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时看见牢门边地上躺着一根细竹管,我赶紧扣在手掌里拿进来攥着,等到狱卒走开才敢打开。里面装着几根银针和一些小粒药丸。

    辟毒丹!

    看来我对他还有用,不能死太快。我苦笑了一下,吞了一粒辟毒丹,又拿了一根银针把我碗里的萝卜都戳了个遍。没事,看来还没有人来收买二三。再听不见狱卒走动的声音了,可能已经偷偷歇下了。我把竹管在身上藏好,捧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走廊里一盏昏灯渐渐燃尽了,狱卒没有来添油,我这边暗了许多。我把碗舔了个干净,又舔了舔嘴唇,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重新盘起腿,靠墙坐在铺板上,开始闭目打坐。

    墙角里虫子和老鼠的响动渐渐清晰起来,不知道今天夜里宫中会不会平静。

    调息调了半天也没能入静,眼前反而又隐约看见了太子。他刚才过来的时候,穿的已经不是早晨面见皇上皇后的那身橙色礼服,而是一身象牙色便装。衣袖和衣领镶的宽边上绣着通红的太阳和围绕太阳飞翔的五色神鸟,和曦国大庙的梁柱上的图案一模一样,一定是太子妃带来的衣服。腰带上悬的那块没见过的赤玉螭龙佩大概也是太子妃给挂上的。云泉公主的嫁妆我心里大概有数,其中玉器不少,可能她不会心疼昨天晚上摔坏的那些吧?

    我睁开眼睛,在昏暗中皱了皱眉头,怎么老是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还真是心宽如海。

    既然入不了静不能运功,不睡白不睡。我伸直腿重新躺下来,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让布料粘在伤口上。许多天的乏累大概是还没解透,没躺多久,我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牢里天光比外面稀缺,我睁眼时候以为天还没亮,可是刚小心翼翼地伸了个懒腰,带我去受审的人就来了。我跟着两个鵟英卫走出囚室,走廊两边的牢门缝隙里立即射出了一道道能从我身上刮下肉来的嫉恨目光。我不怪她们嫉恨,昨天那碗饭本来想赶紧扒完,可是太子跑来说了半天有的没的,弄得炖萝卜的肉汤香味飘得到处都是。

    一出监牢大门,清新的空气含着淡淡阳光迎面扑来。我转眼四望,只见满园鲜绿,才一天工夫,为太子大婚装饰的假花都已摘得干干净净。后宫景致我本也看腻了,到牢房关上一关才重新觉得处处美丽。

    可是这两个鵟英卫没有把我带往任何能审人的地方,反而越走越僻静。我忍不住问:“两位兄弟不常来后宫,不是走错路了吧?”

    “少废话!”

    这句训斥让我老实了片刻。其实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成天在这里巡逻,后宫花园里有几口井几处假山几个树丛都了如指掌。想找个无人之处把我收拾了可不那么容易。可是走了一阵,我还是叹了口气,忍不住继续跟他们唠叨着:“两位真没弄错?再走可就要到夹道上了!难道我是去花窖里受审么?要是走错了,现在赶紧绕回去还不晚,等过了前面那座桥,你们初来乍到的,可不那么容易找回去了。”

    一个鵟英卫鼻子哼了一下。“难怪我们统领说你烦!”

    我翻了个白眼,不做声了。这两个人还真是把我领到了花窖。

    一接触到花窖里湿热的空气,我一直小心躲避着的伤口立即刺痒起来。他们径直往里走去,我边跟他们走,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四周,寻找着趁手的用具和逃生的道路,好防备这两个人突然变脸。不想在花窖最深处,重重花架背后竟然有一张摆着文房四宝的书案,一个身穿花匠短衣的年轻人起身回过头来,向我低头施礼。“小人见过姑娘。”

    当上这个统领就多了几分架子,这些年已经不太习惯被人叫“姑娘”。不过想到身上没穿盔甲也没挂腰牌,他自然不知道我是谁,我就没有反驳。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平日里侍卫和花匠都是各忙各的,互相无话。

    我迅速扫了他一眼,身上没挂腰牌,举止像是个读书人样子,想叫他先生,他年纪太小;想叫他公子,他又是短衣打扮。纠结半天,我只好闷声还了一礼。

    他丝毫没有介意,只是抬头对押我来的两个侍卫说:“在下奉命要为这位姑娘医治,还请二位暂且回避。”那两个人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我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年轻人的脸。

    他看出了我神情的异样,微微一笑,示意我在旁边一张竹椅上躺下。

    “在下要验看伤情,还请姑娘宽心。得罪!得罪!”他又郑重其事地朝我拱了拱手。

    用这么麻烦?!他礼数多得我不耐烦,就自己一把撩起了上衣。“先生看便是。”既然懂医术有学问,且叫他一声先生吧。

    昨天早上发现时候,红肿溃破的地方只有杯口大,现在已经有碗口大了,还起了一些水泡。这年轻人的眉间立即出现了一道纵纹。我顿时可怜起这花匠大夫来,那伤处我自己瞥一眼都嫌恶心,他却还得使劲盯着。“得罪!得罪!”他又说了一句,瘦长白皙的手指落在了我肚皮上。被碰到的地方一疼,我下意识地一跃而起,抓住他手腕一下把他胳膊拧在背后。

    “姑娘原谅!小人不是有意的,只想看看伤情!”

    “抱歉!抱歉!先生原谅!”我突然想起这是在治伤,赶紧松开手,连连赔罪。他疼得扭歪着脸,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肩膀,看我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狐疑和惊恐。

    “对不住!对不住!我是个粗莽之人,一时失手,还请先生原谅!”我重新躺回去,掀开衣服。

    “姑娘好力气。”他叹了口气,重新坐过来查看伤口。刚低下头,他就一下子变了脸色,说:“不好!刚才那一下把水泡弄破了,泡浆流到哪里就扩散到哪里!姑娘千万别动,在下这就配点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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