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裁云刀

正文 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 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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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不询用力将她圈在怀里。

    “沈师妹,”他抬手,轻轻抚过她脸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点冷肃卓然,可眼神却比什么都专注,他慢慢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修士里,最了不起的那一个。”

    沈如晚些微迷惑地望着他。

    “最了不起的一点是,你自己居然从来没这么觉得。”他低低地说。

    沈如晚累得想不通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哭了吗?”她问他,想起方才颊边的一片冰凉。

    曲不询沉默地摊开手。

    他掌心是一片淋漓的血红。

    沈如晚怔了一下。

    他没有受伤,所以血是她的,他抚过她脸颊,抹去了她颊边的血。

    怪不得她浑身都疼,原来连眼里也流了血。

    可她只是瞥了一眼便挪开目光。

    闭上眼,她把头埋在他怀里。

    周围只剩下簌簌的风雪,还有隐隐约约的哭喊声,不知是谁在这一场山陵崩摧的浩劫里失了所爱、丧了亲友,也不知是谁埋骨于冰川之下,从此亘古永寂,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打扰他、记得他。

    这一程风雪里埋葬的,会有她的亲友吗?

    她又是否会融入这哭喊声里,也肝肠寸断呢?

    沈如晚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这一刻她太倦了,唯有眼眶酸涩,深藏在曲不询宽阔的肩膀下,把他衣襟也沾湿。

    “修仙、修仙,修的到底是什么仙呢?”她轻轻地问。

    既不兼济天下,也不清心寡欲,修这神通又有什么意思?难道只为了逞凶斗狠、让生灵涂炭,把苦厄强加给不如自己的人?

    曲不询垂下头。

    他的下巴搁在她额头上,有点用力,仿佛昭示他当真在她身边。

    他没回答,沈如晚也不需要回答。

    “曲不询。”她把头埋在他肩头,忽然叫他。

    曲不询声线沉沉,安定沉凝。

    “我在。”他说。

    沈如晚安静了一会儿。

    可没多久,她又叫他,“曲不询。”

    曲不询如一地应答。

    他说,“我在。”

    沈如晚叫了他很多声,多到她自己也数不清。

    曲不询也应了她一声又一声,无穷无尽的耐性。

    一声声后,她声音也慢慢轻了下去。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像是已沉沉昏睡。

    可到最后,像是生怕被谁听见、又惊走了谁一般,她用微不可察的声息,只在唇边拂了一下而已,轻得不可思议——

    “长孙师兄。”她叫他。

    曲不询忽而没了声音。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开口,声音低沉如一,蕴藏着无端让人安定的力量,慢慢地说,“我在。”

    “沈师妹,”他说,“我一直都在。”

    第89章 浮生暂寄梦中梦(一)

    陈献和楚瑶光找到沈如晚和曲不询的时候, 沈如晚静静地靠在曲不询的肩头,动也不动。

    曲不询圈着她,靠坐在嶙峋的岩壁上, 眼眸半张半阖, 神色莫名地望着山外喧嚣。

    明明是两个神通能摇山撼海、威势引万众瞩目的丹成修士, 在山崩陵摧的大戏散场后,竟然就这么随意地席地而坐, 不曾去管那些好奇或憧憬的目光, 平平淡淡,好似又一个寻常日夜。

    陈献看见他们, 张口想要唤一声,被曲不询瞥见,微微摇了摇头, 看了沈如晚一眼。

    于是陈献又识趣地闭上了嘴。

    走到面前, 陈献用气音问,“沈前辈怎么了?”

    曲不询垂眸望着沈如晚额前一点碎乱发丝。

    沈如晚是太累了, 灵力和神识都透支,精神一直紧绷着, 好不容易松懈下来, 支撑不住,靠在他肩头就匆匆昏睡过去。

    对于一个丹成修士来说,落到这种狼狈境地,也实为罕见。

    “你们那儿有疗伤的灵药吗?”曲不询问。

    楚瑶光备了一些带在身上,立刻取了出来,陈献在那里瞪大眼睛, 看了沈如晚一眼, 小声说, “沈前辈受伤了?”

