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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言卿怀疑地问:“皇上下令封城?”

    “对。”陆珩眼睛都不眨,替皇帝答应下这回事。没关系,明天肯定会锁,他提前把结果告诉王言卿,并不算欺骗。

    王言卿眉梢动了动,问:“为何?”

    “因为今日来的不是普通刺客。”陆珩说道,“现在还不确定,但依我判断,多半是东瀛人。”

    王言卿瞳孔意外地放大,竟然是外国细作!此事关系到两国外交,封锁城门倒说得通。

    王言卿拧眉,心中十分为难。涉及两国战争,这段时间肯定没法出城,贸然离开说不定还会被怀疑为奸细。她本来想回自己家乡,如今看来,近期内最好留在京城。

    那她就得考虑住所问题了。王言卿坚决要和这群人划清关系,锦衣卫也好,镇远侯府也罢,她惹不起,躲总可以吧?王言卿又退了一步,说:“那我要搬出陆府。你要答应我,此后绝不来纠缠我,我们一刀两断。”

    陆珩心想绝不可能,她已经是他律法和社会意义上的妻子,凭什么她说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但是现在她在气头上,不能刺激,陆珩装作思考的样子,勉为其难同意道:“好。正好你出嫁那个宅子是用你的名义买的,你可以搬到那里。”

    那和住在陆府有什么区别?王言卿矢口否决:“不行。”

    “这是我的底线。”陆珩同样很强硬,说道,“婚礼上出现东瀛刺客,城中不知道还藏着多少。你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家,一个人在京城,能找到安全的房子吗?那个宅子本就写着你的名字,里外我都打点好了,你住着至少放心。”

    王言卿十分清楚她要是收下这个宅子,就得用里面的人,然后陆珩就能随时出现在她家里,如此一来王言卿所谓的划清界限就没有任何意义。王言卿坚持道:“安不安全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陆珩听到她说“与你无关”心里生气,但又忍住,继续用迂回战术谈判道:“你父母的牌位还在宅子里,你不在乎自己受委屈,那岳父岳母呢?”

    王言卿一听,眼神冰下来,冷冷道:“你威胁我?”

    “不是。”陆珩不知不觉已挪到王言卿身边,他伸手覆住王言卿手背,叹息道,“实话和你说吧,无论你买或租哪一间房子,我肯定会将周围院落都买下来,安排人手保护。你住哪里其实都没有区别,不如去今日接亲的宅子,至少住着舒服。”

    王言卿望着他,因为太过震惊,她都忘了抽回自己的手。一个人究竟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他居然好意思说这种话?

    第101章 细作

    王言卿气极,这时候才发现他握着自己的手,她用力抽出来,寒着脸道:“你堂堂锦衣卫都指挥同知,竟然做这种强人所难、死缠烂打之事?”

    “对。”陆珩没有道德,承认这种事情一点压力都没有。他琥珀色的眼睛深深锁着王言卿,往常他含笑时,这双眸子含情脉脉,如今他收敛了笑意,眸光简直深不见底:“我做不到的事情,索性也不和你承诺。哪怕我今日被迫答应,等你搬出去后,我还是会派人去盯,区别无非是从明转暗。卿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做无用功,也不要拿自己的安全赌气。”

    王言卿相信陆珩干得出来。她心中气得不行,可是又实在拿他没办法。她能离开是陆珩愿意放她走,如果陆珩不肯,王言卿除了自杀,还能怎么办呢?

    区区男人,还不值得她拿自己的性命抵抗。王言卿只好暂时妥协,说:“我搬到昨日的宅子也可以,但你要把里面的人都撤走。”

    陆珩心想卿卿还是太天真了,谈判桌上最忌讳退步,退了一步就要步步退。陆珩伸手,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说:“卿卿,我也不想勉强你,但是城中还有细作……”

    王言卿一听,立刻道:“那就算了。”

    她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她宁愿被当成奸细、孤身离城,也不想成天生活在陆珩的监控下。陆珩拦住她的动作,无奈道:“好。但是这几天你先用着他们,迎亲时的路线全城人都知道,万一有人盯着你出嫁之地,你身边有侍卫,多少能自保。”

