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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滇看着他恢复如常的脸色,又凑上去用额头试了试,连点烫意都不剩了,只当他那什么调息起了作用,才隐隐松了口气。

    什么都没加的鱼汤腥得很,但却比烤出来有营养,王滇给他盛了一大竹筒,梁烨被熏得皱了皱鼻子,嫌弃地想推开。

    “喝了对身体好。”王滇也很嫌弃这个味道,耐着性子“哄骗”,“很香的。”

    梁烨向来不听别人的劝,哪怕是王滇都不行,但王滇端着鱼汤放到他嘴边,声音温柔又好听,明明两个人的声音十分相似,但落到他耳朵里,就好像被人下了蛊。

    他苦大仇深地盯着那鱼汤,就着王滇喂的动作喝下去了大半。

    呕。

    王滇没想到他会喝这么多,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嘴角,梁烨瞥见,被这别扭的感觉烦了一早晨的恶气终于找到了理由,恶劣一笑,“你也喝。”

    “不用了,我不饿。”王滇嫌弃地退后了一些。

    打死都别想让他碰一口。

    梁烨见状猛地灌了一大口,捞住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王滇顾忌他身上的伤口不敢乱动,只能死死咬住牙关,梁烨的拇指顺着他的脖子一按,他就被迫张开了嘴咽下去大半,还有许多顺着嘴角淌到了下巴和脖子上,黏腻一片。

    梁烨舔了舔嘴角的汤汁,盯着王滇紧皱的眉,身心舒畅地拧了拧脖子,笑眯眯道:“是不是很好喝?”

    王滇咬牙笑道:“是,你再多喝点。”

    呕。

    梁烨笑道:“我跟你一起喝。”

    “…………”

    最终两个人默契地达成了妥协,就算再他娘的有营养,也绝对不会再碰一口。

    经此一闹,梁烨自觉恢复了从前和王滇相处的状态,懒洋洋地贴着人,“如果他们想要朕的命,四盘山没找到朕的尸体,他们就不会轻易动充恒……此处像是常水的中下游,我们出去找两匹快马,很快就能赶到障目山。”

    王滇正嫌弃地擦着脖子上的鱼汤,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嗯。”

    他发现自己不想谈这些事情,甚至自私地希望找不到所谓的村镇人烟,他和梁烨就这样一直待在山洞里。

    只有他和梁烨。

    “山洪爆发时,你……推我做什么?”王滇看着火堆里的火焰越来越低。

    要是不推他那一下,说不定就能躲开卞凤那一剑。

    梁烨理直气壮道:“就你这弱不禁风的身板,不推都跑不起来。”

    说完他清了清嗓子,事实上当时他根本没想这么多,下意识就想让王滇快跑,他轻易死不了,但王滇很容易就会死,想着他就恼怒起来,面色不虞道:“你又跑回来做什么?”

    让他好像个蠢货白白被卞凤捅了一剑。

    “你说呢。”王滇不咸不淡地撩起眼皮,盯着他。

    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那种别扭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上,梁烨皱了皱眉,他好像明白,但又下意识觉得不可信。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为他不顾生死,这听起来荒唐又可笑。

    王滇不会是这种人,他也不是。

    他们是自私自利,不择手段,满腹心机的恶人,相互制衡,各取所需,时时刻刻都在明争暗斗,归根结底不过是互相利用。

    王滇是他用来满足征服欲和刺激感的对手,是他要豢养在身边的企图驯服的猛兽,是他要戒备警惕却又欣赏喜爱的宝物。

    情动时说爱,不过是双方心知肚明的情趣,谁都没当过真,甚至山洪之前他们还在互相猜疑,以踏入对方的陷阱为乐。

    梁烨想不明白,这简直比世上最复杂的阴谋诡计都让人费解。

    王滇扯了扯嘴角,“别琢磨了,你那狗脑子琢磨不明白。”

    一开始他的确只是想玩刺激,以为自己能清醒地掌控着双方的感情,然后理智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梁烨闻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整个人看起来疏离又冷峻。

    “陛下,”王滇转身亲了亲他的嘴角,低声笑道:“你以为自己是在跟我逢场作戏,装出我喜欢的模样,玩得津津有味——”

    梁烨皱了皱眉,克制着自己想亲回去的冲动,绷着脸神色难辨的盯着他,企图重新竖起防备的尖刺,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甚至在王滇伸手摸他的脸时,心里涌出了陌生的愤怒和委屈。

    “但这本来就是你该有的样子。”王滇叹了口气,半是心疼半是好笑,对他,也是在对自己说:“傻逼,把自己玩进去了吧。”

    伪装久了总会不经意露馅。

    火堆里的火苗逐渐熄灭,只剩了明灭的火星。

    深陷其中,滴水不露,不过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真的喜欢。

    “走吧。”他起身,冲梁烨伸出了只手。

    梁烨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掌。

    “少自作多情。”

    第150章 作样

    因为山洪, 他们耽搁了一天一夜。

    王滇倒是想让梁烨休息两天,但一来没大夫处理伤口他不放心,二来外面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多加逗留。

    在山洞里王滇大部分时间都是坐着的, 现在走起路来, 梁烨才发现他一瘸一拐, 皱了皱眉。

    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口, “你的腿怎么了?”

