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戏装山河
    了的人看,唱给云央,唱给李沫生,唱给赵老五,唱给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后来又提前淡出的朋友和兄弟。

    他们很久很久都没听过戏了。

    什么是戏,什么是真,不过是生旦净末丑,演尽一波三折人间百态,千年滑稽万古忧。

    日益平淡的日子几乎让他忘记了,在这对外宣称最文明和自由的国度里,他是如此的孤独。

    那是幻梦般的一夜,一切动作都了然于胸,一颦一笑都登峰造极,他站在镁光灯中间,背对着观众,低垂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庞,胸膛微微的起伏,动作霎时定格,舞台倏然黑暗,只剩一个圆而雪亮的光斑照着他——在月宫遗世独立的嫦娥,背影分外孤寂。

    台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后来干脆全体起立,狂欢似的向天花板抛飞帽子和手帕。

    他等不及谢幕了,丢下莫柳初,一个人偷偷的跑回后台,嘱咐剧院的黑人保镖:“我累了,需要休息,今晚不签名也不见客,你们看好门,别让人进来。”

    陆续有人要求进来探视,都被保镖挡了回去,莫青荷坐在镜子前,一支支卸下头顶的珠花,他是最积极的人,可这一夜他想任由自己沉沦下去,沉进往昔的记忆和汹涌而至的悲伤里去——云央回不来了,他的云央再也回不来了。

    化妆室外面突然响起了吵嚷声,开始还算有耐心,争执了几句,嗓门突然提高,有人在大声用英文跟保镖吵架,几名黑人保镖尽职尽责,外面吵了一会,突然失去了耐性,砰砰砰的开始砸门。

    “莫少轩,你给我把门打开!”

    莫青荷将手里的凤钗往托盘里当啷一掷,心说真是千金难换片刻安宁,哭笑不得的推开椅子,款款要去应门,保镖也正坚持到了极限,咣当一声,大门被人撞开了,莫青荷站在屋里,跟冲进来的沈培楠撞了个脸对脸。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大家都等着给你庆功,妈还给你都准备了礼物,等来等去见不着人……”沈培楠抱着一大捧玫瑰花,那花挤挤挨挨、吵吵闹闹,包着玻璃纸,太红了,好似一大团烧着的云霞,映着人的脸。

    “你还是这脾气……”莫青荷疲倦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我,倦得很。”

    沈培楠一脸怒容换做狐疑:“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这出戏太热闹、太热闹了,那么些人,没有休息的时候,我演了这些年,想一个人静一静。”

    沈培楠真的不说话了,他在一瞬间看懂了莫青荷的表情,他什么都明白,轻轻把花放在一旁,推搡着把他按回到椅子上,从背后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泥金色铜边的镜子里是贴在一起的两张脸,一个柔媚,一个硬朗,一起揉碎了那水红的胭脂——莫青荷半闭着眼睛,模模糊糊地望着镜中的倒影,戏衣、箱笼、珠翠,满满当当一如昨日,只是镜子里的人老了十三年。

    也是那一年,等来了孙继成战死的消息,他在撤退去台湾的过程中死于战场的流弹,他没等到他的女演员,没看到1949年的秋天。

    电报来的那一天,莫青荷陪着沈培楠在屋檐下喝了一夜的酒,沈培楠红着眼睛,一口闷下一整杯辛辣的威士忌,把一只冰凉的手放在莫青荷的额头,苦笑着说在你面前张狂了半辈子,没想到最后是我输给你。

    莫青荷半坐在他脚边,侧脸贴着他的小腿,柔声道:“沈哥,赢了你的不是我,是庶民、是历史、是时代,真正赢到最后的,是我们背后的国家。”

    沈培楠其他的话随着哽咽声咽在喉咙里,莫青荷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摸他的手指,说我都懂,你不用说。

    “我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不过你放心,沈哥,你要相信我们。”

    多少年了,他们俩闯过枪林弹雨,见证了太多生离死别,不过是为了一句放心。

    两国通讯日渐减少,慢慢没有了故人的消息,时局却日渐明朗,一切砸碎,一切重造,一切新生,数百年的腐朽怯懦步步退让都一去不返,一个新的中国,就要到来了。

    (四)

    沈忆——为了生活上的便利,阿忆在入美注册时暂时随了沈家的姓氏。沈忆在他十六岁那年的某个清晨收到一封写着奇怪暗语的信,之后突然一反常态,像怀揣着一个令人激动的秘密,想要倾吐却又担心秘密的安全,神情恍恍惚惚,刷牙时望着镜子笑,吃早饭时盯着盘子笑,连续几天,每天上学的脚步都轻快的像鸟儿回归天空。莫青荷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果不其然,不久后的一个周末,他怀着从未有过的羞赧神情,带回了一名有着卷曲头发、漆黑眼仁的英俊青年。

    青年是位华侨,正在斯坦福大学攻读学位,家世很好,彬彬有礼,举止大方,他在晚宴时介绍说自己混杂了四分之一美国血统,自小在外国长大,中文说得实在惹人笑话。然而他还是努力的用中文同大家交谈,实在不知如何表达时就转头向阿忆求助。

    青年拘谨而礼貌,凝神沈忆的眼神却极其专注,他一开口,沈忆就脸红。

    当晚,莫青荷洗完澡,裹着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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