    陆珩看出来王言卿要拒绝,打断她的话道:“你如此冲动幼稚,意气用事,以后还想一个人生活?不要逞能,等度过这段多事之秋,你再慢慢挑选奴婢。”

    他的话合情合理,王言卿一时竟也想不到如何反驳。王言卿想到陆珩树敌良多,这次连外国细作都要来杀他,她没有陆珩的好运,还是别拿安全开玩笑了。

    王言卿沉着脸没说话,陆珩便知道,她默认了。

    陆珩深知见好就收,不再逼近,温声问道:“你饿了一天,想吃点什么?是我疏忽,今日早晨本该让你先用饭的。”

    王言卿没搭理陆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凭什么觉得她还会和他同桌吃饭?王言卿越想越不对劲,她怒冲冲质问了半天,陆珩看着道歉,其实什么退步都没做。

    王言卿深刻意识到她和陆珩说话就是个错误,刚才她应该直接站起来就走。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王言卿起身下床,说:“陆大人小心谨慎,对饮食之物最是看重,我一个外人,还是不给您添麻烦了。”

    陆珩从进来后一直在忍,听到她用疏离的语气自称“外人”,陆珩实在受不了,慢悠悠说:“卿卿,你是不是忘了,现在你还是我的妻子。”

    王言卿倏地抬头,以为他要出尔反尔:“刚刚我们说好了。”

    陆珩很快控制住情绪,不要为了一时意气坏了大局。他点点头,顺从道:“好。但是我母亲一直盼着我成婚,如果新婚妻子突然病逝,传出去她恐怕会担心。再等等,等我将事情安排好了,你再‘病逝’,可以吗?”

    陆珩搬出长辈,王言卿实在不忍心让那位温柔和善的老夫人担心,只能同意:“好。但我肯定是要离开的,之后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陆珩点头,好脾气道:“你说了算。”

    王言卿得到了陆珩的保证,心里稍微安稳了些。陆珩见她身上还穿着华丽的嫁衣,心里多少有些可惜。这么漂亮的衣服,他一直想亲手脱下来的,如今看来只能成为遗憾了。

    陆珩问:“天色晚了,你身上还有伤,不如先吃饭,等明日再搬吧?”

    “不。”王言卿断然拒绝,拢紧衣服,冰凉地看了他一眼,“谁知道你今夜打算做什么。”

    陆珩挑眉,觉得十分冤枉。但是他有前科,这种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陆珩只能默默忍下这些指控,目送王言卿换衣服离开。

    嫁衣穿起来繁琐,但是脱掉却十分简单。王言卿打开箱笼,发现里面全是陆珩为她购置的衣服。隔着屏风,陆珩猜出来王言卿在想什么,说道:“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帮我办成好几桩案子,就当是送你的酬金。”

    王言卿一想也是,她以后肯定要离开京城,但目前还需要在京城生活一段时间,没必要在这种地方矫情。

    王言卿恢复记忆后,有了以前的经验对比,才发现陆珩是真的聪明会说话。她因为衣服为难时,陆珩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说送她了,而是说成酬金,极大照顾了王言卿的颜面。

    这样一个人,别说在她失忆期间骗她是自己妹妹,哪怕推她去死,恐怕她也毫无所觉吧。

    王言卿换了套最简单的衣服,出来后,陆珩等在外面,自然而然说:“车已经备好了,我送你。”

    “不用。”

    “新婚之夜妻子单独离府,如果被人看到,你让我的颜面往哪里搁?”陆珩道,“现在城里不知道还藏着多少细作同党,赶路不安全,我送你吧。”

    王言卿知道陆珩决定的事情,别人再怎么劝都没用,她没有再拒绝,而是说:“那我要带走翡翠。”

    很好,学会和他讨价还价了。陆珩其实很不愿意将傅霆州的人放在王言卿身边,但她既然恢复了记忆,这一步就在所难免。或许不破不立,如果他拦着她们不让见面,那王言卿就永远记着翡翠的好,陆珩反而成了恶人;如果大方放翡翠回王言卿身边伺候,让王言卿自己看清她和镇远侯府的烂账,才能永远解决翡翠对她的影响力。

    陆珩很快拿定主意,点头道:“好。白日我抓她时还不知道她的身份,绑了她一下午。如有冒犯,请你替我说声对不住。”

