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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谍交换情报的麻将馆,他在莫柳初身边见过这个女人!

    大约对方也想起了他,女人眼里的戒备渐渐消退,她把凌乱的卷发往后一撩,摇了摇头。

    “全上海的巡警都在抓捕他,共产党,国民党,还有没撤走的日本特务,我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她打开怀里的小花布包,摸出一根澄亮的金条,塞进莫青荷手里:“谢谢你。”

    莫青荷回头望着沈培楠,想让他替自己出出主意,沈培楠抱臂站在门口,沉默了片刻:“你带着这个痨病鬼,打算去哪?他要是半路死了,你埋了他?”

    女人想了想:“先去乡下避避风头。”

    “乡下能弄到吗啡?还是等他犯了瘾把你掐死在路上?”

    沈培楠唇边浮出冷笑,话语咄咄逼人,那女人的脸上泛起一层愠怒的红,张嘴想要还击,却发现他说的都是事实,倔强的咬着下唇,半晌转头看向窗外,努力控制情绪:“他才三十二岁……”

    沈培楠收敛神情,淡淡道:“跟我们走吧,去美国,找一家好些的疗养中心,先给他治好病。”

    这下不仅那女人发愣,莫青荷也呆住了。

    沈培楠厌恶地瞥了莫柳初一眼:“他照顾少轩十多年,又把他送到我身边,算我欠他一次。”

    “沈哥……”莫青荷的眼眶倏地红了。

    那女人看看躺在病床上的莫柳初,又看看沈培楠,显然在衡量这次交易的可靠程度,很久都没有说话,就在犹豫之时,啪的一声脆响划破病房的静谧,莫柳初床头的一只玻璃杯摔在地上,碎了。

    三人不约而同的转向病床,只见莫柳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仰面躺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大张着嘴,脱水的鱼一般喘粗气,干瘦的四肢摆成一个大字,一只胳膊搭在床头,艰难地摸摸索索。

    美云扑过去,慌张地攥住莫柳初的手:“柳初,你醒了。”

    莫柳初的嘴唇暴起一层干皮,直着脖子想要说话,那女人急忙扶起他,往他背后放了一只枕头,莫柳初拉风箱似的喘了一阵,几乎用出毕生力气,断断续续道:“美云,咱们……跟他走。”

    女人低头望着莫柳初那只干瘦青白的手,睫毛沾着一点眼泪:“去外国?”

    莫柳初微微张着嘴,竭力挤出一丝笑容:“你跟我都没亲没故,去哪里都一样,我想明白了,这辈子……为了活,卖国卖党,没什么好后悔的,就悔一件事,这时候了,我还是没本事、没本事保护心爱的人……”

    他闭上眼睛,灰白的脸颊透出血色:“美云,我不能再让你……让你……跟我受苦了。”

    美云忽然哭了,大颗大颗的眼泪跌落脸颊落,她抽回一只手,捂着嘴巴,克制住即将喷薄而出的啜泣:“那东西,你戒吗?”

    莫柳初点点头:“戒,后半辈子,我陪你好好的过。”

    美云伏在他身上,双肩耸动,痛痛快快的大声哭泣,一头蓬松的卷发被泪水沾湿,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莫柳初轻轻抚摸妻子的头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休息了片刻,他抬起头,目光停在莫青荷身上:“少轩,叫嫂子。”

    莫青荷又喜悦又悲伤,泪水快要涌出眼眶,他忙不迭的答应,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睛,对着病床前的女人深深鞠了一躬,响亮地喊道:“嫂子!”

    前尘如云烟过眼,很多的爱恨,很多的故事,很多的分离与团圆,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

    飞机起飞的那天天气很好,视野开阔,万里无云,虹桥机场的客人川流不息,皮鞋,布鞋,高跟鞋,中的西的,土的洋的,汇成了一阕热闹的交响曲。

    莫青荷穿着新做的雪貂皮坎肩,眼里含着不多不少三分笑,跟在沈培楠身边,雪白的风毛将他衬得眉清目秀,他拎着一只方格小皮箱,觉得自己在乱世里漂了一大圈,临到最后,依然是那个被养在家里的小戏子。

    当然,也有什么不一样了。

    阿忆挣脱美云的手,奶声奶气的叫着少轩叔叔,小步跑上前,莫青荷掏出一枚糖果,剥开糖纸放进他嘴里,阿忆腼腆的笑着,漆黑的眼睛弯成两只月牙儿。

    他牵着阿忆,一步步走向飞机舷梯,身后人潮汹涌,那些粉光霞艳,纸醉金迷,战火与硝烟,生存与毁灭,信仰和沉沦都渐渐失去色彩,就像一出唱到尾声的戏,演员下场,大幕合拢,观众从一场黄粱梦中惊醒,惊叹还在人间。

    人间,有时比戏词更旖旎凄艳。

    沈培楠刚刚给他讲了一个洋宗教里的故事,说的是洋人的神为了惩罚人们的罪孽,降下滔天洪水,又造出一艘大船,供生灵延续血脉。

    他看着那架在阳光中熠熠生辉的银色飞机,觉得它很像故事里的诺亚方舟,他们坐在同一间机舱,属于不同政党,倾向不同组织,有些人忠诚,有些人背叛,有些人相爱,有些人仇恨,然而他们从未比现在更清楚的感觉到,他们是亲人,是战争和苦难都无法割舍的血脉与同胞。

    陪护人员推着轮椅,莫柳初梳洗清洁,裹着厚厚的毛毯,被小心翼翼的推进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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