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刚刚说完, 苏枕流便道:“有些事情是难以预料的,与其难为自己,不如纵情恣意,过得还快活一些。”

    应如许皱眉打断:“像你一般放浪形骸吗?若非陛下容你, 你在哪一朝的宫廷里可以做到这个位置。”

    苏枕流早让他说烦了,知道他如今不受殷璇的垂怜,也直言道:“比不得兰君千岁,事事料理得认真仔细、任劳任怨, 事情好似反倒比贵君在世时更多。”

    应如许被他气到,又说不出泼辣的话,转过头哼了一声。

    晏迟就算是有一点烦忧, 也要被他俩笑到了,更何况他并不在意,随后重新告了辞,与东吾同行回去。

    宫道两侧有洒扫修剪的侍奴,见到主子们过来,依次行礼俯身,待人过去才会起身。从万青殿出来,前面是一方潺潺清泉,泉眼从坚冷石头之间冒出来,顺着水流漫过去。

    东吾在旁边踢石子,气得把晏迟的手甩开了,一边踢一边嘀咕道:“那三个五个的就算了,最后那是个什么东西?蒲柳之姿,倒装起牡丹花、冰雪莲来了。”

    晏迟看着他在前面走,稍稍放慢了步伐,过了片刻,东吾赌气那股劲儿过去,忽地发现他晏哥哥没跟上来,赶紧回头一望,见到晏迟站在不远处,朝他笑了一下。

    毫不夸张地讲,东吾感觉周围的百花都要盛开了。他折返回去,把生气的事情都忘了,抓住晏迟的手,别别扭扭地道:“陛下也是,怎么能让他住在我这里。我看了就闷,就心烦,挨得这么近……”

    晏迟安慰他道:“不过是一个与你一般年纪的郎君而已,你只在请安时见了,也就是了。”

    两人交谈还不过几句,前方的假山重叠处,忽地传出一阵熟悉的声音,与一个低柔的陌生女音慢慢地响起来。

    “我是真心待他,请小郎帮我问一问,真的无可转圜了么?”

    另一人道:“大人,我们郎主早同您说了几次,进宫前的恩义,早该断了。请您不要再往这儿送东西,我……我该走了。”

    话语未半,那熟悉的声音慢慢地消失了。另一边也没了声息。

    晏迟顿住脚步,伸手捂住东吾慢慢长大的嘴,低声道:“回去说。”

    ————

    炉香温然,散出一圈圈柔白的雾气。

    问琴阁最里面的暖室里,传来药味缠绕的微苦微涩。徐泽披好外袍,犯困地从榻上起来,伸手接过烫暖了的药酒,道:“说吧。”

    “统共留了四位郎君。”无逍方才打听回来,把沾了冷气的外衣挂在一旁,靠近床榻边,慢慢叙述道:“明威将军庶子,荆如愿。翊麾校尉嫡子,傅冬年。京兆府牧嫡幼子,谢瑾。还有一位,是刑部尚书江箬雯江大人的嫡子,江情。”

    徐泽淡淡地应了一声,似是觉得跟预想之中的相差无几。他加了床软毯,似乎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慢慢地道:“这几人中,谢瑾与江情门第倒是很高,可他们两人截然不同,江情……实则并无什么可忌惮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低头喝了一口碗里的药酒,被味道冲得皱眉,正当此刻,外面传来声音,说是东吾良卿与晏公子来了。

    徐泽也没在意,把药碗放下,乌发未束,颇为随意地散落下来,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一片苍白,底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赤足下榻,云裳不整。

    无逍给他披了件衣服,把软袍边缘理清,好好规整一番,勉强能见人时。晏迟与东吾正从外面进来。

    问琴阁太暖了,香气馥郁温然,夹杂着淡淡的苦药味道。

    晏迟坐到他对面,还不待言,徐泽便说道:“你不用害怕,这不过是件牛毛小事,你先把孩子生下来才是。”

    晏迟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忍不住笑道:“我不害怕,也不生气,怎么感觉阖宫的人都在安慰我?”

    徐泽端详了他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你素来坚韧,不妨事的。”

    两人谈完了这件事,东吾才寻到空隙,跟徐泽道:“我们方才回宜华榭时,在途中听到对话,像是有男女那个……呃,私通!”

    徐泽愣了一下:“什么?”

    “就是私相授受!”东吾有点着急地道。

    徐泽看了一眼并不多言的晏迟,又看了一眼东吾,嗤笑一声:“这点事情,你去找应如许,他定然将人乱棍打死,以正宫规,找我做什么?”

    东吾道:“呃……因为晏哥哥说,让我们三堂会审。”

    “三堂会……”徐泽话语一滞,倏忽顿住,好似明白了晏迟的意思,抬眼望进对方眼中,续道,“是谁?你说,我承受得住。”

    东吾还是没想明白,就看着面前这两个比较聪明的哥哥对一对眼神,仿佛一切都说出来了。他撑着下巴在旁边看,努力地想要听明白。

    “像是之逸的声音。”晏迟言简意赅。

    那就是司徒衾……徐泽沉吟片刻,困意彻底消散,他思考片刻,道:“现下天色晚了,你告诉我何时何地、身形声音,我遣人去查,倒要知道这个野女人究竟是谁,只有那边清楚了,我们才好与司徒衾说。”

    晏迟点了点头,道:“倒也不必过于紧张。只是如今听到的是我们,若是换了旁人,恐怕不会这么轻松。”

    “宫廷之中,私相授受,这是性命相系、满门蒙羞的事情。”徐泽伸手拢了拢肩上的外袍,“许是女使、或是侍卫,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能让人知道,最重要的是,不能让……”

    即便是让陛下知道,也许仍有一线生机,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人捅到明面上,陛下就不得不处置了。

    晏迟注视着他,轻声道:“我明白。”

    ————

    春夜繁星,风声仍柔。

    事情稍稍按下,殿选也告一段落。诸事安稳,再遭逢盛春,应当也会让人心情变好。

    但晏迟又绣坏了一个绣面。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从窗边望向宣政殿那边,似从其中的烛光间汲取温暖,望了片刻,便又收回视线,想看一会儿书。

    “哥哥,你别把眼睛熬坏了。”阿青本是在屋里收拾东西,嘱咐了一句,便又转身出了门,去盯着燕飞女使那边换灯笼了。

    阿青才在外面站定,看了一会儿,觉得满意,转身时便突然撞上了人,撞上一片柔软怀抱。

    他后退一步,在融融的灯笼余光中看到宣冶大人的面庞,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儿。脸上更是猛地烫了一下,热得发慌,脑海混乱地道:“宣冶大人……你、你怎么来了。是陛下……”

    “陛下请晏公子去侍墨。”宣冶盯着他道,“那就……麻烦你去传达了。”

    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想问问阿青的近状,却又没有理由讲出来。

    这里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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