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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珠倒是手脚麻利,颇为机灵能干,不出半个时辰就跑了回来。

    苏若华已然起身,洗过了脸,正由芳年服侍着梳头。

    露珠快步走到梳妆台前,低声道:“姑娘,都打听到了。这凑分子的主意,实则是贵妃娘娘出的。她与淑妃娘娘一起筹办寿宴,淑妃娘娘因说皇上嘱咐国库空虚,凡事从简,不能耗费太过,但这寿宴不能寒酸,甚是苦恼,贵妃娘娘随口就出了这个主意。”

    苏若华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眼之间尽是春情,这是蒙受雨露润泽之后的样子。这副媚态落在那些备受冷落的妃嫔眼里,可真是讨厌透顶了。

    她轻轻问道:“主意是贵妃娘娘出的,但却是淑妃娘娘包揽了各宫的份子?”

    露珠点头道:“正是。”

    苏若华浅浅一笑:“这淑妃娘娘当真是精明厉害,手腕高明,不动声色之间就邀买了人心。”

    露珠不解,皱眉看着她。

    苏若华又道:“贵妃只当人人都似她这般出身富贵,随手就能拿出大把的银钱。实则宫嫔们大多贫寒,何况咱们皇上……”说到此处,想说陆旻并不恩泽六宫,似有占便宜卖乖之嫌,便避开不谈,继而说道:“人大多拿不出一大笔钱来,少了又恐落人耻笑。淑妃娘娘此举,既全了大伙颜面,又免了她们受勒掯之苦。这六宫上下,还不都念她的恩德,反而要厌恨贵妃娘娘了吧?”

    露珠忙忙点头道:“姑娘说的很是,奴才出去问这一圈,各宫都夸赞淑妃娘娘慷慨大义,对贵妃娘娘颇有微词呢。”

    苏若华想及这两人素日里的心性,侧首道:“昨儿皇上不是嘱咐,杭州进贡来的两匹开了光的万字绸缎,要送给太后么?待会儿拿上,咱们去寿康宫一趟。”

    露珠吃了一惊,说道:“姑娘,太后娘娘那边只怕是……”

    苏若华微笑道:“总也不能让淑妃娘娘太过得意。”

    淑妃对她的敌意,她早有感触,而这后宫她早晚是要进的。倘或就这么任凭淑妃一人独大,于她日后可是大大不利。

    第五十二章

    露珠与芳年, 都甚感为难。

    太后不待见苏若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即便是皇帝,平日里也时常叮嘱她们, 如若寿康宫来人要苏若华过去答话, 必要多派人跟着,且立时回禀于他。

    此刻苏若华竟要自己送上门去, 那不是羊入虎口?

    露珠劝道:“姑娘, 还是别去了。那缎子,随便差遣个宫人去就是了。您这过去,若是有了好歹,皇上面前没法交代。”

    苏若华微笑摇头:“只顾着躲着, 能躲到几时?我躲在皇上庇护之下,固然没人能够伤的了我。但我亦成了裹足不前,一事无成。如此这般, 不是我的性格。凡事,还是要未雨绸缪的好。”说着,瞧见这两个丫头脸上的担忧神色, 又笑道:“太后总还要顾及皇上, 不会对我怎样的。”

    露珠与芳年听她如此说来,不好再说什么,忙着去吩咐布置。

    苏若华梳洗之后,便取了膏脂轻轻匀脸,自得宠于陆旻,因陆旻说想看她妆容之后的模样, 胭脂水粉她也用了起来。但想着今日既要去见太后,不欲与人留下把柄口舌,遂只涂了一层面膏,并不曾用胭脂,又自妆奁里拣了一支嵌了东珠的发钗簪了,略用了两朵绒花便罢了。

    芳年已替她将衣裳取来,她看了一眼,见是一套粉色绸缎宫装——嫩粉的褙子,藕粉色齐胸襦裙,裙摆上绣了几朵蔷薇花。天已回暖,宫人已换了春季装束,她自也不例外。

    看这衣裳选的得体,正与自己心思不谋而合,苏若华便微微一笑,这芳年看着不言不语,倒是个心思深沉的。

    她如今身份有些尴尬,虽说得皇帝宠爱,但到底还是个宫女,若是穿戴过于铺张,难免被人抓着做文章;但若过于朴素,未免又显得太过刻意,换成旁人或许还能糊弄一二,但今日要见的人是太后。赵太后何等精明,这点把戏伎俩怎能瞒得过她?一个不慎,就是弄巧成拙。

