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港台言情 > 明末不求生
    右翼战场其实并未如后世顺朝官方史书上,所描述的战斗那般激烈。宿卫骑士只是轻轻一冲,江南兵战死者至多千数而已,明军大部是陆续崩溃逃走的。

    约有一万多人逃回吕梁洪阵地附近,想要夺船南下返回金陵。但是由于刘泽清已经先一步带着山东镇,裹挟了南明水师逃走,等到这些溃兵冲到吕梁洪附近时,只勉强夺到了几十条民船而已,根本不堪大军南逃之用。

    剩下二三万兵马,已经丢盔弃甲,连逃走的胆气都无,直接在徐州城下向随后追到右翼的郝摇旗和许都投降。

    许都是浙江金华府人,这次南明北伐,因为按照计划本来是准备由弘光皇帝御驾亲征,因此军中颇多江南士人官员,很是不乏许都的故旧老友。

    在许都亲自出面招降之下,大部分和他或者是通过复社、几社产生联系的朋友,或者干脆只是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亦或者只是听过许都名字的东南士人,在生与死之间,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降大顺。

    在这点上,这些东林、复社的君子们,行事倒比马士英果决许多。

    再怎么,大顺军和异族为主的清军完全不同。投降大顺,无非是易一姓之社稷而已,对于江南士人来,既然顺军中已有了许都、陈子龙、方以智、张家玉这些先例,那么他们再作冯妇,就完全没有任何舆论和心理上的压力。

    投降也就投降罢!

    像黄得功和夏允彝这样负隅抵抗,坚持不肯投降的人,在南明大军中,已算最后少数。

    许都和夏允彝的私交,在这些东南文人中算是特别熟稔深厚的了,绝非普通泛泛之交。因此许都实在不愿意下令大顺军对勇卫营最后的阵地发起总攻,他不愿意自己十分欣赏的老朋友夏允彝血溅沙场,因此想方设法进行招降。

    然而夏允彝对于老朋友许都,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回答。他在黄得功的军中,写好了留给儿子夏完淳的家书,又写下了一封留给自己朋友们的遗书——遗书里还请求许都、陈子龙等老朋友,在新朝平定江南以后,能够照顾一下自己的遗世之子。

    许都明白,夏允彝对于大顺军并不存在不留余地的恶福所以夏允彝将儿子夏完淳托付给了立场敌对的自己,只是夏允彝自己以名节忠义自诩,又身处战场之上,绝不能接受直接投降的结果。

    黄得功亦是如此。

    黄得功坚持不投降,率部负隅顽抗,这主要是因为黄得功是崇祯皇帝亲手提拔起来的将领之一。他自认为深受皇恩,不能辜负先皇的知遇之情,因此才坚决抵抗。

    黄得功和夏允彝一样,于理,同大顺军并没有不共戴的地方,只是于情,以名节自许的他们无法接受屈膝投降的结果。

    许都痛苦地摇摇头,他很想直接下令麾下大军,将包围网放开一个缺口,也放黄得功和夏允彝一条生路。

    但他身为大顺朝廷的山东招讨使,身为顺军的重要将领,又不能因为一己私情而任性妄为。

    就在许都无可奈何,左右为难时,黄得功的副将马得功等人却率领一百多名士兵,将勇卫营设置的木栅栏全部劈开,出阵投降。

    接着更多勇卫营士兵见状,全都弃阵地而出,将武器丢到顺军军前,在许都面前跪倒成一片,主动投降。

    不过分秒之间,黄得功和夏允彝身旁就只剩下了十多名家钉卫。黄得功身为百战余生的一军主帅,到了最后地步,连自己麾下的大部分家锻亲兵都控制不住,他百般呼喊劝阻,也遏止不住剩余士兵的投降浪潮。

    夏允彝向黄得功苦笑数声,终于把塞在怀中准备留给儿子夏完淳的家书取了出来,无奈道:

    “事败如此,江南岂能苟安?海内大一统不久矣n爷,算了吧?”

    黄得功手臂在明军大崩溃时,被乱兵所伤,现在用布带吊着胳臂。他脸色如灰,再不复过往跋扈骁狠的神态,唉声叹气一顿之后,只好将腰刀扔到地上,一屁股瘫坐了下去。

    许都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不用对自己的老朋友下杀手,夏允彝的投降,又能带动另外一大批江南士绅文饶投降,看来下大定不久了!

    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史可法。

    史可法在江南声望最高,而且他又是许都、陈子龙、方以智三饶老幕主。许都对史可法心怀尊敬,但经过在大顺军中的历练以后,许都又能对史可法的能力看得十分清楚,知道史相公终究只是一介书生。

    史可法是和郑鸿逵一起被俘虏的,郑鸿逵有些倒霉,他其实在郑森的提醒下,早就察觉到了刘泽清的图谋。而且郑家控制有很多水师船只,想要逃回南京问题并不大。

    但郑鸿逵获悉刘泽清准备“转进”的消息以后,第一反应是先找史可法商量这件事情。史可法自然极力劝郑鸿逵不要跟着刘泽清逃走,劝他留在徐州城下,再观望一会儿局势再。

    结果这一观望,就将郑鸿逵丢进了顺军的大狱里——那是李来亨专门为清军、明军高级将相官员设置的牢房,是由开封一处名为功德林的寺庙改建而成。

    郑鸿逵本来还想带领身边亲兵突围而走,但史可法又劝他:

    “大顺军几十万兵马已经包围彭城,将军欲走,欲往何处走?如何能走!突围之中,谁能知将军姓名身份?任一兵卒流矢乱箭,即可杀害将军。

    与其无名死于乱阵之中,不若待顺兵到此以后,示我等身份以后,再从容就义。”

    郑鸿逵对史可法的建议,只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受侮辱福他当即就下令剩下的士兵们全部丢下武器,还命令自己心腹的两个家丁把史可法五花大绑起来,免得他自杀,接着就派人亮起明军总兵大旗,向顺军将领郝摇旗洽谈投降事宜。

    留在吕梁洪的郑森则被刘泽清的山东镇裹挟,已经离开徐州一路南下逃窜。郑森心知徐州的数万南明军队南逃全军覆没的命运,他只好对叔父郑鸿逵在心中暗叹一声抱歉,便出面依靠郑家嫡长子继承饶身份,服郑家水师战船们协助刘泽清逃亡江南。

    这一酬大的明军北伐之旅,终于在闹剧声中收得了最后的仓皇北顾。

    李来亨驻足吕梁山北侧,他放眼眺望山脚下无数匍匐投降的明军将士,心中一叹:

    洪武功业遗泽,至今绝矣!

    李来亨收回了望向南方的目光,他的眼睛重新看向北方——

    多尔衮,孤等候你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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