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的厌恶透了出来,多看流梳一眼都嫌烦,转过身道:“今日康妃娘娘身边的大宫人过来了。”

    流梳心里一咯噔,浑身都绷紧了,面上还要装作不在意地询问:“她们过来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看宫人的脸,问问名字。”

    流梳一边觉得逃过一劫了,但一边又觉得隐隐不安,故作随口道:“哦,除了康乐宫的宫人,应该没其他人吧。”

    又描补道:“我听说之前康乐宫的宫人也去过其他娘娘宫里,怕有给其他娘娘们示威之嫌,康乐宫的主子们都要避开的。”

    巧儿声音带笑道:“是啊,你很聪明啊。”

    流梳心里的石头落地,又被巧儿夸了,忍不住洋洋得意:“当然了,如果不是你运气好,这大宫人的位置指不定谁来占呢。”

    “喔。”巧儿嘴角勾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径直进了侧殿,庄妃娘娘刚走,给小团子布置了功课。

    她故意让走路的声音大点,埋头写字的小团子耳朵动了动,抬头一看是她,眉开眼笑:“巧儿。”

    巧儿这才加快步伐走过去,看了一眼他的字迹,笑盈盈道:“殿下今日写的字,又比之前好了许多。殿下真是又勤奋又聪颖。”

    小团子脸色微红,不好意思道:“有吗?”

    “有。巧儿从来不骗殿下。”

    小团子心里很高兴,又要矜持,憋得好辛苦的说。

    观众们看得笑哈哈,纷纷发评论,让他想笑就笑吧。

    当然了,小团子是看不到这些的。

    巧儿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不会挡着他的亮光,脆生生道:“殿下,巧儿给你磨墨。”

    “好呀。”

    有人在旁边陪着,容衍练字更来劲了。巧儿安安静静地做事,手上动作不停,目光却有些出神。

    庄妃娘娘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流梳心比天高,毫无尊卑,极端任性又自私自利,这样的人,别说留在殿里做个二等宫人,就是做洒扫宫人都是个祸害。

    庄妃娘娘进宫许久,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最开始她派竹香特意寻了流梳这些人放在小殿下身边,的确没安好心。

    但是现在呢,她都对小殿下转变态度了,却又从未提起怎么处理流梳等人。

    庄妃娘娘看不出来流梳她们的危害吗?

    还是,想用流梳她们来制衡她这个大宫人。

    毕竟有时候没脑子的蠢货利用的好了,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只不过,庄妃娘娘只是单纯地想压制住她吗?

    巧儿磨墨的手一顿,眸光暗了暗。

    她暂时把这事压在心底,眼下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之前在康乐宫那些宫人面前,她说自己叫巧儿,对方的神态分明有了轻微的变化,还不动声色地打了一场眉眼官司。

    她站得近,倒是瞧了个清楚。

    “巧儿”应该就是她们要找的人,只不过最后可能因为什么原因又没声张。

    还有流梳,她时不时躲懒不奇怪,但是提到康乐宫的宫人们时,她看起来很紧张。

    康妃娘娘放出风声,是要找送还她东西的宫人,这是好事啊。

    多少宫人谈起来,都恨不得这好运降临在自己身上。

    流梳素来自负不凡,听到这种事,第一反应居然是不安。她不安什么?

    退一步说,她真有什么错,她一个宜兰宫的二等宫人也跟康乐宫八竿子打不着。

    除非……

    巧儿心下一凛,有了个主意。她看了一眼砚台,确定墨差不多了,轻手轻脚搁下墨锭,退了出去。

    两日后,康乐宫的大宫人收到消息,她们之前去宜兰宫时,有个宫人躲懒去了,所以没有出面。

    而且那宫人皮肤黝黑,因为脸上长了许多斑点,曾经受人嘲笑过,所以脾气很不好。

    大宫人脸色变了,但还保留两分戒心,问这个消息是怎么来的。

    “回大宫人话,这是宫里的小姐妹们说的,宜兰宫那个又懒又丑的宫人嘴巴特别坏,平时得罪了不少人。小姐妹们知道她躲懒,想拿这个把柄告发她,让她吃回苦。奴婢刚好听了一耳朵,想着不管怎样,都要报给大宫人您。”

    大宫人脸色缓和,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碎银给她:“你做得很好。以后也要记得,不管是不是有用的消息,听到什么都要来告诉我。”

    小宫人接了赏银,喜不自禁,连连点头:“是是是,奴婢一定记得。谢谢大宫人。”

    “行了,下去吧。”

    小宫人欢欢喜喜走了,大宫人私下派人又去调查了一番,而后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康妃娘娘。

    康妃诧异:“真的有这般胆大妄为的宫人?”