    还是这般好,既不扎人的眼睛,又不显得卑微寒酸,免得令人以为她另有所图。

    苏若华穿戴收拾已毕,露珠也将皇帝所说的两匹缎子取来,拿给她看。

    苏若华瞧了两眼,缎子倒是稀松平常,杭州的绸缎从来闻名天下,但在这皇宫大内却不是什么稀罕物,上面绣着最吉祥如意的万字不断头的花样,倒也是常见的花色。但只一点,这是杭州灵隐寺大师开过光的缎子。

    陆旻曾对她说起过,太后如今改了性子,忽然信起佛来了。寿康宫那小佛堂布置的似模似样,每日还要做早晚功课,甚而太后还有意要在宫里养几个小尼姑,陪她礼佛念经。于是,地方进贡了这么个东西,送与太后是再好不过。

    她与陆旻私下还曾笑过,太后一辈子不知造了多少杀孽,临到头来却想着佛祖保佑了。

    苏若华看过,吩咐露珠将缎子包好,芳年端了一碗羊奶羹来,说道:“姑娘,这是去见太后,还不知多少话要说,吃些东西罢,免得精力不济。”

    苏若华笑道:“你倒是仔细。”便端过碗去,将羊奶羹一饮而尽。

    因有陆旻的交代,她还打算回来同他一道用早膳,便再不曾吃别的,漱过口,带了露珠一道出门。

    芳年口舌不伶俐,苏若华鲜少打发她出门,一向只留在体顺堂里看守门户。

    歩出养心殿,走在宫道之上,一路上所遇之人,无不面露讶异之色——自从得宠,她甚少出养心殿,即便有差事去内侍省,也往往是打发别的宫人去。这一来是陆旻说要时时能见着她,不喜她出去乱走;二来她身份敏感,后宫不知多少人嫉恨,出去就容易招惹是非。

    今日一早出门,委实罕见。

    众人投来的目光,既有殷勤奉承亦有艳羡,更改甚而还有晦暗不明的嫉妒、鄙视。

    苏若华倒是坦然,她已在这个位置上了,得了皇帝的独宠,如此都是避免不了的。

    寿康宫距养心殿路途虽不甚远,但走起来也颇费一番功夫。

    过了螽斯门,才折过一个弯道,遥遥便见贵妃的仪仗正声势浩大的过来。

    苏若华暗中也觉好笑,成日不出门,今儿才踏出养心殿,迎面就撞上后宫里这个最不可一世的主子。

    她与露珠忙退在一旁,下拜行礼,将头低垂着,只想贵妃就此过去,彼此两不相扰。

    赵贵妃坐在高高翟舆之上,居高临下,于地下的情形看的甚是分明。

    她一眼就扫见了那抹袅娜的身影,遂吩咐道:“停下。”

    跟随的宫女吟霜忙忙喝令队伍止步,赵贵妃自上而下睥睨着地下跪伏着的人,冷笑了一声:“这地下跪着的,可是养心殿新提拔的掌事宫女?”

    苏若华心微微一提,晓得赵贵妃这是冲着自己来了。

    这位主子脾气暴躁,仗着太后,在宫中从来跋扈横行,除了那些依附于她的,余下宫嫔无不怨声载道,加上太妃寿宴那凑份子的主意,可谓是无脑至极。

    然而,尽管她是这么个脾气,到底位高权重,当真发起狂来,不管不顾要处置自己,待皇上闻讯赶来,一场苦头是吃定了。不管如何,还是要谨慎应对。

    苏若华心中微一盘算,吟霜已然斥道:“贵妃娘娘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赵贵妃嗤笑道:“当真是个下贱的坯子啊,被皇上宠幸了几次,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连主子娘娘问话,也敢不答了!你可还记着,你眼下还只是个宫女罢了,是个再卑贱不过的奴才!”这末后一句,她已说的极其愤懑。

    赵软儿虽满口说着根本不在乎陆旻,也压根不在乎什么皇上的宠爱,然而她毕竟是嫁给了皇帝,她一向心高气傲,眼高于顶,既嫁了陆旻就要当宫里最荣宠的女人,就想占据他最多的宠爱,哪怕她自称一点儿也不稀罕。

    然而陆旻对她的忽视,深深挫伤了她,这以往后宫里谁都不得宠也罢了,饶是那个淑妃,面上看着受宠,皇帝也鲜少为她出头撑腰。

    倒是这个苏若华,陆旻竟为了区区一个宫女,险些废了自己!这让她情何以堪?

