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廷居然也来凑热闹,自来熟地扒上了小池萦之的肩头,惊讶道,“竟不是真的么?京城都传遍啦。说实话我小姑都二十八了还能嫁出去,实在是意外之喜。”

    小池萦之:“……”这些闲话谁都能说,就沈家人不能说。沈表哥你缺心眼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宁愿去祠堂挨打,也不想跟京城来的这俩贵客说话了。

    小池萦之把空酒杯塞回了魏王手里:“不胜酒力,喝醉了。告辞!”

    她往回走了几步,背后的少年魏王手里捏着被塞过来的空酒杯,却笑了一声,“虽说不是个烈性的人,还是有些脾气的。——喂,你回来。”

    玄衣的少年魏王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和她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你既然不知道我这个魏王是谁,应该也没有听说过鲁王了?”

    小池萦之茫然地眨了一下眼。

    旁边的沈梅廷看在眼里,过来解围,“殿下别为难他了。池表弟还是个孩子呢。京城的事,他不知道的。”

    又对小池萦之解释道,“鲁王殿下是魏王殿下的兄长,平素走得极近的。这次约好了一起从京城来陇西郡观礼。不知道怎么着,到现在还没来——”

    “行了。”少年魏王打发小池萦之回去,“很晚了。你喝的酒后劲大,回去睡吧。”

    小池萦之听了半截的话,莫名其妙地走了。

    那杯酒的后劲确实大,她摇晃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连阿重给她洗漱都不知道,直接趴在床上睡了。

    半夜走了一趟祠堂、受了老爹家法的惊吓,也没耽误她香甜地睡到日上三竿。

    她心里始终以为昨晚受罚是因为自己私自跑出了平凉城。

    直到第二天,经过了一整夜的酝酿传播,一个惊人的消息再也遮掩不住,在平凉城渐渐流传开来。

    请旨来陇西郡观礼的,原来是两位殿下。

    后出发的是十三岁的魏王殿下,出京城时就晚了一步,路上紧赶慢赶,正好赶上册封吉日当天到达平凉城。

    还有一位年方十五岁的鲁王殿下,明明是早了三五天出京的,不知怎么的,直到世子册封大礼结束后,还是不见鲁王的身影。

    陇西王派出了十几路人马四处迎接找寻,然而这位鲁王殿下连同随行的上百名亲卫始终没有找到。

    一行上百人就此杳无音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京城到陇西郡的千里长路中。

    平凉城坊间轰然议论了数日后,又有个惊人的消息传了出来。

    原来魏王殿下在进入平凉城的前夕,竟然也被贼人绑架,险些误了性命。

    那大胆贼人却是为了向池家寻仇。

    绑走了池小世子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清晨进城的魏王,顺道绑走了魏王殿下。最后还是陇西王亲自率军出击,才把小世子和魏王殿下解救了回来。

    ——恶匪何其彪悍,行事何其猖狂!

    传言绘声绘色,不胫而走,传到小池萦之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成了全城百姓无人不知的事实了。

    “咱们世子和魏王福大命大,被王爷及时救回了。哎,可惜那位未曾露面的鲁王,只怕凶多吉少了。”在窗下小声议论着的王府侍卫如此说道。

    小池萦之趴在桌子上看书,被屋里的暖香薰得昏昏欲睡,正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半梦半醒间突然一个激灵,猛地惊醒过来。

    不对。

    流言传反了。

    并不是贼人向陇西王府寻仇,绑走了自己的时候顺道绑走了魏王。

    恰恰相反,那黑衣蒙面贼人从一开始盯上的就是魏王。

    贼人在平凉城外杀尽护卫、绑走魏王的时候,自己倒霉正好路过,顺道被他绑走了。

    小池萦之趴在桌子上愣了很久,哇地一声,气哭了。

    难怪父亲请出了家法。

    难怪自己趴凳子上准备挨家法的时候,父亲请魏王进祠堂看着。

    原来全城的人,包括她父王都以为……是她离家出走,牵累了京城来的魏王。

    犯案的黑衣贼人已经当场死了,现场知道真相的只有自己和魏王两个人,自己压根没听到城里的流言,另一个也没出面解释。

    不……或许传言就是魏王放出去的。

    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祠堂里爆哭了一通,魏王在旁边看着,不冷不热说了句,“小惩大诫,好自为之。”

    去你大爷的‘小惩大诫,好自为之。’

    小池萦之气得捶桌。

    她之前还以为这黑心货是个帮她说情的好人呢!

    窗外小声的议论声停止了。

    院子里的护卫们惊讶询问,“世子爷怎么了?可有不妥之处?”

    小池萦之隔着窗问:“魏王住在哪个院子?”她要找那个黑心货对质!

