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戏装山河
    假期就凑齐了一帮家境优渥的年轻公子小姐,效仿法国沙龙,坐在客厅唱歌弹钢琴,畅谈古今,也打牌听戏,做些背着大人的活动。

    已经将近午夜,湿润闷热的风吹着莫青荷的脸,抬头往上看,一轮姜黄的月亮悬在头顶,升得太高,并不显得大,可格外的亮,亮的灼人眼睛。

    莫青荷还是在笑,心里装着万千的事,本能的被他封闭住了,好像木匣子锁着的一件绸缎戏衣,尽管皱了黄了,缩成一团,但外面的事和声音都隔着厚厚的木头,传不到里头。

    曾经有很多次,他陪着大腹便便的金主回寓所,都是用这种法子克制住自己,用从他身体里幻化出来的另一个人,涂上满脸油彩在交际场长袖善舞,至于他的本心,躲在一个黑暗的地方,静静的单纯着,倔强着,哭泣着,或者期盼着。

    他的心被关了起来,大脑却很清醒,他揣测着沈培楠的那番话,很庆幸刚才没有流露出强烈的情绪。他从沈培楠言之凿凿的话里听出了破绽,那番话再狠,都只是出自对自己行为的揣测,没有确凿证据,否则此时自己大概已经被撵了出去,或者没了命。莫青荷想,既然是揣测,局势就还不太糟,他还有机会。

    他望着沈培楠的侧脸,那般冷峻,被月光照得像一座棱角分明的石雕,目光盯住了一个地方,无论外力如何侵扰都不会改变。莫青荷怔怔的看着,心像被惊扰的刺猬缩成一团,心说从此以后要认认真真的做戏,这个人,这个人,再爱不得了。

    他突然停住步子,牵着沈培楠的衣角,问他:“沈哥,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不好的事,你真会杀我吗?”

    沈培楠暗道一声头疼,他早知道凭这小雀儿的脾气,这件事绝不会无声无息的过去,同时因为莫青荷的不抵抗,他一路都悔着,觉得家里人欺负他也就罢了,连自己也不问青红皂白冲他发了一通火,简直是一名恶毒的丈夫,但一时又不拉不下脸承认错误,闷声道:“说吧,决定出卖国家还是要给我戴绿帽子?前一条不用说,后一条我考虑考虑。”

    莫青荷没理睬他的打趣,忧郁的盯着一对要去门口坐汽车的母子,那小小的男孩子穿着黑皮鞋,头发梳得溜光,正笑嘻嘻的对母亲炫耀从饭桌上得来的一只蟹钳,巴拉巴拉的说话,莫青荷觉得有趣,专心看了一会儿。

    他在一个瞬间突然有种寄人篱下的悲凉之感,因此特别想念北平,想柳初和云央,想幼时学戏的大院子和没有油的菜汤,想那棵开着白花的海棠和记忆中已经模糊不清的娘,他想,娘如果没有把他卖了,母子俩不一定活不下去,或者,他赎身了之后娘再来找他,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被人欺负的时候,总是有地方诉一诉苦的。

    他心情低落,觉得自己既没有家人的关怀,也没有恋人的疼惜,连任务也执行不好,是个顶无用的人,因此长长叹了一口气,伤心道:“我想家了。”

    沈培楠听完,脸上的表情就不大对了,他想,道歉应该微笑,试着往上勾了勾嘴角,自觉过于阴险和谄媚,又板起脸。反复几次之后,倒是莫青荷先沉不住气,骇然道:“你中风了么?”

    沈培楠的实验宣告失败,憋闷的摸了摸脸,掩饰道:“让你那一巴掌给抽的,你这兔崽子,力气还不小。”

    他下了半天决心,见四周无人注意这边,从背后圈着莫青荷,两手扣在他的腹前,瓮声瓮气的在他耳畔道:“小媳妇,我家里人脾气不大好,一急就胡言乱语,晚饭前我也说了的,你担待着些吧。”

    他说完只觉得耳根发烫,好在夜色黑暗,没有露出破绽,莫青荷自然而然的用手叠着沈培楠的手背,轻轻抚摸他的指节,精神还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悲伤里,只听清了他的后半句话。半天啊了一声,愣愣的回头望着他,冲口而出道:“那我要是出卖国家呢?”

    沈培楠快被他这股楞劲儿气死了,心说他这单薄的小身板,敢一来就给了在场的那些有头有脸的宾客一个下马威,还忽视了自己难得的一番努力,完全是仗着人傻后台硬的缘故,因此立刻摆出了架子,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道:“那老子就把你绑起来狠干,干到你投敌为止!”

    这回莫青荷听清楚了,很担忧的捂着屁股,撒腿就要逃跑,沈培楠两手架着他的胳膊,像拎一只小鸡仔将他提起来,一把扛到肩上,丝毫不顾及他愤怒的嚎叫和下人们的围追堵截,一路穿过书房的花园和门厅,咚咚咚的奔上二楼,冲进聚会的小客厅,这才咻的出了口气,扔一只面口袋似的把他甩了下来。

    莫青荷被折腾了个晕头转向,双脚刚一着地,还没看清哪边是北,立刻跳起来,一边大笑一边作势肘击沈培楠的后背,两人正打闹,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装腔作势的咳嗽,他手上的动作一停,一回头,立刻傻了眼。

    客厅铺着二龙戏珠的地毯,靠墙摆一圈儿沙发,已经坐满了人,全都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再定睛一瞧,沈家兄妹都到了,还有三名穿长旗袍的艳妆女士,两名围着沈立松,一名贴着沈疏竹坐着,正跟他额头抵着额头说悄悄话。三人的装束都很大胆,袖管和腰身裁得极小,旗袍开叉直开到腿根,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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