    近来,她时常在养心殿附近转悠,就是寻机会找苏若华的麻烦。

    她是贵妃,处置一个宫女,还不成么?

    苏若华听了这一言,心中暗叹了一声:嘴上叫着她,明知道她是谁,还要问,不是蓄意挑衅么?若非有太后在后面,依着这赵贵妃记吃不记打的脾气,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前回因着她挑衅,陆旻已然申斥过她,甚而要废了她的贵妃位份。如今她才被放出来,又故态复萌。

    她心念一转,垂首回道:“回禀贵妃娘娘,奴才正是养心殿宫女苏若华。娘娘既已知奴才是何人,又何必再问?”

    这口吻并不恭敬,可以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

    果不其然,赵贵妃杏眼一瞪,火冒三丈:“好个贱婢,竟敢这样跟本宫说话!以下犯上,冒犯本宫,就该打死!”

    跟随她的众人,心头顿时一紧,各自哀嚎:这贵妃娘娘怎么就不知道教训呢?上一次就因此事吃了亏,今儿又满口喊着打死了。她被禁足不打紧,连累着他们这些底下服侍的,被太后责骂不知劝阻,罚俸挨板子,这主子还浑然不觉呢。挨板子也罢了,不过咬牙挺过去,这罚月俸可是当真不好过,宫人大半清苦,再少了这个进项,更加捉襟见肘了。

    吟霜从旁低声劝道:“贵妃娘娘,这儿离养心殿太近了,又是众目睽睽。在这儿生事,恐留人口舌,太后娘娘那边又有话说。”

    赵贵妃倒还记得前回的事,听了她的劝,悻悻然道:“本宫不过随口一说,又没把她送进慎刑司。再说……”话未完,她忽然一眼瞅见苏若华发髻上簪着的芙蓉玉嵌东珠发钗,颇为兴奋道:“你头上那是什么?!”

    苏若华不由抬手摸了一下发髻,顿时明白过来,她微一犹豫,唇角便浅浅一勾——这位贵妃娘娘,今日看来是铁了心要与自己为难了。既如此,那也不必给她留什么颜面。

    跪在她身后的露珠却捏了把汗,此时皇上还在朝堂上,没人能去送信。待皇上下了朝,赵贵妃已不知怎么发落姑娘了。也怪她自己,只想着姑娘体面一些,却忘了违制这一茬了!

    只听赵贵妃吩咐吟霜道:“你去瞧瞧,莫不是本宫花了眼?”

    吟霜应命,走到苏若华身侧看了一眼。

    她倒是顾忌着苏若华是皇帝爱宠一事,换做旁人,她早已上手,把那发钗拔下来了。

    当下,她向赵贵妃回禀道:“娘娘,这宫女头上戴的,是一枚芙蓉玉嵌东珠发钗。玉并珠子,都是上好的,在宫里都是妃位以上的主子方可佩戴。”话出口,吟霜却有几分忧虑。苏若华既敢戴出来,必定是皇帝的赏赐。赵贵妃要此处发难,颇为凶险。但贵妃已然发了话,只好这么着了。如今她只盼着,皇帝只许苏若华在养心殿内佩戴,是她自己戴出来招摇的。

    赵贵妃甚是欢喜,冷笑道:“都听听,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佩戴妃位以上的饰物!本宫竟不知,这后宫的纲常已然颠倒至这个地步!淑妃协理六宫,看来管的是不怎么样啊,连这样的混账事都冒出来了!”

    苏若华听着,挑了挑眉——这贵妃娘娘倒也并非全无头脑,借着这个事既要惩处自己以来泄愤,亦是要扯淑妃下水。

    看来,那寿宴凑份子、淑妃一总包揽的事儿,她已然听到了,人人背后议论,这位贵妃娘娘心里必定是不痛快的。

    赵贵妃斥责了几声,便下令道:“还不快将这个胆大犯上的宫女拿下,送到慎刑司去!”

