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为自己找到最好的了,其实不是,等他再往外走走,能遇到的人多了,就不会再把他放在眼里心上了。

    他这么不好的一个人,不值得晏轻浪费太多时间。

    陆尧两根手指夹着一根烟,焦躁的来回转,不多时烟蒂已经被他揉扁了,蜡黄色烟丝也钻出来了几根,他干脆一抬手扔进了垃圾桶,这时候他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在空荡寂静的走廊上显得极为突兀。

    本来是个借口,谁知道电话真的来了一个。

    陆尧随手接了起来。

    电话接通之后是一阵极其刺耳的滋啦声,陆尧皱着眉‘喂’了几声,那边却迟迟没有人说话,反而在那混乱的电波中,传来了风声——阴暗而潮湿,像是从一个极其空旷的洞穴中呼啸而过,然而再经过这么一系列的转化,才到了他的耳边。

    陆尧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垃圾领导的号码,他心道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又把手机搁到了耳朵边,然而这时候他敏锐的发现那边的‘滋滋’声,不是因为信号不好。

    而是无数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因为太过尖锐反而模糊不清。

    “喂——”那片嘈杂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低沉的男声,那边的人似乎在用指关节扣着什么东西,富有节奏,却压迫着神经,“喂……居然打通了……”

    陆尧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是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来,他正想要说话,那边却果断的扣了电话。嘈杂混乱的声音消失不见,然而其中残存的戾气却像是一根针,长久的扎进了他的脑袋中。

    他脊背一阵麻木,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他这次看准了号码才接起来,“小六啊。”垃圾领导的声音传了过来,“最近过的怎么样?”

    陆尧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失意还是松了一口气,恶劣道:“有话赶紧说。”

    领导冷笑一声:“齐立肖你认得么?”

    ——齐老爷子。

    陆尧悚然一惊,手机险些滑出去,他强壮镇定,说:“认识,最近有点小矛盾,我能解决好。”

    “陆尧,你胆子可真大。”领导咄咄道:“你知道现在这边传成什么样子了么?国安六组组长陆尧见财起意,强闯民宅砸了人家一栋别墅一个高层,连市博物馆里的古刀都拿走了——你这是要翻天么?”

    陆尧辩解说:“我没有我不是……”

    领导说:“我给你压下来了。”那边传来开窗的声音,随后领导颐指气使道:“但是这事儿没完,我上了武当几天?回来的时候告你们状的文件摆了一桌子!我告诉你陆尧,一个星期之内收拾收拾东西麻溜上京,等人齐了就给你们开批判大会!”

    陆尧试探的问:“……我们?”

    “你们。”领导恨铁不成钢:“就一把破刀有什么好抢的?你抢就抢了吧就不能把事情做干净点?人一杀往河里一抛,凭你的本事谁能抓到你头上?”

    陆尧噎了一下,心说平时耳提面命告诉我们不准惹事儿的人不也是你么?

    领导哼哼唧唧,半晌搁下一句话:“你跟晏轻一个都跑不了!”然后就想扣上,陆尧及时喝止了:“——关晏轻什么事儿?”

    领导又哼了一会儿,半晌没找到重点,陆尧心生疑窦,一句不停的逼问,最后被逼急了,垃圾领导的声音终于从牙缝中挤出来了:“云南那边抓住了一只草鬼婆,隐约透了一点信儿,据说云姜闹出来的事情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是具体的还不清楚。”

    “——上边那群素餐尸位的老东西你又不是没见过,本事不大心气可高,两眼一抓瞎什么话都敢说,”陆尧觉得自己呼吸都是冷的,领导补上了最后一句话,“他们觉得能从五毒嘴里挖出什么东西来,蟾蜍已经被抓住了。”

    第39章 奶糖

    陆尧单手拄在长椅的把手上,小臂到手指已经麻了。

    “……挖出什么来?”陆尧说:“他们想挖什么?云姜已经死了,用不了几天新的七组组长就能上任,哪个管辖区域背地里没点龌龊的事情?上边这么搞是不准备给我们活路了?”

    领导敲了敲桌子,压低了声音:“陆尧,你年纪不小了。”

    陆尧冷笑着说:“我十几岁进的国安,让你们压榨了这么多年,现在是连我的骨头茬子都要了?”

    “……”领导问:“你激动什么。晏轻是你什么人?

    陆尧哑然。

    这话中的意思的确是过于隐晦了。

    领导不动声色的说:“五毒用处太大,我们不会害他,他在北京也能接受……接受更好的教育。”

    这语气顺着陆尧的脊背一路上滑,最后重重的压在了他的神经末梢上。

    陆尧约莫十几岁的时候,也是被他用这种语气哄骗进国安的。

    那时候他刚从那场大火中走出来,一连失去了父亲母亲和两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弟妹。一个人茫然的站在焦黑的墙壁边,看着消防官兵来来回回的忙碌,很久之后大火终于被扑灭,那所起火的楼房也被另一群人接手了。

    领导叼着一根烟站在那里,对身边人轻声说:“……就剩这么一个了。”

    然后他走过来,顺手捋了一把陆尧的头发,说:“先睡一会儿吧,等再醒过来,你就该继承你父母的衣钵了。”

    几年前陆尧还涉世未深,并没有察觉到这句话的潜在意义,他只知道从今以后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了,恍惚中死死的抱住了领导,失声痛哭,还在变声期的少年身形都没有发育完全,瘦弱的身体只让人觉得凄凉,哭声撕心裂肺,却又微弱的像是病入膏肓。

    如今他身形已经窜高了,却仍然忍不住扶住了额头,光怪陆离的碎片不断地交错出现,耳边最明显的声音是领导的呼吸。

    很久之后他清晰的说:“不,我不会把他送过去的。”

    他常年远离帝都,远离那些诡谲的背地争斗,但是就像是他刚才所说的,哪里都有背地里的龌龊事情,国安北区的办公楼底下有些针对非人的审讯室,吐真剂按照所属科能精确到千分之一毫升,千百年的精怪都得把老底吐出来,晏轻这么一个小孩儿,只怕是皮都要被人扒掉。

    然后他果断的扣上了电话。

    陆尧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把手机塞进了口袋中。

    他没有继续等着齐老爷子手术结束,刀的事情上边已经知道了,北上做检讨也定了,那还不如扔给舍翅鸟让他切菜,王拉拉感恩戴德,被舍翅鸟牵走了。

    陆尧找了借口,先行一步,溜回了家中。

    这几天的事儿繁琐又麻烦,他也懒得搭理巫龄,在他询问前就单手把他扔进了晏轻的家门口,然后洗了个澡上床睡觉,一开始好歹闭上了眼睛,结果床上满是陌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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