴云何见血止住了,便将手里的纱布往旁一扔:“猜到了,但是不敢去确认。”

    他看见方知州襟口那若隐若现的平安符,从怀里取出那一模一样的平安符,递到方知州眼前。

    方知州怔怔地看着那平安符,眼眶发红:“从前我总劝你放下,现在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才知旁人一句放下,有多可笑。”

    不过是数个月,他们两人的处境却全然调转,现在方知州才成了那个糊涂的人。

    宴云何握紧了手里的平安符,他心里一直有怀疑,却从不敢确认,害怕的便是这刻。

    宛如刀猛地落下来,他甚至没能立即感觉到痛。

    只是不解,为何是游良,那个看着无忧无虑,从来没心没肺,他的好友,他的兄弟。

    “他牵涉得有多深。”宴云何得声音很哑,像是一字一句地从喉间挤出。

    方知州摇了摇头:“你插不了手。”

    他茫然地看着帐顶:“淮阳,我可能……保不住他。”

    方知州说完,便感觉到有行温热顺着脸颊淌下。

    他以为是血,然而落在袍子上的,却是透明的湿痕。

    宴云何重新拿起药,一点点覆在方知州的伤口上:“保不保得住,得试过才知道。不拼到最后,又怎会知道结局,别怕。”

    这话是他对方知州说,也是他对自己说的。

    第八十二章

    西山围场扎营过后,成景帝与百官一同用膳。

    宴云何坐在成景帝右手下方,锦衣卫与金吾卫分侧而立,护卫陛下。

    虞钦也在其中,腰架金刀,瞧着警惕冰冷,不容冒犯。

    游良竟也离在金吾卫队里,腰上挂着那眼熟的平安符。

    感觉到宴云何的视线,还冲他挤了挤眼睛。

    宴云何本能地收回目光,又意识到这过于明显,便冲游良笑了笑。

    方知州没有出席宴会,不知去了哪处,许是没有心情用膳,独自一人躲了起来。

    又或是成景帝对他另有安排,才没出现在宴席上。

    宋文给宴云何倒了杯酒,看向成景帝左手边第一个位置,那里仍然空荡,本该坐在那处之人,迟迟未来。

    成景帝面露忧愁地看了眼那个位置,好似那人不来,他身为一国之君,竟是不敢开宴一般。

    等了不知多久,百官们也耐不住性子,议论纷纷。

    宋文凑到宴云何身旁,小声道:“大人,姜国舅还真是放肆,竟敢叫这么多人等他一人。”

    宴云何勾了勾唇角:“他这天大的脸面,可是陛下钦赐。只不过姜乾坤究竟敢不敢接,你再等等便知道了。”

    话音刚落,姜乾坤率其嫡子姜陶快步而来,这冬日里,他竟出了满脸的汗,行色匆匆,瞧着对宴席极为重视,只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这才来迟。

    果不其然,姜乾坤一见成景帝,便高声告罪,言明自己并非特意晚到,只是带着姜陶巡逻了一番西山围场,这才来迟,亦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

    说话时姜乾坤腰身挺直,面见陛下竟是连跪也不跪,极为放肆。

    不仅他不跪,连姜陶也随在父亲身后,膝盖不动半分。

    而桌上的成景帝面对这嚣张的父子二人,则是手按桌面,身体微倾,连声道:“朕知姜提督良苦用心,怎会怪罪,爱卿还请入座。”

    宋文对朝堂之事所知不多,还是宴云何回京后,他身为长随必须要了解情况,才清楚一些。

    虽然一直清楚,太后垂帘听政多年,迟迟不肯将权柄交回成景帝手中,经年累月,姜党势大。

    但他竟不知姜乾坤竟敢嚣张至此,而成景帝竟然还退让了,对他与其子的无礼举动,视若无睹。

    他望向宴云何,只见他家大人眉心微皱,显然也对姜乾坤的无理感到不满。

    “姜国舅平日里也是如此?”宋文悄声问道。

    宴云何嗤笑了声:“他若这般不谨慎,姜家早便自取灭亡了,何须陛下费心。”

    “那他今日为何如此?”宋文不解道。

    宴云何瞥了他一眼:“这是在向陛下示威呢。”

    这话说一半藏一半,叫宋文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也不打紧,左右今日宴云何带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盯紧这位国舅老爷。

    姜陶坐在父亲右侧,瞧见酒杯竟然无酒,不由大为恼火,这些狗奴才竟敢怠慢他们父子俩。

    姜乾坤面对空荡酒杯,一言不发,只是伸手亲自倒酒。

    然而姜陶到底还是年轻,没有姜乾坤的耐性。

    姜陶抬手随意一指旁边的锦衣卫:“你,过来给我倒酒。”

    被他指中的人缓缓转身,银绣蟒身在袍面暗光浮动,锦衣卫露出全貌,那是张叫人看了便觉惊艳的脸,却让姜陶顿时露出吞了苍蝇的表情。

    对姜陶来说,锦衣卫不过是姜家养的恶犬,锦衣卫都指挥使不过是狗里最听话的那只。

    只是虞钦跟姜太后那些传闻,让姜陶愈发对虞钦瞧不上眼。

    这些宫人仗着成景帝怠慢他们父子俩,他便要在其他地方上找回颜面。

    锦衣卫从前只是皇帝御用,现在还不是要给他们姜家鞍前马后,端茶递水。

    姜乾坤瞥了儿子一眼,隐含警告之意。

    面对他的目光,姜陶瑟缩了一下,但话已放出,又如何能够收回。

    何况此时虞钦竟真动了,步至姜家父子身旁,端起酒杯,于众目睽睽之下,行宫人之事。

    文官清流们纷纷面露不屑,对虞钦此等谄媚之举。更有甚之,有人以袖掩鼻,仿佛同这样的人一同宴席,都会坏了胃口。

    宋文清晰地听到身旁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他胆战心惊地望去,就见宴云何面无表情地将手收到桌下,掌中酒杯尽碎,甚至些许碎片都湮成粉末。

    席间暗流涌动,成景帝好似全然不知,只举杯邀百官同饮。

    酒过三巡,宴云何只有极少数的时候,才会将目光落在虞钦身上。

    虞钦安静地站在姜家父子身后,面上毫无受辱神色,看着几乎波澜不惊,仿佛本该如此,这是早已习惯的事。

    宴云何狼狈地收回视线,端起宋文给他换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成景帝早已借着酒醉为由,回到营帐歇息。

    宴云何本早该走了,却留在席上,迟迟未肯离去。

    直到姜氏父子离席,虞钦随着锦衣卫一同退下,宴云何这才扶桌起身。

    掌心传来刺痛,是刚才叫酒杯割伤了的。他皮糙肉厚,都将酒杯粉身碎骨了,也只出了点点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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