    作者有话要说:

    忍无可忍,伸出了咸鱼一刺。

    第5章 咸鱼第五式

    以小池萦之能过且过的性子,‘找人对质’这么刺激的事,还是八年头一次。

    她很快就发现,人生第一次对质,比想象中还精彩。

    真·隔空喊话。

    自家的府兵把永庆院围得水泄不通,步步岗哨。

    “王爷有命,事关魏王殿下安危,只有特许人等才能出入。”王府亲卫统领满怀歉意地把自家小世子拦住了。

    他小声附耳对池萦之道,“魏王明天就走啦。咱们王爷怕出事,把院子围了,连魏王他自己也出不来。”

    小池萦之:“……”

    这还怎么对峙。

    院门敞开了一条缝,少年魏王此时在正屋的檐下站着。

    他今天还是穿了身金绣暗花滚边的墨色常服,乌发整齐地束在脑后,腰封勾勒出劲瘦结实的腰身,大白天的手里握了只造型古朴的竹节酒杯,百无聊赖地打量着院门外准备远行的人员车马忙碌。

    隔着二十来丈距离,遥遥见了小池萦之过来,他一挑眉,倒是露出个感兴趣的表情来。

    小池萦之豁出去了,心想今天不当面对质,人明天就走了,扯开了嗓子在院门外大喊,“传言是怎么回事!谁连累了谁!你说清楚!”

    人在气头上,这回又没用敬称。

    少年魏王漂亮的凤眸眯起,盯着她满脸的气愤神色看了一会儿,注意到她大喊大叫时露出的可爱的小豁牙,居然无声地笑了一下,抬手啜了一口酒。

    他把空杯放在廊下,转身进了屋。

    片刻之后,屋里走出一人来。

    那人身材修长,脚步轻盈,居然是曲师父。

    “曲师父?”小池萦之迎了上去。

    曲师父显然是可以自由进出小院的,直接走了出来,摸了摸小池萦之的脑袋,把她拉到清净处说话。

    “魏王怎么了,把我们萦萦气成这样?你过来找他做什么呢。”

    “我要他道歉。” 小池萦之气鼓鼓地说。

    “就这样?”曲师父笑了,“真巧,刚才他说了同样的话。”

    小池萦之被惊呆了。“他——他还要我道歉?!”

    “不不不,”曲师父哭笑不得地解释道,“魏王殿下托我与你说,若是近日在平凉城内听到了些不好听的流言,乃是为了应付京城中耳目,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世子见谅。他还说,前几日夜里喝多了酒,有失言之处,望世子不要见怪。”

    小池萦之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伸手揉了几下。

    “——对了,还有一封书信,也是魏王殿下托我转交给你的。” 曲师父从怀里抽出一张薄薄的信封递给了小池萦之。

    小池萦之接下了信封,翻来覆去地看封皮,诧异极了,“魏王这样眼睛顶在天上的人……竟跟我道歉?真是他本人说的?”

    曲师父又笑了起来。

    “即便是眼睛顶在天上的宗室子弟,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人。年少气盛,说错了话后悔正常的。既然他有心致歉,还托我传了书信,便是眼睛里有了世子,想要和你结交了。”

    接下来,他说了和池怀安差不多意思的话:

    “世子年纪和魏王殿下相差不大,当日城外遇袭,又有了一分共患难的交情。以后书信来往,可以试着两边交游起来。若是能和魏王殿下结为好友的话……世子日后有难处时,便有了一方助力。

    “哦,” 小池萦之心里还是有些膈应,没有拆魏王的信,随手放进了袖子里。

    曲师父却提起了另一件正事。

    “萦萦今天来得正好。我原也打算过会儿去找你的。”他温和地道,“曲某今日要向你辞行了。”

    池萦之小小地吃了一惊,仰头望着曲师父,却又并不十分吃惊。

    “你要走啦?”

    在她的印象里,曲师父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是不可能长久呆在一个小地方的。

    哪怕这个小地方头顶挂的牌匾是陇西王府。

    曲师父笑着嗯了一声,“要走啦。奉王爷之命,明早就出发,护送魏王殿下回京城。”

    池萦之这下真正地吃了一惊。

    “要去京城那么远?那……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曲师父蹲下身来,和小池萦之平视着, “萦萦想要我留下?”

    池萦之迟疑着:“我……”

    两排黑底大字飞快闪过视野,唯恐慢一步就来不及了。

    【池萦之:“曲师父,我不要你走!你是我的人!等我长大了,我要你只效忠我一个!”】

    【曲惊鸿:“萦萦放心。无论我身在何处,天涯海角,我的心里始终有你。”】

    小池萦之:这……咆哮体,中二台词。

    效忠什么的,太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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