    受伤的不是沈如晚。

    曲不询示意楚瑶光搭把手扶着沈如晚,又朝陈献招招手。

    陈献攥着白玉瓶走过去,吓了一跳。

    在曲不询的背上,横着一道手掌宽的伤口,鲜血淋漓,看着狰狞可怖,让人心惊肉跳。

    “师父?你这伤也太严重了。”陈献没控制住声音,到底是药王陈家出身,一眼看得分明,“这是什么法宝留下的伤口?必须得拔除残留在里面的灵气才能上药,不然要疼死——大概就像硬生生刮掉一层肉那么疼。”

    可以陈献的修为,没法帮曲不询拔除。

    “师父,要不你自己来?就是在体内运行灵气,将不属于自己的气息逼出去。可能会有点慢,但不会留疤的。”话说到这里,陈献又注意到曲不询背上大大小小的狰狞旧疤痕,到嘴边的话不由又卡住了,“呃,师父,你怎么有这么多疤啊?”

    曲不询神色不变。

    “把药敷上去就行了。”他说,“我已经把伤口里的气息逼出去一大半了,剩下的太麻烦,直接上药。”

    虽说已经逼出大半作祟的灵气,可伤口里哪怕只剩下一点,也足够让人痛楚难耐的了。

    陈献张了张嘴,想再劝两句,可看了看曲不询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又无话可说,只好把灵药敷了上去。

    “这伤是谁干的啊?”陈献愤愤,“下手也太狠了。”

    曲不询挑眉。

    下手狠?放在生死之争里,也就一般般吧。

    “卢玄晟用的龙头杖,一个没注意被他扫到了。”曲不询随口说,“后来他见势不妙想跑,我拦也拦不住,只能遥遥给他一剑,直接击杀,也好过他逃走。”

    陈献和楚瑶光听得惊异万分。

    之前才听说卢玄晟是神州赫赫有名的前辈高人,成名五十年未逢一败,怎么在曲前辈面前就这么轻飘飘地被一剑击杀了?

    “师父,你原来这么强啊?”陈献眼睛瞪得溜圆,“卢玄晟不是你的一合之敌,那你岂不是也能去争一争神州第一人的称号啊?说不定以后人家也叫你仙尊呢?”

    曲不询差点被他这突发奇想呛到。

    “希夷仙尊不是靠实力服众的。”他颇为无言,“要真是实力独步天下,也不会被称为仙尊了。”

    前半句陈献还能理解,后半句就怪了,“为什么啊?”

    难道不是实力越强越能服众吗?

    曲不询淡淡地笑了一下。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他淡淡地说,“谁都不例外。”

    正因多年来希夷仙尊从不与人斗狠争强,修仙界才愿敬他。

    若是换个会意气之争、利益之争的人,哪怕实力再强,也得不到这样的地位。

    楚瑶光若有所思,而陈献还似懂非懂,靠在楚瑶光肩头的沈如晚微微动了一下,似是要醒来,于是三个人都不说话了,静静地看过去。

    沈如晚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她又回到了很多年前,沈晴谙还没有死,沈家也还没有覆灭,她每日忙忙碌碌之外,还有数不尽的快活,于是做什么都很轻快,唯一的烦恼就是小师弟的学习进度实在太慢,让她自觉在师尊面前抬不起头。

    那天她捏着皱巴巴的卷轴,气势汹汹地杀到参道堂,打算在放课时堵住小师弟,狠狠地给他来一场加训,没想到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人,以为面上乖巧的师弟居然敢逃课,气得拳头都捏紧了,沉着脸冲进参道堂想问问师弟这个月的实到情况。

    没想到,她刚走过楼梯转角,就看见了陈缘深。

    蔫巴巴的、浑身脏兮兮、抹着眼泪的陈缘深。

    “师姐?”他小小声,眼睛红红的,看见她吓了一跳。

    沈如晚还捏着那卷卷轴,指尖攥着的一角差点被她揉碎。

    “谁干的?”她怒气上涌。

    陈缘深摇摇头,不敢说。

    “我问你谁干的?”沈如晚脸色阴沉。

    陈缘深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

    “师姐,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他嗫嚅。

    “好啊,那你打算怎么解决?”沈如晚面无表情地问。

    陈缘深不说话。

    “你又打算忍下去是吧?我要是没有亲眼见到,你就永远挨揍是吧?”沈如晚神色冰冷。

    陈缘深怕她生气,犹豫而胆怯地看着她。

    沈如晚冷着脸,一把揉碎了手里的卷轴。

    “走。”她一把拉住他的手,强势地扯着他往前走。

    “师姐?”陈缘深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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