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发青,满脸苦涩,跪在裴英娘的坐席前,面如死灰,“奴以后不能再伺候贵主了……”

    “谁说你以后不能再伺候我了?”裴英娘打断她的话,“还是说,你想出宫?”

    半夏张大嘴巴,愣了半天,半晌,眼圈发红,泪如雨下。

    “回房休息,好好睡上一觉,务必养好精神。明天八王会带你出宫一趟,你小心应对,回来和我细说外边的情景。”

    听到出宫两个字,半夏立刻脸色发白,听说还要她回来,才悄悄松口气。

    “你记得裴家的蔡氏吗?”裴英娘问她。

    半夏点点头,“贵主想把她召进宫?奴记得她有个儿子,不愿和儿子分离……”

    “不。”裴英娘从没想过要带马氏进宫,她和从小为奴的半夏不一样,是良家妇出身,被迫与人为奴,已经很可怜了,何必再把她带进深宫煎熬。

    而且马氏不愿再做伺候人的活计,赎身之后,立刻恢复娘家姓氏,和好赌的丈夫划清界限,在通轨坊开了一爿糕坊,用手艺养活她自己。

    这样的人,心中自有不可磨灭的志气,不适合为奴为婢。

    半夏听裴英娘说完马氏被大理寺关押的事,半天回不过神。

    水晶帘下的狻猊兽香炉香烟环绕。

    半夏擦了擦眼睛,“贵主放心,奴晓得该怎么做。”

    “顺便回一趟裴家。”裴英娘把忍冬收拾好的金铤交给半夏,“和张娘子说一声,王洵不会有事的,不出三天,他就能安然返回王宅。”

    武皇后这些年不遗余力地拉拢寒门学子,不可能因为王洵的几句冒犯之语就剥夺他的功名,那岂不是叫天下士子寒心?

    从头到尾,武皇后根本没有开口吩咐过什么,抓走王洵的人是武承嗣。

    事后武皇后完全可以说一切是武承嗣自作主张,然后放走王洵,略加勉励,接着提拔王洵做官。

    这样一来,既震慑了王浮和王洵兄弟,出了一口恶气,还能落一个宽容大度的好名声。有武承嗣的嚣张作对比,士子们肯定会对武皇后心怀感激。

    武承嗣只是武皇后的一颗棋子而已。

    王浮担心幼弟的安危,沉不住气,借半夏的手,和宫里的王家内应联系,让裴英娘吃了个闷亏,其实他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他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武皇后这会儿肯定在偷乐:抓住一个王洵,就能让王浮乱了阵脚,一石二鸟,天助我也!

    半夏一心想将功折罪,第二天出宫的路上,把装金铤的包袱抱得紧紧的,恨不能把裴英娘交给她的东西吞进肚子里藏起来。

    李旦先带她去裴家。

    裴家的门僮认出半夏,飞快进去通报。

    张氏迎了出来,今天不是休沐日,裴拾遗不在家。

    半夏按着裴英娘的吩咐,把王洵的事说了。

    张氏得知王洵不会遭罪,还能入朝为官,眼圈一红,放下心来,开始数落王洵的年轻气盛:“小郎从小脾气古怪,我以为他长大了,又考中进士,该懂事些的,没想到他不管不顾,当面和天……”

    她顿了一下,左右看一眼,止住话头,小声问:“十七娘在宫里过得好不好?”

    “圣人对公主很好。”

    张氏瑟缩了一下,跟着半夏改口,讪讪道:“公主性情和顺,圣人肯定喜欢。”

    张氏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虽然她自忖对裴英娘还算关爱,但她畏惧丈夫裴拾遗,平时总是明哲保身,曾经多次袖手旁观裴十郎和裴十二娘欺负裴英娘,不敢吱声,等到那兄妹俩得手了,才意思意思责问他们几句。

    现在裴英娘成了永安公主,连裴拾遗都不能拿她怎么样,张氏生怕裴英娘会找自己算旧账。

    半夏取出几只鎏金匣子,打开来,宝光闪烁,“这些是公主送给娘子的,公主有句话托我转告娘子:郎君现在是火中取栗,迟早会祸及自身,娘子得早些为自己做打算。”

    十七娘不怪她,十七娘还想着她!

    张氏鼻尖一酸,接过匣子,紧紧搂在怀中,哽咽道:“好,我听公主的。”

    张氏嫁入裴家的时候,还没有裴英娘。几个月后,褚氏把襁褓中的裴英娘送还裴家。张氏那时候是娇贵的新妇,觉得裴英娘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养在身边也不会真和自己一心一意,而且自己肯定能为裴拾遗生下更多的儿女,便没怎么在意过那个连哭起来的时候都没什么声响的小娃娃。

    后来裴英娘一天天长大,那么乖巧听话,懂事聪慧,知道阿耶裴拾遗不喜欢她,就老老实实待在内院,每天和婢女们一块玩,从不掐尖要强,任性生事。

    大抵没有父母呵护的孩子,总会特别早熟。

    张氏可怜裴英娘,偶尔送她一些吃食衣物,小小的人儿,每次都会郑重向她这个后母道谢。

    世事多变,但裴英娘没有变过,不管她是裴家不受父亲喜爱的十七娘,还是金尊玉贵的永安公主,她始终如一。

    张氏感慨不已,十七娘是裴玄之的女儿,可她和裴玄之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她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幸迁怒到别人身上。

    半夏默默坐在簟席上,等张氏平复,缓缓道:“娘子,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张氏拿帕子按按眼角,苦笑一下,“我是个糊涂人,你有什么话,只管教我,我谢你还来不及。”

    她摇摇手,挥退侍立左右的婢女。

    半夏等其他人走光了,才起身挪到张氏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话。

    张氏愣了一下,当即变色,“公主现在是金枝玉叶,哪能和他们论亲戚!”

    她急得不行,抓起半夏的手,“别说公主不是我生的,肯顾念我已经是我的造化了,就算公主是我的血脉,如今也是圣人之女!你回去千万告诉公主,小郎他们的事,和公主不相干。我已是裴家妇,王家只是我姊妹的夫家,我那几个亲侄儿还没吭声呢,轮不着他们去攀附公主。公主不用管他们!”

    半夏点点头,有了张氏的这些话,王浮以后休想靠张氏接近公主。

    张氏只是个唯唯诺诺的寻常妇人,不大关心外边男人的事,平静下来后,问起裴英娘在宫里的生活起居。

    她倒是没问别的,只陆陆续续问一些裴英娘平时吃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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