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萦之吃惊地仰起头,巨大的黑色水墨字迹缓缓浮现出面板。

    【宿主已到达京城】

    【宿主引发十人以上的群体关注,对天下大局的影响力:轻微。】

    【现场同时出现三人以上的可攻略对象。】

    【满足万人迷光环开启的基本条件。】

    【是否开启万人迷光环?是/否——】

    没等最后一行的大字全部显示出来,池萦之眼疾手快,直接点了‘否’。

    雄浑奇异的鼓点声瞬间消失了。

    “咻——”澎湃激荡的鼓点尾音乍然变了调,像是吹好的猪皮被人放空了气,摇曳着消失在空气里。

    视野里的白色光环闪过一阵水波般的波动,也逐渐消失了。

    池萦之长长呼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剧烈跳动的心口。

    什么万人迷光环,一听名称就是个无底大坑好吧……

    保持着淡定的姿态,她就像完全没听到蜀王世子的说话,也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异样的目光似的,从容地踩着高齿木屐,哒哒哒地走到了鸿胪寺官员们的面前。

    今天在场的众官员,职位最高的是三品鸿胪寺少卿。

    她客客气气长揖问道,“京城城东有个先帝时赐下的老宅子。如今还在吗?”

    鸿胪寺少卿赶紧回礼,思索了一阵:“池世子问的可是平康坊的老陇西王府?还在的,还在的。只是年久失修,略微老旧了些——”

    “我有些乏了。陇西郡带来的车队人马留在城外,你们慢慢清点造册,阿重跟着我就行。“

    池萦之吩咐阿重从马车里下来,客气地道,”劳烦大人派几个领路的人,领我去老宅子里睡一会儿。”

    鸿胪寺少卿目瞪口呆之余,终于反应过来,匆忙套了一辆马车,亲自领了陇西王世子往京城东边去。

    留下来的众官员小声议论纷纷,“这位池世子好大的胆子。”

    “是啊,奉召入京的那么多藩王和世子,哪个不是带了三五百精兵,护卫不离身。池世子居然一个亲卫不带,只带了一名随侍美婢,就敢孤身进京。这是多大的心哪。”

    “不是心大,而是无惧吧。不愧是陇西王之子。相貌虽文弱,骨子里悍勇。”

    “就是就是。”

    在城门外听得清清楚楚的沈梅廷和楼思危:“……”

    楼思危:“我竟不知,池小叔是如此骨子里悍勇之人!我自愧不如!”

    沈梅廷:“骨子里悍勇?他们议论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池表弟?他就是心大吧。”

    囚车里的蜀王世子还在大吼:“……百万白银!池怀安,我要告诉你的是百万白银的下落!”

    逐渐向城东驶去的马车里,鸿胪寺少卿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试探着问,

    “前蜀王世子刚才提到了’百万白银’……池世子不回去问一句?”

    池萦之靠在阿重香软的怀里,昨晚一宿没睡好,如今睡意浓重,眼皮半睁半阖着,在记忆里搜寻着‘蜀王府百万白银’相关的剧情。

    啊,有点印象,似乎是发生在很后面的事了。

    按照原剧情,应该是她在青阳驿连夜放走了蜀王世子。对方感激之余,透露了百万银库的下落,在很久之后被池萦之挖了出来,作为搅动天下局势的银钱资本。

    “蜀王府百万银库的事,与在下无关,你们直接上报给东宫吧。”她不感兴趣地说了一句,靠在阿重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我们陇西王府不缺钱。”

    ……

    “——我们陇西王府不缺钱。”

    男子冷冽的声线重复了一遍,“池小世子的原话是如此说的?”

    东宫灯火通明的暖阁里,鸿胪寺少卿站在宽大的紫檀木桌前,如实禀告今日南薰城门下的见闻。

    “确实如此。”鸿胪寺少卿对初次见面的池萦之还是很有好感的。

    “池世子把随行的上百精兵留在了城外,孤身入了京城,言谈举止从容不迫。由此可见,陇西王府对皇家托付了十分信任。在一众藩王之中,可谓是极忠心的了。”

    头戴缠丝金冠、身穿墨色海水江涯纹行蟒常服的东宫之主,在灯下快速翻阅着手边的奏折的同时,一心两用地听着鸿胪寺少卿的回禀。

    “信任?忠心?你想多了。”

    司云靖笔下龙飞凤舞批阅了奏折,把折子合起,扔到桌上已批复的那一摞里,嘲道,“他只想着离麻烦事远一点,根本没想其他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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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咸鱼第十二式

    京城东边平康坊里的陇西王府老宅,是先帝时奖赏功臣赐下的头一批宅院。

    那时候的京城被战火波及,处处断壁残垣,哪里比得上如今繁华。

    尤其是城东的平康坊,如今成了京城富贵人家的聚集之地,左右邻居都是高门大姓。

    池萦之到了家门口才赫然发现,自家的老宅子是附近街坊邻居里最大的一间没错,却也是最破的一间。

    偌大的宅院,只守着当年留京的老仆两三个,能守住满府的床柜家私不被梁上小贼撬走已经费尽了心力,其他的就别指望了。

    正院屋里灰尘满地,被褥湿冷,描金帷帐被老鼠咬出了窟窿。

    池萦之在二十年没住人的拔步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辎重队伍进了城,徐长史连夜送来全新的被褥铺上了,这才勉强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趁着院子里空旷无人,阿重端来了热水,关起房门,对着铜镜,将小主人的眉眼重新描画了一遍。

