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柔软的唇是机械模具做的,即使他们不能正常的生儿育女,即使他爱上的是智能ai。

    “可我不喜欢你了,小荡。”

    他猛地刺痛。

    “你没我想象的,强大,坚韧,英勇,反而,是傲慢,虚伪,自负,懦弱。”她同样轻声地说,“人类的弱点,你也有,还脆弱得不堪一击。造物主说得对,神不应该对人类产生感情,太过渺小的生灵,总是无法很好承受神的眷宠。”

    她又冲他笑了,是从前的纯净的笑容。

    “算了,反正我的恶作剧也要结束了。”

    “小荡,这次,是我不要你了,你太坏了,我不想继续等你了。”

    “总有人会比你更爱我。”

    裴荡咳出血,“你、你什么意思?”

    她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小心翼翼放在长椅上。

    黑发神灵闭上眼,做出了祈祷的姿势。那光线透过彩色玻璃窗,深深浅浅映在她的乌发上,肌肤折出雪般的色泽。

    造物主顷刻降临。

    裴荡使劲睁着眼,便见那堕天使被造物主拥进怀里亲吻。

    “我答应你……你随我……天堂……不得……”

    说什么?

    是什么交易吗?

    一片黑色羽毛飘在他的胸腹上,如先前一样,他的身体慢慢如光点消散。

    而她就在那束光之下,依偎在造物主的胸膛上,静静看他消失。

    那笑容,竟有几分忧郁悲伤。

    ‘谢谢你陪我玩游戏。’

    ‘永远不见啦。’

    她做了无声的口型,指尖还扯了下眼皮,做了个鬼脸。

    一如天堂初见。

    “……莉莉丝?!”

    他慌乱伸手,试图抓住她的影子,却只是徒劳的。

    裴荡尖叫着,突然惊醒。

    他半坐起来,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插着吊针。

    “小荡你醒了?!”

    父母喜极而泣,紧紧抱着他。

    他该高兴的,他明明回到了现实世界,可为什么——

    裴荡怔怔地发呆,他的脑海里回荡着那一句。

    “小荡,这次,是我不要你了,你太坏了,我不想继续等你了。”

    “总有人会比你更爱我。”

    ‘永远不见啦。’

    心死而不自知。

    第700章 氪金恋爱前女友(26)

    “医生, 我儿子怎么样啊?”

    裴家父母紧张地问。

    “一切正常,明天就能出院。”

    医生给出了最令家属放心的答案。

    正常吗?

    裴家父母面面相觑,他们看向病床边的男孩子, 他倚着床头, 黑发被阳光染上一层浅淡的光, 正专注地望着窗外。他沉睡了将近两个多月,皮肤像是苍白的釉,腰身更是瘦得吓人。

    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正常,他说话正常, 表情正常, 举动也正常。

    除了偶尔会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为了工作疏忽儿子, 对方早就养成了一副冷漠嚣张的性子。

    按理说他们也习惯了, 但这人突然乖了起来, 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们反而有点不太放心。

    他们有意识地避开了《god’s prank》这个话题,并将上门来采访的媒体拒之门外, 把裴荡接回家里养了一个月。

    而在这一个月内, 《god’s prank》的神明话题登上全球网, 引发现象级讨论。

    但经历过这件事的玩家们却没一个愿意露脸采访, 描述当时细节。

    随后专人找过他们,双方对了口风,咬定说是游戏公司的一个抽奖游戏, 请他们集体去演戏,好营造热度。

    裴荡还收到了一千万的补偿费。

    他漫无边际地想。

    一千万,可以给莉莉丝氪好多东西了呢。

    莉莉丝……谁啊。

    噢,是他玩游戏的一个女性角色。

    噢,他好像,还被对方攻略了,以致于想起来这个名字,都微微恍惚。

    仿佛是一段很久的记忆了。

    他这是怎么了?

    裴荡问着自己。

    他是在搞笑吗,才两个多月,就对人爱得难舍难分了?明明回到了现实世界,他最有存在感的地方,他怎么,还有点儿想她,还有点儿——

    想去游戏里找她。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他嘲笑着自己。

    对了,刚才他要做什么来着?

    是了,他爸妈出去了,冰箱没菜了,他要出去买点回来。

    到了晚上,裴家父母回来了,温和问他今天在家里待着无不无聊。

    他摇头,“我买菜去了。”

    “噢,买了什么菜?”裴妈按耐激动,难得儿子出门一趟,一定要表现出热情!

    “买了很多——”他掰着手指头,“有茄子,有番茄,有豆腐,有鱼,有肉,都放在冰箱里了。”

    “辛苦你啦。”

    父母微笑着打开冰箱,视线凝固。

    里面除了零零散散三盒牛奶跟两听可乐,全塞满了野菜。

    是蒲公英。

    它们好像被太阳烤得软了,失去了充沛的水分,像是枯死了一般。

    父母眉头一跳。

    在长辈的安排下,裴荡又去见了好几个心理医生,听说都是专家,要预约很久,他乖乖地进去了,又乖乖地出来。

    从头到尾,他头脑清晰,行动良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专家们说,像裴荡这种的,要么是真的是这样风轻云淡,不当一回事儿,要么是他的伤口被“紧急包扎”过,那些疼痛、惶恐、不安、绝望被压进了潜意识里,避免一下子释放出来,承受不住而直接疯掉。

    这是身体对自己的保护机制。

    只是他本人还没有发现而已。

    裴荡的崩溃是在一个下午。

    连天气是阴是晴都不知道。

    他突然发现,他种在阳台上的蒲公英,枯了,萎了,死了,那样皱巴巴趴着,瘦小而无助。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片段,有雪,有花,有笑声,有羽毛,有女人的脚尖撩起金色的河水,有捧着淡紫色花束的朦胧人影,有摇曳的黑色裙摆。

    有小礼拜堂里神灵在双手祈祷的画面。

    那么安静,那么柔软。

    他目光失去焦距,直勾勾盯住她的唇。

    ‘永远不见啦。’

    像是一个开关,记忆骤然支离破碎,他的情绪疯狂决堤,胸腔里尽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很,不,正,常。

    裴荡陡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瘫软在床底,身上的衬衣皱巴巴的,扣子崩了四五颗。他爬了起来,去捡那扣子,一颗颗的,无意识的,拢回自己的怀里。

    也不知怎么的,他的泪珠子直直往下掉,连他自己都茫然无措。

    他有点儿难过。

    只是有点儿而已。

    理智告诉他,他不该沉迷在这段虚拟的或者是奇怪的感情里,但只要一想起那个人,心里就隐秘地疼。他还没有正式谈过对象,向来是他甩人的份儿,也没有尝试过分手的滋味,他不知道,每一对分手的情侣,会不会像他现在这样——

    像鱼失去了水,摔在岸边,水分一点点从鳞片上蒸发,再被太阳活活晒死。

    绝望能把人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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