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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那很厉害,”老人用夸赞晚辈的口气说,“给心脏做手术,不得了,是什么学历?”

    “临床博士。”

    “好,好,”杨煊的姥爷一向看中学历,很赞赏地看着他说,“会有大出息。”

    阿姨在厨房做饭,杨煊的姥姥过一会儿便要去看一眼,叮嘱着要烧什么菜。

    杨煊陪姥爷下棋,赢一盘输一盘,输要输得体面,赢要赢得艰难,这棋着实难下,得花大力气才能哄得老人开心。汤君赫不会下棋,他跟在汤小年身边长大,没有这么丰富的娱乐活动,他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俩下,自己在心里琢磨规则。

    下了几盘后,杨煊的姥爷要出去遛弯,汤君赫便坐到他的位置上,拿着白子一边学一边下,过一会儿问一句规则。刚刚下得累,杨煊这会儿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问一句便稍稍指点一句。

    “下在这里对不对?”汤君赫观察着棋局,自己拿不准主意,抬头问杨煊。

    杨煊说“不对”,他就开始琢磨别的位置。

    问了几次后,杨煊说:“自己想。”

    “我觉得差不多。”汤君赫不确定地说。

    “那就落子。”

    “好像这里更好一些?”汤君赫又抬眼问。

    杨煊没走心地“嗯”。

    汤君赫小声叫“哥”,试图通过耍赖获得援助。

    杨煊说“挺好的”,他便放心地落子。但没走几步,杨煊就把他围死了,汤君赫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刚刚那声“哥”白叫了。

    “没骗你,”杨煊也挺有理,“后来这步是比你一开始走得那步要好。”他点了点棋盘的某个位置,“如果按你开始这样走,两步就能把你围死。”

    汤君赫再企图表达抗议,又被杨煊镇压下去,让他自己思考。

    第二盘开始,汤君赫依旧冥思苦想,杨煊照例漫不经心,下到一大半,杨煊忽然问:“你的户口在哪儿?”

    汤君赫愣了一下才转到这个话题上:“在医院里。”

    “集体户口?”

    汤君赫说:“嗯。”

    “回头办了房产证,我们把户口落到一起,你觉得怎么样?”杨煊捏着一枚黑子迟迟不落,看着他问。

    汤君赫反应了一下才回过味来,这句话的重点在于“落到一起”。

    在他们十七八岁那年,他们曾经在一个户口本上,后来杨煊走了,他的户口签到了学校,而杨煊的户口则入了军籍,十年间他们便彻底离散,毫无交集。

    而现在杨煊说,我们把户口落到一起,好不好。

    “可以吗……”汤君赫有些猝不及防,说出口才想到措辞并不准确,“我是说,可行吗?”

    “燕城去年刚下来的新政,”杨煊说,“前几天我也托人咨询过,可行。”

    汤君赫很熟悉他这种语气,他这样说,便是已经有了相当的把握。杨煊以前便是这样,但凡说出口的话,便是知道自己有把握能做到。就像当年他知道能带自己逃离润城去斯里兰卡一样。

    汤君赫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们又能在一个户口本上了。

    继而他发现这件事情太过意义重大,却被杨煊这样举重若轻地说出来。仔细想想,他说得这样轻松,但在这把握的背后,应该确是花费了极大的心力。否则他不会早早就说起买房子的事情,他了解他哥哥杨煊,他和自己一样,都是随处可栖的人。

    “这样以后就不用担心我会走了。”杨煊笑了一下。

    汤君赫觉得自己的眼睛上好像也起了一层水雾,喉咙堵堵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杨煊捏着黑子的那只手抬起来,在他头发上揉了揉,然后在棋盘上落了子:“该你了。”

    汤君赫满脑子都是落户的事情,乍一低头看棋盘,他觉得进退无措,走哪都有被围死的风险。

    “这里。”杨煊用手指点了点棋盘上的一个位置。

    “哦。”汤君赫心思全在落户的事情上,所以尽管有上次被骗的教训,但他还是依言落子。

    杨煊又落一子。

    拢共不过四五步,汤君赫心不在焉,下得一塌糊涂。

    再要落子,杨煊出声道:“还下?结束了。”

    汤君赫一愣,他稀里糊涂落的那几个棋子,居然赢了?低头看了看棋局,这才知道,杨煊有意让着他。

    他那几个白子下得太废,所以杨煊花在让着他的心思上,不亚于刚刚不动声色地哄着他姥爷输得体面、赢得开心。

    汤君赫再没心思下棋,坐在矮凳上发怔,杨煊随手拿了遥控器换台,CCTV6又放起了,距离最初放映已经二十几年了,紫霞仙子依旧娇俏动人,蛮不讲理地说着那句经典台词——“我那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啊。”

    汤君赫记得他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这部电影,是坐在汤小年旁边,那时候他还很小,什么也不懂,只觉得齐天大圣战袍披身,威风极了。

    过了十年,汤小年嫁给了杨成川,他也搬进了杨煊家里,那时客厅里聚了几个人在抄作业,外套和书包胡乱扔了一地,杨煊没动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上播的。

    再一晃,又是一个十年,他跟着杨煊到了他姥姥家里,跟着他一起叫了姥姥和姥爷。他们看上去并不讨厌他,反而对他很好,简直像在做梦。

    “饿不饿?”姥姥走过来问,“厨房里做了好多好菜,你们去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先吃着。”

    汤君赫还是有些拘谨,说不饿。

    姥姥便转身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端出一个小碗,盛了撕下来的红烧蹄膀、绣球干贝和豌豆酥,食物泛着油润的光,香气扑鼻。

    “先吃着。”姥姥朝他手里塞,“你们小孩子饿得快。”

    汤君赫知道自己早都不是小孩子了,汤小年走后,便没人再把他当小孩子看了,所以这声“小孩子”,叫得他眼泪刷地掉了出来,滴在了盛满食物的小碗里。

    汤君赫觉得自己这眼泪掉得真不是时候,明明以前再想哭都能忍住的。果然人生活在温室里,就容易变得脆弱。

    “哎哟,怎么哭了,”姥姥赶紧从茶几上抽了纸塞到他手里,哄小孩似的,“不哭不哭啊,小煊是你亲哥哥,我们就是你亲姥姥和亲姥爷,都是一家人,别见外。”

    汤君赫只顾着点头,竭力把眼泪忍了回去,说谢谢姥姥。

    杨煊走过来,坐到他旁边,胳膊绕过他的肩膀,用手掌盖着他的眼睛。

    汤君赫不敢当着姥姥的面做什么,这种和家有关的温暖对他来说太难得了,所以等到姥姥转身走了,他才飞快地抱了一下杨煊。

    “怎么了?”杨煊握着他的肩膀,低头看着他问。

    汤君赫摇头说没事,杨煊便也不再问。他其实知道汤君赫是想起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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