    “不小心磕了一下, 已经好多了。”王滇混不在意,眯着眼睛辨别方向,紧接着就被梁烨按着坐在了块石头上。

    “真没事。”王滇怕他带着伤发疯,太阳穴隐隐作痛, “你伤这么重都没事, 我身体也不差。”

    瘸着条腿还能抓野鸡呢。

    梁烨半跪到地上将他受伤的腿抬了起来,王滇半是别扭半是恼怒,“梁子煜,你伤口不疼了是吧?我都说了没事, 放下。”

    梁烨摸了摸他的脚踝, 仗着他不敢乱动, 慢条斯理地挽起了他的裤腿,大片青黑的伤痕看着格外刺眼。

    他顺着脚踝慢慢地摸了上去, 摸到那伤痕处时, 王滇的脸色扭曲了一瞬。

    “骨头没断。”梁烨捏了捏他的小腿肚子, 抬头严肃道:“我手上再用点力就能断了, 还能听个响。”

    “……”王滇木着脸瞪着他, “都说没事——我操!”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 王滇疼得冷汗唰得一声就下来了, 白着嘴唇好半晌都没缓过劲。

    梁烨咧嘴笑了笑,“还说不娇气。”

    然后掌心蓄起了些内力给他捂在了伤口处,王滇只觉得伤口酸热发胀,那钻心的疼缓慢地开始褪去。

    “现在断了。”梁烨笃定道:“只能我劳累些,背着你上路。”

    “滚蛋。”王滇额头上全是刚才疼出来的冷汗。

    梁烨给他捂了一会儿伤口,将裤腿给他放下来穿上靴子,很不讲究地又拿手给他擦头上的汗,动作完全称不上温柔,却很仔细,他拍了拍王滇大腿,又若无其事地摸了两把,道:“骨头错位,接回来了,再硬撑下去你就能跟崔琦一块坐轮椅了。”

    王滇这会儿才缓过劲来,想说谢谢,又觉得别扭,“走吧。”

    梁烨拽了他一把让他起来,故意放慢了速度,和他并肩走在一处,清了清嗓子道:“瘸着腿都能把朕从水边背这么远,又是摘草药又是逮野鸡,娇气如你能做到如此地步,盖因对朕用情颇深。”

    “梁子煜,”王滇咬着牙微微一笑,“再多说一句屁话我就把你踹河里。”

    梁烨喜气洋洋道:“那可不成,朕若死了你岂不是要守寡?”

    “放心,你若死了我就广纳后宫,让他们天天去你坟头上开会。”王滇皮笑肉不笑,“吵得你死都安生不了。”

    “……真是蛇蝎心肠。”梁烨眯了眯眼睛,挨得他更近了些,然后找准时机,干脆利落地扣住了他的手。

    王滇转头看他。

    梁烨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作甚?”

    王滇翘了翘嘴角,扣紧了他的手,“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从南赵回来也还不错。”

    梁烨轻嗤了一声,“就算——”

    “闭嘴。”

    “啧。”

    ——

    “咳咳咳!”从淤泥里爬出来的人拼命地咳嗽着,跪在地上吐了好几口泥沙,然后嗬嗬地笑了起来。

    “你们卞家尽出些疯子。”站在他面前的人冷声道:“你这般愚蠢的决定,险些坏了事。”

    “反正你们只要梁烨死,死在谁手里,死在何处不都一样?”卞凤捂住肩膀,咬着牙狠狠一拽,将上面的短箭拔了下来,将压抑的痛呼声咽进了喉咙里,笑着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还是说祁大人心系丹阳王?你把人家当朋友,人家算计起你来可是毫不手软,要不是我冒险给你换的假死药,你早被毒死了。”

    “卞大人没打算让我服毒自尽,他有办法在处斩前将我替出来。”祁明冷着脸看向他,“是你自作主张,若非我反应快,早就露出破绽了。”

    卞凤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泥,“是我又怎么样?你让祖父杀了我啊。”

    祁明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来警告你,别再自作聪明,现在计划全都因为你横插一手被打乱,梁烨没有死在四盘山,我们在障目山布好的杀局极有可能失败,如果梁烨开始报复,第一个死得就是你,枉费卞大人培养你这么多年。”

    卞凤目光轻蔑地看着他,也不管肩膀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得了吧祁明,不用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就算我不出手,凭梁烨的实力,你们在障目山也杀不了他。”

    祁明知道他的脾性,只冷声道:“你暴露得太早了。”

    “早晚又有什么区别?”卞凤吐了口嘴里的泥沙,冲他笑得意味深长,“祁大人,你又怎么知道他真的会留你性命?从你被王滇诈出来开始,就是步废棋了,你还没明白吗?你,谈亦霜,包括我,都是他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这么替他卖命做什么?”

    “卞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祁明说。

    “别自欺欺其人了,把给人卖命说得这么好听。”卞凤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卞沧那老东西不敢反,充其量也就是做个摄政王,跟着他有什么前途?他不反,你通敌叛国在前,你指望着他给你正名还是再重用你让你重回朝堂?你、包括魏万林,哪怕梁烨死了,只要坐在皇位上的人还姓梁,就会永远背着叛国的名头,不杀你就不错了,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祁明沉着脸道:“你要背叛卞大人。”

    “哈哈哈哈,别说得这么严重。”卞凤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卞沧好歹是我祖父,这么费尽心力地培养我,我不过是帮他一把,梁烨若死在四盘山也就算了,他拥那个小屁孩上位呗,但现在梁烨命大没死在我手里,我暴露了,卞家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了,只要弄死那个梁寰,你猜最后坐在皇位上的会是谁?”

    祁明看他的目光瞬间变了。

    卞凤拍了拍衣服上的泥,“谈家坏就坏在不够决断,以为王滇是个好拿捏的,才会失了先机,祖父他再犹豫下去,早晚被梁烨按死。”

    他往前走了两步,扭回头来盯着还站在原地的祁明,“所以祁大人,你明白自己应该跟着谁了吗?”

    祁明冷笑道:“从前倒是不曾发现你有这般好的口才。”

    “不过是扯开你们那些遮羞布罢了。”卞凤抱着胳膊笑道:“如果有机会,你难道不想坐那把龙椅吗?”

    说完转身便走。

    祁明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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