    王言卿默默点头,以陆珩的身份,哪需要向一个普通婢女道歉呢?就算他把三品大员绑一下午,也没人敢找他要说法。

    他愿意如此客气,还不是看在她的颜面上。

    王言卿醒来时已是傍晚,折腾到现在天都黑了。这次和迎亲不同,陆珩很低调地出府,一路上小心掩藏行踪,送王言卿回接亲的院落。

    马车驶入侧门,陆珩却没有跟进去,而是停在门外,对着马车说道:“最近风声鹤唳,你自己多加小心。你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不要嫌麻烦,进屋后先吃饭。”

    陆珩说完,转身交代侍卫夜里加强巡逻、提高警惕,然后就勒马走了。他没有借机跟进宅院,也没有假公济私,离开时毫不拖泥带水,像是当真信守承诺,从此一刀两断,再不出现在王言卿面前。

    王言卿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蹄声哒哒远去。翡翠陪在王言卿身边,见王言卿许久不动弹,小心提醒道:“姑娘?”

    王言卿回神,她淡淡摇头,说:“我没事。下车吧。”

    陆珩离开别院——现在应该叫王宅了,之后,径直去了南镇抚司。京城里出现外国细作,并且堂而皇之攻击朝廷官员,这简直是在锦衣卫的脸上扇巴掌。皇帝现在还没问,但明日,肯定等着他给说法。

    陆珩安顿好王言卿,再无后顾之忧,马上投入到公务中。郭韬等人早就准备好一夜不睡了,他们看到陆珩也回来了,都露出又钦佩又同情的目光。

    新婚夜留下如花似玉的美娇妻,跑来诏狱审问犯人,这种敬业程度,实在是吾辈楷模!

    陆珩接触到属下们的视线,他其实知道他们误会了,但此情此景,还是让他们误会下去吧。

    因为沉迷公务而放弃新婚夜,总比因为作死而跑了新娘要好听的多。陆珩心里也替自己叹息,他先前还想过,自己总不至于倒霉到在新婚夜前王言卿恢复记忆。结果,真的是。

    南镇抚司的灯光一夜未熄,第二日陆珩走出牢门,身上仿佛还带着诏狱里的血腥味。陆珩看了眼东方,这个时辰,皇帝应该已经醒了。现在还在过年假期内,全朝官员不必上朝办公,但为了防止有心人给他告黑状,陆珩还是早点进宫吧。

    普通官员若想面圣需通过重重手续,但陆珩进宫畅通无阻。他很快出现在乾清宫,皇帝正穿着道袍冥想,见到他,一点都不意外:“你昨日刚大婚,今儿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陆珩拱手,说道:“回禀圣上,昨日臣婚礼上发生了一些意外。臣抓到了数十个刺客,其中十一人留有活口。经昨夜审讯后,他们交代,他们是东瀛人,奉命潜入顺天府,刺杀我朝高官。”

    皇帝并不关心陆珩是怎么让东瀛死士开口的,他微微皱眉,表情凝重:“东瀛?”

    “是。”陆珩道,“东瀛国内战乱,幕府割据,王室成了摆设。许多王孙贵族逃出东瀛,意图在大明东南沿海扎根。听闻,已有人占领岛屿,建国称王。”

    东瀛王族妄图恢复曾经的荣光,便想在大明周边找个岛屿继续称王,如果能统治东南沿海,那就更好了。但是他们又害怕明朝,便想出派死士入京,将京城文武高官一网打尽的主意。大明皇帝自己乱了,就没空管他们了,他们说不定还能趁机占领东南。

    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倒确实是东瀛人的思路。皇帝自从修道后一直讲究中正平和,戒骄戒躁,但听到这话,他还是冷笑了一声,嗤道:“就凭他们?”