    池萦之的眉眼其实生得极好,即便是发呆的时候,神色舒展,眸光朦胧,也是极动人的情态。

    但如果用世间看男子的眼光去看,五官轮廓未免太柔和了些。

    柔,即是弱。

    俗世眼光如此,大凡执掌权柄的男子,面相可以凶恶,可以暴烈,甚至可以丑陋,但绝不能柔弱。

    每隔三五天,阿重都会用特殊的药粉画眉,将原本柔和的眉形描长,斜飞入鬓,即使用水洗脸也洗脱不掉。

    眉形变了,连带着盯着铜镜发呆不动的视线也仿佛锐利了几分。

    垂落肩头的青丝挽起,束发成冠,铜镜中雌雄莫辩的柔美面容,逐渐显露出几分利落的英气来。

    池萦之对着铜镜里的造型,满意地点了头。

    就在这时,徐长史夹着账册来找她了。

    “老宅子年久失修,不翻修实在不能住啊。”

    徐长史愁眉不展,“之前筹划的入京花销里,根本没有花钱修屋子这一项。二十年的老宅子,原以为好歹撑几个月没问题,没想到昨晚兄弟们刚搬进来,靠着墙说了一会儿话,就压塌了一堵墙,差点把人砸伤了。”

    “难怪昨夜听到轰隆一声响,我还以为打雷了。”池萦之和徐长史并肩走向侧院,去查看昨夜塌了的屋子,“索性修一修吧。这次进京,咱们可能会住上好一阵子。”

    徐长史眉头皱得更紧,“翻修宅子最费钱。老宅子又这么大,随便修一修,就是几千两的修缮费用。钱从哪儿来?”

    池萦之诧异地停了步:“出平凉城的时候,我账上的银子都提出来给你了。”

    徐长史唰唰地翻账册,“三千二百两。加上临行前王爷给的三万两,除掉路上的开销,总计还剩余三万两千两左右。”

    他敲着账册叹气道,“来一趟京城,处处都要花钱,买幅贵重字画送礼都得上千两银子,宴客一次少说也得三五百两。咱们的三万余两……世子爷,我算来算去,感觉不够。趁现在还没到年关,咱们还是修书一封,赶紧寄回平凉城再要点。”

    池萦之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跟着往前走,悠悠说,“钱嘛,多有多的用法,少有少的用法。咱们不交游,不宴客,不送礼。就一百来号人的吃喝住行,三万两,足够用好久了。”

    徐长史:“……”

    徐长史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就算不交游不宴客不送礼,坐吃山空怎么行——”

    就在这时,门外把守的王府亲卫冒着寒风跑了过来。

    “淮南王世子遣人来了!”

    亲卫高声喊道,“楼世子抱怨说,鸿胪寺给他们准备的宅院比青阳驿的院子还小,乌龟在里头都翻不了身,问咱们世子爷,陇西王府老宅子占地那么大,能不能匀几个院子给他们暂住。 ”

    “啊,送钱的来了。”池萦之停下脚步,吩咐道,”你们跟楼世子说,一个跨院三百两银子租金,叫他自己过来挑院子,选中了今天就能搬。”

    两刻钟之后,楼思危遣人抬来了满满一箱银子,五十两一锭的银元宝码得整整齐齐,传话说,“两百亲卫都随我搬过来。三千两银子,包十个院子。”

    徐长史:“……”不愧是富庶之名震天下的淮南封地之主,出手如此豪横!

    东宫送请帖的太监下午过来的时候,楼思危带了亲卫正忙着搬家,平康坊外不少路人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哟,楼世子搬过来和池世子一起住了?正好,咱家的帖子省得送两个地儿了。”

    青袍纱帽的太监打着哈哈,“明日正午,临水殿外的太液池畔,东宫设宴招待此次奉召入京的藩王及各位世子爷。”

    说完了,他满脸堆笑,双手奉上松枝傲雪图样的精美正红请帖,“池世子,楼世子,还请两位务必赏光赴宴。”

    池萦之虽然第一次来京城,还是知道些规矩的。

    她从袖中摸了一封红包银子,正要塞过去,那青衣太监却连连推辞,客气了几句,掉头就走。

    池萦之头次送银子就没送出去,纳闷地不行,等人走远了,捏着银封感慨着,“都说太监爱财,没想到今天遇见不贪财的太监了。”

    大门敞开的老宅正门外,过来串门的沈梅廷正好看了个清楚,拢着大袖子走过来。“哪有不贪钱的太监呢。是担心拿了钱出事才不敢收吧。”

    他四处打量着陇西王府老宅的陈设,“情况不妙啊池表弟,我听到了些风声,太子爷明天的接风宴不好应付,只怕要给你们个下马威。”

    池萦之这时才看见他,“沈表哥来了。明天你也会去宫里赴宴吗?下马威是什么意思?”

    沈梅廷避过了下马威的疑问,没有正面回答。

    “招待藩王和世子的大宴,我区区一个五品散骑侍郎,可没资格入席。”

    沈梅廷咕哝着,过来拍了拍池萦之的肩头 ,“不过池表弟放心,明天东宫宴客,除了你们几个小一辈的藩王世子,还有汝阳王和辽东王两位亲自应召入京的藩王在场。有两位王爷在前头顶着,哈,天塌了也是先砸他俩头上。”

    池萦之:“……”谢了,并没有被安慰到。

    “就算天塌了,先砸在汝阳王和辽东王头上,我们这些藩王世子不也是跟着挨砸吗。”

    沈梅廷揉了揉鼻子,”怎么说呢,咱们毕竟是有交情的。如果你明天赴宴出了事,我会和太子爷说说情,想办法捞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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