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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文逸突然打断他问:“你缺多少啊?”周卓想了想说:“已经凑了一些,现在缺口三四十万吧。”

    宋文逸深呼吸一口好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我借给你。”

    宋文逸叔叔的死亡赔偿金在给他婶婶看了病以后还剩下三十万出头,这些年的利息一加差不多有三十五万,正好堵上周卓家的缺口。宋文逸婶婶特别信任他,自己身体不好也顾不上,这存折一直宋文逸管着。宋文逸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起婶婶和妹妹,毕竟做生意有风险,钱出去了能不能回来就不一定了,搞不好就是把家底儿折进去了。这点钱他婶婶当初宁愿不治病他当年宁愿不上研究生也没舍得用呢。

    可现在他顾不了了,这是周卓啊!

    看到周卓接过存折时的表情,宋文逸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还好当初没读研究生没花这钱,不然现在就帮不上周卓了。

    能帮上周卓他说不出的激动,一是高兴能解决周卓的问题,二是可以报答周卓的恩情,还有些他自己也说不上的,能就此跟周卓并肩平齐的可能?那种感觉很微妙,是宋文逸从来无缘的顶天立地的爷们儿感。

    周卓也挺激动,他对宋文逸的定位就是一个可以信任但绝对没用的朋友,没想到这次帮这么大的忙,那感觉就好像你点了一个盒饭,吃着吃着突然发现是满汉全席。虽然宋文逸从来不叫穷,他多少知道宋文逸家经济比较困难,负担重,这次是真的把命豁出来在帮忙了。

    周卓紧紧地抱着宋文逸在他耳边真诚地说:”谢谢!”那磁性的声音通过空气撞击着宋文逸的鼓膜,可能把他的脑血管撞破了几根,血渗出来把脸蛋染成个大红布。

    周卓当时是真心感谢宋文逸,是真心想着过了难关赶紧还钱,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也是真不知道借来的钱投进去的第二天沙发厂的人就携款潜逃了。

    通常来讲一条产业链上携款潜逃这种病是传染的,只要有一个人干了立马有人跟上,看谁反应慢接到最后一棒就自认倒霉。

    宋文逸的反应不是一般的慢,借钱两周以后周卓就不联系了,宋文逸也不去主动联系他。他知道周卓要是周转过来了肯定就来还钱了,一直没联系说明生意还是有困难,有困难他肯定烦着呢,自己老打电话问东问西不是更惹他心烦么。

    俩月以后实在憋不住了,比起担心钱,更担心人,又打了个电话,居然有个女的说机主停机了。宋文逸一愣,困难到手机费都交不起了!心疼的火急火燎地给充了一百块钱,一打还是那女的,宋文逸才明白过来这是主动停机了。他着急了,周卓肯定是生意又赔了被人追债才换了手机,也不知道人身安全能不能保证。唉,换了手机不告诉别人也得告诉我啊,谁都会催你债我难道还会催债吗?

    宋文逸跑去周卓家,铁将军把门,敲了半天有个邻居开门说别敲了,这家人俩月没回来了。他一时心急如焚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半天才想起跟周卓去过他们家在清河家具城的店铺,赶紧跑去找人。到哪一看,别说人了,店都早就关门了。

    望着贴着封条的沙发门店,宋文逸这才明白,周卓是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那以后好长时间宋文逸整个人跟个木偶似的,整天都在神游太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问他他也不说,只是红了眼圈,活脱脱一个年老色衰被人下堂的糟糠妻。工作也不停出错,某天处长面色铁青冲到宋文逸办公桌前,当着一屋子人把一份提审报告摔到他脸上,指着宋文逸鼻子骂:“宋文逸,你他妈的丢了魂啦?!提审报告写的什么鸡/巴玩意儿?!”

    宋文逸从来没见过处长说脏话,吓得呆呆地,其他同事也吓坏了,屋里鸦雀无声,就听处长咬牙切齿地大喘气。

    宋文逸哆哆嗦嗦把自己写的提审报告翻来一看,错怪处长了,他真不是骂人。宋文逸做的提审记录里有一句话应该是“副总经理级吧”,被他给写成了“副总经理鸡/巴”。肯定是输入法自动联想的,但是宋文逸失魂落魄,这么明显的错误都没有发现,直接把报告交上去了,害得处长今天在全院领导参加的审委会上出了大洋相。

    “宋文逸,你也是工龄快十年的老承办人了,要干你他妈的给我好好干不干趁早滚蛋!当初怎么就把这么个废物点心招进来了!”处长狠狠骂了他一顿就走了,同事们沉默了一会又该干嘛干嘛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说一句安慰的话。

    宋文逸勉强忍到下班,抓起包就跑出了办公室,直到跑到没人的地方才放声大哭出来。他不是被处长骂哭的,他是在恨自己都这样了,刚才没人来安慰他的时候他还在想念周卓,想如果周卓在他一定会。。。宋文逸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对着没人的空地声嘶力竭地喊:“他不要你了!连他也不要你了!你还想他干什么?!想他他也不会回来了!”

    宋文逸这八年来不愿意琢磨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现在不能再否认了:他喜欢周卓。

    说不清那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温水煮青蛙似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离也离不开了。周卓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他的生活全部快乐的来源,主宰他的喜怒哀乐。哪天周卓跟他说了两句亲热的话他比发工资还高兴,如果周卓心情不好跟他掉了脸子,他也能好几天闷闷不乐。他对周卓的感情在友情和恩情的双重夹击下早就变质了。

    那天宋文逸在家具城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望着周家的门面,以罚站的姿势站到天黑才回家。

    他不敢动弹,全身的器官都像拖到了地上,一挪就磨得出血一样疼。晚上回到宿舍宋文逸哭的都脱水了,怕声音太大吵到室友他咬着枕芯儿,枕套都咬破了。

    他当然心疼钱,但真的把他的心碾成片片捣成渣渣的是周卓的不辞而别。

    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我可以跟你一起渡过难关,我也可以陪你一起浪迹天涯,为什么抛下我就这么走了一句话都不留?

    第4章

    被难熬的感情折磨和沉重的罪恶感压的喘不过气的宋文逸这么胡喊一通倒是释放了不少。第二天再去上班的时候他强打精神,先去处长那里正式深刻检讨了自己的错误,获得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宽大处理。

    他也明白自己再痛不欲生也不能耽误工作了,毕竟这每个月的固定工资是他的救命稻草,叔叔一条命换来的钱被自己糟蹋了个干净,幸亏婶婶还不知道,不然非得急死。要赶紧趁着家里暂时不动这笔大钱把窟窿补上,要是丢了工作就更完了。

    他这么一个蠢人,开源是不可能了,只能节流,硬是把每个月的生活费压缩到了五百,每个月能存两千,这么算着再有二十年就能把三十五万的窟窿补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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