    大明边患一直非常严重,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在打仗。皇帝包括全朝武将,重心一直放在北边蒙古,最有权势的武将都是从大同府出来的,由此可见一斑。

    但东南沿海也不平静,江浙、福建一带已被倭寇骚扰了许久,他们时不时上岸抢劫,一被官兵追捕就跑到海上,来来回回,已经恶心人很久了。

    皇帝觉得一群海盗能成什么气候,便一直没腾出手管,但如今他们竟敢刺杀朝廷官员,并意图在大明门口建国。

    这可谓扯老虎的尾巴,自己找死。

    皇帝沉默下来,静静思索。打仗不是小事,去年刚刚将蒙古人击退,如果想彻底整顿倭寇,得提前把许多东西准备妥当。最直观的,领兵将军该派谁去。

    陆珩安静站在温暖的乾清宫,等待皇帝做决定。皇帝想了一会,说:“先关门打狗,把城里的细作清理干净吧。打击倭寇一事,等上朝后从长计议。”

    陆珩抬手,干净利索应道:“是。”

    陆珩拿到城门控制权,出宫后立刻下令封锁城门,限制出入。东瀛细作也好,王言卿也罢,一个都别想出去。

    作者有话说:

    陆珩:我这个人从不说谎。

    第102章 独居

    镇远侯府,厚重的门帘掀开,还没见到对方人影,就已经听到一道洪亮的笑声:“侯爷安好,我来给您拜年了。”

    傅霆州听到来人的声音,立刻站起来,亲自到门口相迎:“许叔,竟然是你。你要来怎么都不派人说一声,快请坐。”

    许荣曾是傅钺的副将,年龄和傅昌是同一辈。傅霆州对祖父曾经的老部下非常礼遇,他陪许荣坐好,命管家去取最好的茶来。等茶水沏好,闲杂人等都退出书房后,许荣才说道:“如今我年纪大了,腿越来越不方便,许多走动空有心而无力。听说昨日侯爷在陆府遇袭,我儿子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今日赶紧过来给侯爷请安。侯爷,您没受伤吧?”

    昨日陆珩大婚,全京城都知道,但以许荣的级别还够不上参加陆珩的婚礼。同样的,昨日陆府遭遇不明刺客袭击的事,也飞快在圈内传遍了。

    傅霆州摇头:“许叔有心了,我没事。那些刺客不过乌合之众,不成气候,宾客没有伤亡,只有陆珩中了一箭。”

    众多朝廷高官去参加陆珩婚礼结果遇袭,最后无一人受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要是有人在陆家受伤,那陆珩这个主人就更没脸了。

    陆珩和许荣在军中分属不同派系,素来没什么交情,不过听到这种话,也不好不闻不问,许荣佯装担忧地问:“陆都指挥受伤了?严重吗?”

    傅霆州倒挺希望那一箭射死陆珩的,可惜只伤到肩膀。傅霆州摇头,说:“在肩膀上,不致命。”

    许荣哦了一声,这种话题说的深了浅了都不好,他就此打住。许荣说道:“我听人说今日城门戒严了,各门多了许多锦衣卫,出入都要严加盘查。这会不会和昨日的事有关系?”

    傅霆州今日还没出门,这是他刚听到这件事。傅霆州望了眼外面天色,现在不过刚到巳时,陆珩就已经禀报了皇帝,并且拿到了城门控制权?傅霆州不由叹道:“皇上还真是信任他。这样看来昨日那些人果然另有来路。”

    许荣一听,忙问怎么回事。许荣今日前来,除了拜年,也确实存了打探消息的心思。城里突然出现了大规模袭击事件,大家都有亲有眷的,哪个人敢置身事外?

    傅霆州心中明白,便大致把昨日的事说了一遍。他们都是在军官家庭长大的,从小摸着武器,陆珩能看出刺客来路,其他人或多或少也可以。

    傅霆州说:“昨日我和几个刺客交过手,看他们的武功路数和刀器种类,应当是东瀛那边的。”

    “东瀛人?”许荣惊讶,“东瀛人不是在沿海么,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这些事涉及朝政,傅霆州摇摇头,没有再细说了。看昨日东瀛死士无差别攻击的架势,再结合皇帝让陆珩封城,傅霆州判断,不久之后,皇帝应该就要对东瀛开战、彻底整治倭寇了。

    倭寇已骚扰沿海许久,最开始是偷抢东西,干一票就跑,朝廷为这么点钱财追他们不值当,便一直没怎么管。但随着时间过去,倭寇越来越猖獗,如今他们勾结当地地痞流氓,走私倒卖,打家劫舍,已成祸乱之势。

    皇帝清丈土地推行到南方,要是想顺利执行中央命令,就必须得平息倭寇。朝廷和倭寇这一仗在所难免,这次袭击无非是把时间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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