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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翊闻言一时沉默,他也知自己别说现下一身的伤,便是没有受伤时,他一人也抵不过那么多禁军,执意随着前去,反成累赘。

    永嘉与陆翊一道进城,永嘉前去城府,让陆翊先行南下。

    去城府的途中,一路畅通,沈邵在城门口备了接她的马车,到城府门前,下车后府内又备了软轿。

    早在永嘉入城那刻起,就有人快跑回给沈邵递信,即便这局是沈邵亲手布下的,即便布下之时他已料定好了结局,可如今收网之时,他仍是坐立不定,忍不住紧张。

    沈邵想亲自去府门口等永嘉,可急匆匆的走到半路,又突然停住脚步,折返回来,派了王然带着软轿去等。

    王然等到永嘉,连忙迎上前,请她上轿。

    永嘉目光落在停着的软轿上片刻,收回目光,径直向前走。

    王然瞧着永嘉的举动一顿,他不敢迟疑,招呼轿夫抬着空轿从后跟着,自己连忙追上前,替永嘉引路。

    晋阳城府的景设中规中矩,因地处疆土最北,墙壁会比南方厚上许多,园里树木高大,树干粗壮有力,深深的扎根在泥土里。

    永嘉一步一步随着王然向前走,每一步都踏在离他愈来愈近的路上。

    书房门前,王然停下脚步,对着门内恭声道了句:“陛下,长公主到了。”

    王然话落,门内久久没有回应的声音,他正心头疑惑,耳边忽然‘吱呀’一声响,书房的门被从内打开,随着房门寸寸打开,沈邵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王然仰头看见沈邵,连忙侧身退到一旁,让出路来。

    永嘉站在屋前的廊下,隔着一道门槛,与门内的沈邵静静对望。

    沈邵对上永嘉的目光,与上次相见,期间不过隔了短短几日,可他望着她的眉眼,恍生错觉似的陌生。

    永嘉与沈邵错开视线,她主动举步向房内走,沈邵见了,连忙侧开身,替永嘉让路进来,她路过他的身边,他隐隐的,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

    永嘉走入房中,寻了位子坐下,她率先开口:“放了桓儿和姜尚宫,我随你回京。”

    沈邵听着永嘉的话,一时低头耸肩轻笑了笑,他一步步走向她,在她身前站定,垂眸凝望她的小脸,只开口反问她。

    “永嘉,你说的话,自己可相信吗?”

    永嘉闻言,看着沈邵一时沉默。

    沈邵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侧头,对屋外喊了一声:“将人带进来。”

    永嘉随着沈邵的话,转头向屋门口看去,待看清来人,永嘉所有的冷静一时如镜落地般破碎。

    庞崇捆绑着押进来的,本该是前去南方的陆翊。

    永嘉看到陆翊,一时惊得站起身,她盯着他身上被麻绳勒破伤口浸出的血迹,下意识要上前,却被沈邵一把拽住手臂。

    “你做什么!”永嘉试图挣脱沈邵的禁锢,她盯着他质问。

    沈邵不肯松手,他微微弯了弯唇角:“不做什么,朕只是让你见他最后一眼罢了。”

    “我已经来找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

    沈邵听着永嘉的质问,他扬了扬眉,将目光慢慢转到被庞崇压跪到地上,堵了嘴,满身是血,几番挣扎都不能起身的陆翊。

    沈邵望着陆翊猩红的眼,与他对视。

    “为什么?”沈邵冷笑了笑:“朕一路信任扶持他,朕赐了他一条天下任何人都眼红的坦途之路,让他位拜一品,将他当左膀右臂,可他呢,竟肖想朕的女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他为臣不忠,欺瞒君上,朕只要他一人的命,已是便宜。”

    “你明知道,他对我动心之时,并不知你我关系,他还傻到向你去求婚。”永嘉反驳,却听沈邵冷笑更甚。

    “是啊,其实那时候,朕便该动手杀了他。是朕,犹豫不决,一等再等,留他到今日,留着他骗了你的心。”

    沈邵说罢,忽而笑笑,他话锋一转:“不过今日,朕让你选,”他说着缓缓放开她的手:“永嘉,朕让你选,他的命和你的自由,你想要什么,朕今日都依你。”

    永嘉听着沈邵留给她的选择,不禁冷笑,给与不给,又有何意?