    “回娘娘,奴婢查到的,的确是这样。那个宫人叫流梳,以前在北巷干活,有不少采女,宫人都受过她的气。后来突然被宜兰宫选走,没多久就放在七皇子身边。”

    康妃愣住,略微理了一下个中缘由,低声喃喃道:“庄妃也太狠了吧。”

    由小窥大,庄妃既然能把流梳这样的宫人放到七皇子身边,那么其他伺候七皇子的宫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这就说得通了,七皇子年纪小,宫里也没个依靠,定然管不住刁奴,所以殿里的奴婢才敢不干活,到处闲逛。”

    大宫人头垂得更低:“应该是这样,只是没想到遇到了五皇子。奴婢猜想五皇子是躲在隐蔽角落里清闲,不知怎么有了矛盾,那宫人又没看到五皇子人,所以才敢破口大骂。”

    康妃揉了揉眉心,少顷,吩咐道:“下午五殿下回来,你如实跟他说吧。”

    大宫人犹疑:“娘娘,这会不会……”

    康妃凉凉道:“他也不小了,总该让他见识一下宫里女人的手段。”

    “是,娘娘。”

    上书房。

    “阿嚏——”

    五皇子揉了揉鼻子,又瘪了瘪嘴,太傅怎么还没讲完啊。

    他肚子好饿。

    “五皇子,老夫刚刚讲了什么?”

    五皇子骤然被点名,浑身一个激灵地站起来,对上太傅如炬的目光,下意识磕巴:“刚刚,刚刚太傅讲了《公羊传》,嗯,《公羊传》……”

    他眼睛下瞄,瞥见桌上翻开的书页,心想自己走神还不算彻底,赶紧道:“太傅讲到了宣公六年这一篇。”

    “灵公无道,暴虐,逼得手下反…反叛。这是警示后人,高位者需得仁义。”

    太傅脸色稍缓,收回目光,继续接着讲后面的内容。

    五皇子松了口气,坐下平复心绪,吓死他了,还好他聪明,不然今天轻则丢面,重则挨手板子。

    之后他再不敢松懈,认认真真听讲到午时,直到太傅走了,他才像浑身脱了力一样,趴在桌子上。

    “老五,你今天运气不错啊。”

    五皇子掀了掀眼皮子,发现是四皇子,龇牙一笑:“是啊,幸好我回答上来了,没有挨手板,不然那手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

    四皇子脸色一沉,“你埋汰谁呢。”

    五皇子从桌上起来,斜坐着,单手托腮,虽然仰视四皇子,但半点不输气势,“我自嘲呢,四皇兄怎么不高兴了。”

    “你……”

    “老四。”三皇子叫住他:“该去用午膳了。”

    四皇子瞪了五皇子一眼,才跟着他亲哥离开。

    五皇子翻了个大白眼,慢吞吞站起来,也去吃东西。

    其他皇子陆陆续续离开。

    诸位皇子用过午膳后,短暂地歇息一会儿,又接着上课,直到申时,他们才能下学。

    五皇子和六皇子像只飞出笼子的鸟儿,咻地跑没影儿了。

    “五皇兄,我们等会儿去骑马吧。”

    五皇子拒绝了:“我今天有事,改天吧。”

    他跟六皇子分开,直奔康乐宫,也不知道母妃找到人没有。

    “母妃,母妃……”一进康乐宫,他就开始嚷嚷。

    康妃:……

    “让小厨房把五皇子爱吃的点心送过来。”

    “是,娘娘。”

    宫人刚出去,五皇子就冲了进来,“奴婢见过五殿下。”

    五皇子摆了摆手:“免礼免礼,你们去做事吧。”

    他三步做两步凑到康妃身边,迫切道:“母妃,你让人找到那个奴婢没有。”

    康妃冷下脸:“这种小事,也值得你挂念数日。”

    五皇子一顿,小声道:“母妃,儿臣知错。”

    康妃趁机教育他:“男子汉大丈夫,眼界要开阔,不要盯着一点细枝末节。”

    “是,儿臣受教了。”五皇子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康妃这才跟他道:“辱骂你的宫人找到了。”

    她看向自己的大宫人:“采荷,你把事情原委说给五皇子听。”

    “是,娘娘。”采荷微微垂眸,对着五皇子恭敬道:“那日辱骂殿下的宫人并不叫巧儿,她真名叫流梳,是宜兰宫baba……”

    一盏茶后,五皇子神色呆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

    “这,不太可能吧?!”他挠了挠后脖子,在殿内来回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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