    然而有前车之鉴,跟随赵贵妃的众人,竟无一个动弹。甚至连她的心腹吟霜,亦有犹豫之色。

    苏若华抬头,向着赵贵妃微微一笑:“贵妃娘娘,这发钗是皇上特特准许奴才戴的。奴才初得时,因想着规制,并未佩戴,还惹得皇上动了怒。是以,奴才不敢不戴。这后宫之中,还当以皇上的心意,最为要紧。娘娘说,奴才说的对吗?”一语未休,她竟还扯上露珠:“露珠,你说,昨儿晨起,皇上说了什么话?”

    露珠哪里不知她的意思,虽明知如此刺激赵贵妃恐更令她大怒而不可收拾,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往前闯了。再则,捉弄这个狂躁的赵贵妃,似乎也挺有趣儿的。

    她笑道:“姑姑说的是,昨儿晨起后,姑姑本想照旧戴宫女规制里的绢花,皇上却发了好一通脾气,说给姑姑置办了那么多首饰,姑姑却都不肯佩戴,白白辜负了他的心意。落后,皇上还亲手将这没东珠发钗簪在了姑姑头上,并说以后每天都看姑姑戴着,不然就是抗旨不遵呢。”这事儿是有的,并非露珠信口开河。但其时,陆旻与苏若华只是在闺房玩笑,并未如露珠所说的这般郑重。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此刻能被搬来用了。

    苏若华便向赵贵妃一笑:“贵妃娘娘,奴才可并未说谎。您看,奴才若是听了您的教诲吩咐,那可就是抗旨不遵了。娘娘您自然明白皇上的心意是最重要的,不会逼迫奴才抗旨罢?”

    这番措辞神态,可像极了那些恃宠生娇的妖妃奸妃。

    她在宫中浸淫了十年之久,耳濡目染,自然也学到了许多作态,此刻端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膈应赵贵妃。

    果不其然,赵贵妃勃然大怒,甚而连额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一手指着地下的苏若华,不住发颤道:“你这个贱婢,竟然敢抬出皇上来压本宫!”

    苏若华毫不畏惧,一字一句道:“贵妃娘娘,皇上是这六宫之主,更是天下之主,听从皇上的旨意行事,乃是理所当然,怎谈的上抬出皇上压谁?”说着,她唇角一勾,继续以言语刺激着赵贵妃:“奴才也是好意,将皇上的心意告知娘娘,免得日后娘娘伴驾之时,说错了话,冒犯了皇上,那罪过可就大了。”

    赵贵妃几乎被她气的仰倒,小脸煞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吟霜看不下去,从旁说道:“苏宫女,饶是你得皇上宠爱,但你如今毕竟还只是宫女之身,如何能对贵妃娘娘如此不敬?”

    苏若华抬眸看向吟霜,浅笑道:“奴才哪儿有胆量对贵妃娘娘不敬?奴才打从方才到眼下,都还在地下跪着呢。”

    她双眸明亮,璀璨如星子,唇边的笑意更是灿然,直将吟霜逼的退后两步。

    这个气势,正是后宫宠妃所独有的,眼下竟落在一个小小的宫女身上,当真令人气结!

    吟霜为她主子抱不平,然而脑子里也糊涂了,一时半刻竟想不出个好法子来。苏若华说的不错,她在这儿已跪了许多时候,贵妃有意为难,是人人看着的。这事儿别说人传了,就是苏若华吹吹枕头风,皇帝也要越发不待见贵妃了。

    苏若华睨着贵妃的神态,看她如何癫狂露丑,她手中倒还握着一张牌——便是那场拙劣未遂的刺杀。

    此刻是否要把这张牌暂且露给贵妃,好让她忌惮?

    但贵妃纵然无脑,她背后的太后却是个狠厉人物,弄不好倒促使太后下了狠心杀人灭口,可就弄巧成拙了。

    正巧这个时候,淑妃身侧的大宫女秋雁自宫道那边过来,向着贵妃行了一礼:“贵妃娘娘,我们娘娘有事请贵妃过去商议,还请贵妃娘娘移驾前往。”

    贵妃被气的昏头涨脑,想要惩处这个苏若华,却又畏惧着陆旻,若就此罢了,难免叫人笑她气势低了。正愁没台阶下,淑妃就打发人过来了,她忙点头道:“既是淑妃相请,本宫没工夫同你这个婢子在这儿磨牙。待将来本宫闲了,再来处置!”言罢,吩咐起驾。

    将来,将来是什么时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贵妃这简直是落荒而逃。

    堂堂贵妃,能被一个宫女逼迫的逃遁而去,想来也可笑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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