    “放了陆翊,我与你走。”

    沈邵听着永嘉的回答,面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他眸中的光渐渐暗淡,最后他低嗤一声,也不知在笑谁,他只说:“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地上,陆翊听着永嘉的选择,挣扎的更剧烈,他一直摇头,呜呜的发声,却因堵着嘴,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

    沈邵先看了眼永嘉,见她望着陆翊的眼底透了些红,他不禁冷笑问她:“心疼了?”

    永嘉闻言,冷眼瞪着沈邵不语。

    沈邵对上永嘉的神色,低笑一声,接着抬了抬手,示意庞崇放陆翊说话。

    布条被拿下,陆翊开口的第一句便是不要,告诉永嘉不要答应。

    沈邵听着陆翊的话,挑了挑眉,他唇角笑意愈冷:“陆将军有骨气,别急,朕可以留你一条命,可你以为,朕会给你好日子过吗?”

    永嘉听着沈邵的话,神色一变:“你答应放了他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永嘉,朕现在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朕没那么大度,他觊觎你,骗走了你,朕不可能轻易放了他。”

    “不过,”沈邵忽然抬手,他轻轻捏住永嘉尖白的下巴,他更靠近她一步,他低眸俯视她。语气暧昧的开口:“你可以开口求求朕,替他向朕求个请,朕说不定会答应。”

    永嘉想甩开沈邵的手,她欲后退,却被他长臂从后锢住腰身,他将她锢在怀中,不许她躲。

    永嘉冷冷看着沈邵:“你究竟要做什么?”

    沈邵闻言挑眉,他望着永嘉,唇角笑意不明:“吻朕。”

    第107章 新笼子

    永嘉险些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疑惑盯看沈邵:“你说什么?”

    “朕说,吻朕,”沈邵抚在永嘉下颚上的手缓缓向上, 托起她的小脸:“朕若高兴了,说不准可以饶了他。”

    永嘉盯着沈邵唇角的笑, 她只觉他是疯了, 她一时奋力挣脱他, 连连向后退了数步。

    沈邵眼瞧着永嘉的举动,不禁挑了挑眉, 他眼尾反倒隐隐的透出些笑意来:“所以你是不肯了?”

    秋日午后阳光热烈, 永嘉明明身处屋内, 却觉冷冽的厉害,她僵身站在原地,紧盯着沈邵。

    沈邵眸底含笑等了等,见永嘉依旧僵站着不动,他心里忽觉有几分畅快。

    沈邵抬手命庞崇将陆翊拖下去, 打五十板子,可他话音方落,却听身旁一直沉默的永嘉开口, 她的声音很急:“住手!”

    沈邵闻声转头去看永嘉, 见她满眼都是对陆翊的关切,心里原本的畅快慢慢淡去, 眼底一时也没了笑意。

    永嘉心知就是寻常人打五十个板子,必要皮开肉绽,丢掉半条命,何况陆翊如今满身的伤,那些旧伤就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经不住再填新伤。

    沈邵嗓音有几分冷:“怎么,为了他,你又愿意了?”

    “本是你不肯放过他。”

    是,是他不肯。

    沈邵心里承认,他就想知道,为了陆翊,永嘉究竟肯做到什么地步,为了旁得男人,她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沈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必去要挟她,”陆翊开口阻止永嘉。

    沈邵心底本就烦闷,听见陆翊的声音,不禁蹙眉,他瞥了眼庞崇。

    庞崇看到沈邵的目光,立即会意,欲再次堵上了陆翊的嘴,陆翊奋力挣扎,庞崇一时制伏不能,有其他侍卫上前帮忙,他们一脚踢在陆翊背上,才刚愈合的伤口瞬间破裂,浸出血来。

    永嘉眼见陆翊一声痛苦的闷哼,本就无血的面色瞬间惨白一片,永嘉看在眼里,心像刀割似的疼,她大喊住手,可根本无人听,侍卫依旧一拳一脚重重落在陆翊身上。

    永嘉看着被血染红的大片衣料,她想跑上前阻拦,却再次被沈邵一把抓住。

    他攥在她臂上的大手分外的紧,力道重的生疼,永嘉挣脱不得,转头去看沈邵,对上他一片冰冷眉眼。

    “好,我答应,让他们住手,我答应。”

