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羽能够脱离苦海,安身立命,做别的营生,另一种,就是想要贴给自己为侍,也好过流离失所,居于此间。

    不过即便有金银救助,但他这位爹爹的病,没有一些重金是养不好的。第二种目的倒是更好一些,可以免其漂泊之苦。

    鸿羽是在幽梦楼出来的人,资质的确是非常好的,他离开京华之后,以爹爹和自己的体己钱度日,期间还不算难熬,如今秦爹爹重病,万事皆休,才是真的下定决心重操旧业。

    他得不到对方的任何回应,心里忐忑不安,却咬着牙继续下去,轻轻地将衣襟暗扣扯开一个,软声道:“我资质粗陋,想来是比不上您家中的郎君,也比不上晏哥哥……”

    他话语至半,还未继续进行下去,就被殷璇按住了手,目光幽幽地道:“知道资质粗陋,还过来,恶心我?”

    鸿羽动作僵硬,没有想到曾经无往而不利的办法并不奏效。与此同时,带着医师和药材的宣冶与阿青推开破败院门,站在那儿愣住了。

    这场面的确有点别样的尴尬。

    殷璇倒是不觉得让对方半·裸着身体在地上哭有什么问题,侧过身让阿青带着医师进入其中,转头撞上了宣冶震惊询问的眼神。

    她没有说话,倒是宣冶一点点蹭过来,目送着阿青进了房门,附到陛下身边,试探道:“您这是……满园春色管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殷璇转过头,面色阴晴不定地瞥了她一眼,宣冶立刻噤声,打量了一下退到角落的鸿羽,忽地明悟了什么。

    陛下该不会是在这种地方、被这种人勾·引了吧?

    皎月如华,慢慢地渗透小窗。室内的医师重开了方子,施了银针,随后便向晏迟告辞,晏迟按照民间的礼节还礼,正要请医师出门,便被阿青扯住了衣角。

    “哥哥,”阿青犹豫了一下,然后附到晏迟的耳畔,轻声道,“刚才在院子里,我看到……”

    他声音很轻,确保病榻之上的秦爹爹不会听到。

    晏迟面色平静地听完这句话,握着药方的手指略微收紧一些,旋即吐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药炉之上,传来煎药的苦涩气味。冷月一点点地漫过窗棂,洒在枯旧的墙壁边缘。

    晏迟伸手捂住心口,忽地能感受到徐泽口中所说,心冷如冰,究竟是个什么感受了。

    此时虽春日,却比无情的凛冬,还要更冷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宣冶:一枝红杏出墙来。

    殷璇:……

    原句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改了一个字。

    ☆、春心萌动

    阿青其实也是在秦爹爹手底下养成的, 但他年纪轻,更多时候是跟在晏迟身边,故而对秦崎的教导记得不深。

    晏迟坐在床榻旁边, 低声又问了一句:“爹爹, 这里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不适合你养病。”

    秦崎发丝散乱,半张脸沉进被子里, 原本白皙的脸庞都泛着青灰色, 他之前服了药, 随后清醒一些, 认出晏迟之后, 很久没怎么说话。

    “我心里还是惦记您的。”晏迟语气温和,“在幽梦楼里中途丧命的人, 连名字都数不清楚,我能有今日,也是您手下留情。”

    秦崎沉沉地望着他,过了片刻, 才嘶哑道:“天底下的倌人与鸨爹,都是无情无义的。”

    晏迟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没有说什么,而是道:“爹爹不是。”

    他犹记得那张捂住双眼的手, 附在耳畔教导的气息。在幽梦楼那种地方,能够得到一丝一缕的温柔,都已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怜悯关爱了。

    秦崎仍是注视着他, 似乎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唤道:“晏迟。”

    “嗯?”

    “有些事,我慢慢地讲给你听……”

    夜色渐深,冷月辉光泼洒而过,灯烛稍弱。正当此刻,一直紧闭的房门随之打开,晏迟从内中步出,一直走到殷璇的身边。

    “怎么样。”殷璇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可还好?”

    她关心得并非是这一位晏迟的故人,而是对方的心情而已。倘若此人病症无医,无所诊治,那么她的夫郎必然也会因此心情不愉,眉头锁愁。

    但如今看来,晏迟的神情尚且平静,向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两人一边低声交谈,商议安置的事宜,一边向前走去。还未等到两人离开,晏迟忽地被人扯住了衣袖,对上一双含泪的眼。

    鸿羽语带哭腔,期期艾艾地道:“哥哥……”

    还未等这两字出口,其余的话语便嵌在喉咙间堵得死死的,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被清脆的耳光声全部打断了。

    不止是鸿羽,连阿青和宣冶都实打实得愣住了,只有殷璇神情如常,甚至还有些微妙的笑意。

    晏迟打了他一巴掌,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声音却依旧宽和,甚至从中窥测不出发怒的痕迹。

    “秦爹爹将你视如己出,半生积蓄,为你赎买清白,还归良璧。帮你逃脱苦海,免去青春空耗、岁月煎熬。”晏迟目光如月,平静地看着他。“原来你自轻自贱,毫不珍惜。荆钗布袍,就那么不如倚栏卖笑么。”

    虽是问句,但却没有丝毫询问的意思。鸿羽跌坐在地上,捂着脸颊只剩下哭的腔调。

    别说是殷璇,就是阿青也没见过晏迟打人,他怔怔地看着自家哥哥,想了半天,自语道:“这是……生气了吗?”

    宣冶立在他身边,听到这轻轻巧巧的一声,心里就跟猫挠得似的,忍不住道:“……看不出来。”

    阿青骤然反应过来,发觉两人站得近了一些,于是小心避嫌地往旁边走了半步,离郎主更近。

    晏迟掌心发麻,旋即被殷璇牵住了手指。她揉捻着夫郎白嫩的指腹,低声笑道:“没见过你这样,疼吗?”

    晏迟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天边的皎月,轻声道:“心里,有一点。”

    殷璇更想笑了,她目的已达成,看着卿卿有些闷闷不乐的神情,附耳低声道:“太善良的人,会被人欺负的。”

    晏迟低着头嗯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觉得有点不对劲,正抬眼看过去时,忽地被对方牵着手走出了这一方暗巷。

    仿佛一切肮脏冰冷全都褪去,两侧布满喧嚣和红尘之气,再孤冷的人,都将重回人间。

    殷璇抬起手,看了看他发红的掌心,道:“这么用力,真的很生气?”

    晏迟沉闷了一会儿,矫正道:“是痛心。”

    “就没有吃醋么?”

    晏迟想了想,如实道:“有一点。”

    “一点?”斤斤计较的女帝陛下盯着他看,“仔细讲讲。”

    “就是……唔……!”

    什么解释都说不出口。

    昏暗月下,他被推抵在墙角,趁着这一处人少灯稀、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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