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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善看了他一眼,道:“喜欢看就看,宫里没有后妃,御花园惯常也只有宫人洒扫,犯不了忌讳。”

    尚意诚却不再看了,一味四处乱看,倒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颇为小家子气。

    姜善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么年轻,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凡事都有第一次,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见过世面的。如今你跟着我,随意看看都无妨。他日再进宫,那可真的是要守着规矩,一丝一毫都不能多看的。”

    尚意诚被他说得心动,却又不好意思,只抬头看了他一眼。

    姜善就笑,这个人虽然倔,却很有些小孩子的爱面子。他脚步慢下来,领着尚意诚转了大半个御花园,时不时的跟他解说两句。

    转过一处假山,迎面碰上个小太监,托盘里端了一份莲子汤,泼了姜善满身。

    姜善往后退了一步,汤水依旧不住的往下流。那小太监见来人是姜善,怕的不得了,跪在地上只不住告罪。尚意诚站在一边,看小太监不住的磕头,形容颇为可怜,不免心生同情。又想起姜善身份特殊,总觉得这个小太监是凶多吉少。

    “罢了罢了,”姜善掸了掸衣裳,抬眼去瞧那小太监,只见那小太监还很年轻,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最低等的太监服饰,听见姜善说罢了,那小太监眼中依旧惶然,看着那打翻了的莲子汤,不住的抹眼泪。

    姜善是在宫里待久了的,转眼就反应过来,问道:“这汤是给谁的?”

    小太监回答:“给我干爷爷的,他······”小太监眼中惊慌,他砸了汤,便是姜善不计较,他干爷爷也必然是要责罚的。宫中太监之中多有这样的关系,看小太监这样子,便知道那个什么干爷爷对他不怎么样。

    算起来也是自己不小心撞上了他,姜善想了想,“我有事要你去做,你跟我一道去怀月楼,你干爷爷那里我着人去说。”

    小太监眼里还泪汪汪的,对着姜善磕了个头,“谢厂公。”

    姜善回头看了一眼发呆的尚意诚,道:“想什么呢,快走吧。”

    尚意诚点点头,跟上姜善,几人一路往怀月楼来。

    怀月楼前面是明净轩,姜善让尚意诚在明厅里坐着,他自己去后头换衣裳。

    尚意诚便在明厅里,宫女进来掌灯换茶,他颇有些拘束。小太监机灵,跟在宫女后头替她们做事,或接个灯罩或拿个托盘,不多时便同几个宫女搭上了话。

    姜善沿着湖上长廊回到厅里,那小太监亲自端了茶奉上来。姜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名叫火青。”

    姜善笑了,“涌溪火青,倒还是个茶的名字,有几分雅致。既如此,你日后跟着我这里的人学泡茶,留在我身边伺候吧。”

    火青大喜过望,连忙跪下来谢恩。姜善摆摆手叫他起来,又叫碧玉进来,让火青跟着碧玉学学规矩。

    碧玉正收拾了东西过来,将姜善要的东西交给跟着姜善的小太监,姜善同尚意诚一道出宫。

    用过晚膳,姜善一头扎进书房,灯直点到深夜。尚意诚抱着自己的小本子坐在一旁,也不说话也没动笔,好像是在发呆。

    姜善揉了揉眉心,面上透着疲累。他看尚意诚无事可做,想了想,道:“你若是困了,便先去睡吧。”

    尚意诚摇摇头,“不困。”

    姜善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那你过来,给我做点事。”

    尚意诚张了张嘴没说话,走到近前,道:“什么事?”

    “我看你一天到晚抱着自己的小本子,写字倒是挺快的。”姜善起身,给他让了位子,又指指桌子上的东西,“这些都是东厂搜罗的情报信息,分别整理到这三种折子里。朱色的折子上达天听,青色的折子下发给诸人,玄色的折子留作存档。”

    姜善走到一边的长榻上,“你念给我听,我说什么你记下来就是了。”

    尚意诚便在姜善方才的位子上坐了,姜善倚在长榻上,长发很早的时候就散开了,用一根缎子绑着,穿着柔软宽松的长衫,素色更显他身上的柔和。下人送来点心茶水,姜善命给尚意诚也送一份。

    尚意诚打开一份书信,念道:“松阳县生员张氏状告县中富户之子勾结松阳县丞改换生员名单,公然科举舞弊。”

    “着掌班一名领五人赴松阳县查证,一经证实即刻回报。”

    尚意诚在青色的折子上落笔。他写字快,下笔极稳,很快就处理了不少密报,令他惊讶的事,每当他念完一件事,姜善几乎迅速就做出了反应,大到家国大事小到鸡毛蒜皮。平心而论,有些事有些做法是尚意诚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的。

    他打开另一封书信,要念时忽然停住了,姜善看向他,“怎么?”

    尚意诚抿了抿嘴,念道:“国子监司业,大理寺右少卿,通政司给事中等一行若干人,昨日巳时于满春院相聚,席间斥骂厂公。”

    满春院是青楼,这一帮人倒还真有兴致。

    姜善端起茶,“留作存档。”

    尚意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自这封信开始,底下都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怎么说姜善,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这些东西姜善全都留作存档。

    “你不生气吗?”尚意诚一边抄录下来,一边问姜善。

    “骂我的人多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些都留作存档,”尚意诚道:“今天是我来抄,平时的时候,这些不都是由你来的么,你看着这些人骂你,都不生气?”

    姜善揉了揉眼,“你看着这些都是骂我的,但事实上,这些都是信息,一个人什么时间去什么地方同什么人做什么事,这些都是东厂职责所在。”

    尚意诚默了默,“平日里都要你一个人做吗?”

    “自然。”姜善看了一眼尚意诚,“你以为我这个东厂厂公是做什么的?每日里只要给陛下进进谗言就罢了?”

    尚意诚悻悻的收回了目光,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道:“我看家国大事你处理起来也很熟练,既如此,为何不当当正正的做个良臣,而偏要以色侍人。”后面的话声音小了一些,“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

    姜善拢了拢衣袖,手腕上的血玉镯子路出一星半点。他想了想,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尤为明显,“处理家国大事不是我的本意,你所说的以色侍人才是我的目的。我是先做了他的枕边人,再学着替他处理这些事。”

    姜善的目光倏地变得柔和起来,他低下头敛衣裳,嘴角都带着笑意。

    尚为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低下头写字。

    姜善无所事事,在一边的桌子上看到了尚意诚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他看了看尚意诚,尚意诚低着头不言语,他就伸手把那本子拿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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