    沈邵好似如了愿,可心底没有一丝畅快,他与她僵持对视,恼也不是,笑也笑不出,许久,他才缓缓松开紧攥着她的手。

    沈邵松开永嘉,索性向后退了两步,他半倚半靠在书案前,展着双臂,双手有几分慵懒的搭在书案上,他原是气恼到极致,反看着她笑出来,好整以暇的瞧着她的艰难窘迫。

    永嘉僵身站着,她对上沈邵眼底的笑意,那笑讽刺的紧,她不敢回头去身后的陆翊,不敢看他身上的血,永嘉紧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似的,她睁眼的一瞬,猛地快步上前,她几乎是冲到沈邵身前,仰眸对上他微垂的目光,他不肯迁就她而低头。

    永嘉克制隐隐颤抖的身子,她抿了抿唇,踮起脚去触碰他。

    他们之间的呼吸倏而拉的很近,她凑来的一瞬,沈邵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鼻息间皆是她的香,她触到的一瞬,他的心跳似乎空了一拍。

    本是蜻蜓点水,她欲撤身离去的一瞬,腰后忽被他有力的手臂锢住,他臂上稍一用力,便让她毫无反抗的困在怀里。

    沈邵尝到了甜,顷刻转静为动,霸道起来。

    她贴在他怀里,双腕被他轻拢在腰后,他掌心叠着她的腕,压在她单薄的美背上,另一手,掐住她白嫩的下巴,迫她仰头逢迎。

    沈邵像是早忘了,这个吻,本是为了报复谁。

    他尝遍她舌尖的甜,厮磨着她的软,许久才肯放她片刻呼吸,他掐在她下巴的手放松开,他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亲,又抚摸她的头,指尖穿过她丝滑若缎的长发,他们额头相抵。

    沈邵看到了永嘉眼中的红,却没有泪,特别的冷。

    沈邵才觉出几分暖的心,霎时间跌出梦境似的,慢慢冷却下去,他不忍再与她对视,缓缓闭上眼。

    他大手抚在她的脑后,他将她的小脑袋按到怀中,将她冰冷的神色隐入胸膛里,他轻轻松开她的腕,又执起她的手,垂眸触到那上头的一圈红,略有粗糙的指腹一下一下的轻柔着。

    沈邵的注意许久才永嘉身上分出一些,他微微抬眸,冷冷看着几步之远,眼眸比身上的血还要猩红的陆翊,他似乎还能从那双通红的眼里,瞧出点点的泪。

    沈邵痛得略带麻木的心,终于觉出几分快感,报复的快感。

    他一手搂着永嘉的腰,抬起另一只手,轻动了动指尖。

    庞崇立即会意,几人合力将陆翊强行带走。

    王然一直候在书房外,房内的种种他不敢多留意,见陆翊浑身是血的被带走,他怀中一个冷颤,将头埋得更低,识相的忙将房门从外关上。

    合上的屋门,就像关上的窗,即便透着光,却因遮了大半,落入的房内的,就变得暗淡。

    人都退去,沈邵才彻底松开怀中的人,他双手轻扶住永嘉的肩,想耐心与她说些什么。

    她却瞬间离开他的怀,挥开他的手臂,连退数步,躲得很远。

    “陛下可如愿了?”她冷笑问他。

    沈邵眼瞧着永嘉的冰冷,一时沉默。

    “陛下是不是很得意,”她又问他:“得意自己坐拥着这世间的无上权力,我等在你眼中,不过皆是蝼蚁,可以任意践踏。”

    得意?

    沈邵听着永嘉的话,忽然嗤笑一声。

    是啊,他是得意,得意到憎恨陆翊到骨子里,却不敢杀了他。得意到,他醋到发疯,却只能用些下作的手段,求她一个吻,好让陆翊也来尝尝他曾经受过无数次的煎熬痛苦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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