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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竭也无人怜爱,我怎么舍得,怎么瞑目。

    汹涌的热汗淌遍了全身,湿透衣衫,浸入床褥。晏琛竭力受着疼痛,压抑着口中断断续续的呻吟,心底万念俱灰。

    那天清早的晨光迟迟未至,窗外昏暗,偶尔轻悄几声滴答,拉长了寂寥的前调。忽然间点点急催,化作一场晚春疾雨,漫天漫地泼洒,浇透了阆州十里城郊。

    晏琛依稀听得耳畔有珠玉落盘之声,吃力地睁开双眼,就见窗外雨珠四散崩落,浮起了一层濛濛的水雾。

    空气中湿意充沛,深吸一口,浸润肺腑。

    ……落雨了。

    每一滴都沾着天地灵气,能缓心头之渴。

    晏琛实在渴极,一秒也等不得,趁着疼痛的间隙挪下床榻,裹着棉褥一步一步往外走。他走得慢,临近门口时又一波阵痛来袭,沉垂的小腹挺在身前,瞬息硬如坚石,扶着门框喘了十余息,双腿颤抖,疼出一身热汗,终是勉强捱了过去。

    屋外瓦檐一尺宽,难挡瓢泼大雨。风向稍稍一转,便淋得墙角再无一处干燥之地。

    晏琛却已顾不得许多,弃了被褥,攥着那块从不离身的红帕子,蹒跚跨出门槛。他靠着粗糙的土墙滑坐到地上,仰起头,张开嘴,让屋檐垂落的条条雨丝落进口中,贪婪地吞咽入喉。

    颤动的两片睫毛尖儿缀着无数碎珠,一股股雨水顺着脖颈流淌,湿透了半裸的胸口。

    晏琛的面颊烧得潮红,高温的身子不辨寒热,冷雨肆意浇洒,竟觉不出一点寒冷。衣衫眨眼间淋湿了,牢牢贴在腰腹和大腿上,像一层紧裹的薄膜,不论疼痛时、缓歇时,都用力朝内压着肚子。

    晏琛之前只是腹痛腰酸,经过方才一番活动,又换了坐姿,孩子的位置已经沉得非常低,腹部坠成一个梨形,抵在腿根处。那尖锐的剧痛也变了味,催着他用力往下推挤,几乎是他无法控制的本能冲动。

    他慌得合拢双腿,在疼痛中竭力忍耐,但推挤的欲望一次更比一次汹涌,血缘相系的直觉变得异常强烈——天定的时候就要到了,笋儿一心想要出世,哪里拦得住。

    晏琛不得不分开双腿,弓起身体,伸手去摸股间的穴口。那儿又黏又湿,还未彻底打开,却隐约鼓出了一个弧度。笋儿的小脑袋撑满了甬道,持续往外拱,离出世只差临门一脚。

    怎么办?

    屋外太冷,笋儿若生在滂沱大雨里,一离开温暖的母体就遭冷风吹,一定会冻坏的。

    晏琛慌乱地道:“不行……还不行,笋儿,你别急着出来……别现在就……啊,啊啊啊!”

    痛楚突然逼至顶点,晏琛嘶哑地哭叫着,一手攥紧衣角,一手撑着后腰,无法自控地挺高了肚子,浑身的力气都聚到下腹处,拼命推挤着孩子。

    ……不行,不能在这儿生。

    得回去,等回了床上,才好安心地产下它。

    他掐着疼痛暂歇的间隔猛地喘了两口气,想扶墙站起来。未及起身,腿间忽而一热,便觉一股温暖的胎水从体内喷涌而出,如同失禁,转眼弄湿了臀部。

    第四十章 思念

    与此同时,陆府,佛堂西厢。

    陆桓城坐在母亲床沿,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握勺的右手伸到半空,离嘴唇只差几寸,突然结冰似地僵住了。

    心里慌得厉害,仿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陆母等待了片刻,见他不动,便问:“城儿,怎么了?”

    陆桓城没听见,陆母再轻唤一声,他才乍然回神,压下胸口那股莫名的心悸,摇头说无事,继续伺候母亲喝完了剩余的汤药,搁下药碗,起身拧了一条热毛巾,为她拭净唇角。

    陆母是一个时辰之前醒来的。

    她昏迷了整整四天四夜,陆桓城引咎自责,以一己之身揽下了照顾重担,不分昼夜地守了四天,凡事亲力亲为,没有合过一次眼。

    鬼门关里走过一遭,活气耗去足足九成。那夹竹桃毒汁伤及心脉太重,即使醒转,也虚弱得如同一片纸人。陆母面容枯瘦,眼窝深陷,显出一副流连病榻的衰败之相,说两句话便闷喘一阵,更不必说什么费力的动作。

    但在她眼中,满脸疲惫的陆桓城,反而更像是病了四日的那一个。

    她心疼道:“城儿,你这几晚守着我,一直没好好休息过,瞧瞧这眼睛也红了,精神也不济,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娘这条老命,全凭天意定夺,上天若执意要收走,你是留也留不住的,何苦这般折腾自己?”

    “娘,我年纪轻,少睡几日也养得好,只要能把你盼回来,我就……”

    陆桓城望着她倦怠的病容,眼中隐有湿意。

    陆母温柔地笑了:“这不是盼回来了吗?娘还好好的,城儿还是个有娘的孩子。你安心去歇息吧,留环翠在这儿伺候就好。快去,睡饱了再来,莫再教娘亲挂心。”

    她催促了三两声,陆桓城沉默地点头答应。

    陆母又记起了什么,犹豫一会儿,试探着问:“你身边为祸的那个,那个晏琛……可除掉了?”

    此话一出,陆桓城的动作立刻僵住,手指竟止不住剧烈发抖。眼中的水光刚淡去一些,又浓回了初时。他垂眸不语,呼吸久久难平,半天才哑声道:“他……不在府里了。”

    不曾除掉,只是不在府里。

    就算这样简单的六个字,陆桓城也说得万般艰难。

    陆母听出了话中之意,但并未责怪。她是过来人,既享过饴蜜的情爱,也经历过肝肠寸断的丧夫之痛,如何不能体会陆桓城的心情?他眼下这伤情模样,分明还对那个少年惦念不舍——晏琛是长在心头的一颗瘤子,明知不能留,用钝刀割去了,仍会鲜血淋漓地疼。

    她握着儿子的手,安抚道:“城儿,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娘不会怪你。哪怕你现在还想着他,娘也理解。我们是肉体凡胎,不是铁打的,扛不住这样伤心的事。心里头受了伤,总要先疼一阵子,等过去十天半个月,慢慢结了痂,才会痊愈。城儿,你莫要勉强自己,慢慢地忘,慢慢地恢复,日子还是要一样过下去,明白么?”

    陆桓城点了点头,哽咽道:“娘,我明白。”

    雨丝纷缭,落下万道垂帘。陆桓城一开门,斜风夹着冷雨扑面而来,料峭的寒意冻僵了面孔。

    他抬头望着阴郁的天色,神情哀凄而彷徨。

    五天了。

    晚春清早,连粉墙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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