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走得不快,断断续续走了十余米的时候,谢宜舫却开口了。

    他道:“值得。”

    永空大师停住脚步,既不曾回身看他,也不知他此刻面上神情,只是问他:“倒不妨问问你自己的心,当真不会后悔吗?”

    这一次却没有了长久的沉默,他声音很轻,语气却坚定:“至死不悔。”

    永空大师低低的念一声“阿弥陀佛”,开口道:“既然如此,老僧也不会再有强求,只等你马到功成。”

    “最后一次 ,”谢宜舫淡淡的道:“这是你最后一次见阿宁,此后无论山长水远,都请大师不要再见她了。”

    永空大师眉头一跳,却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只是道:“倘若事情进展确实如你所愿,我自是不会再见她的。”

    “大师,”谢宜舫却微微笑了,他慢慢道:“我这个人,等闲是不跟人说笑的,说出口的话便会做到。”

    “反正我是孤家寡人,没什么好怕的,”他轻轻合上眼,笑意渐深: “大师,你也是这样吗?”

    这一回,他却不打算听永空大师的回复,自顾自的转身,下山去了。

    清风吹起了他的衣袍,衣带浮动之间宛如天人,他轻不可闻的叹一口气,也不知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痴儿!”

    他径直离去,毫不留恋,永空大师却远不如他自在,怔怔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景竹站在一边摸不着头脑,却见他师傅脸上有眼泪慢慢的留下来:“都欺负我,一个个的都欺负我!”

    景竹:“……”

    永空大师心里头的酸涩一股股的往外冒,简直要刹不住车:“太子欺负我,阮家小姑娘欺负我,这个欺负我,那个也欺负我!”

    景竹:“……”

    永空大师却顾忌不上形象了,只想将自己这些年的心酸尽数哭出来:“师傅啊,你怎么走的这么早,留弟子一个人打理寒山寺,弟子兢兢业业从不敢稍加懈怠,到头来却搞成了这个样子,弟子心里苦啊。”

    景竹:“……”

    永空大师不理会景竹有没有听懂,只想将自己的委屈一并吐出来,眼泪噼里啪啦的望外掉:“我是招谁惹谁了,怎么都过来捡我这个软柿子捏!这个捏一下,那个捏一下,最后居然还有人丧尽天良上来踩,我便是一个铁的,现在也该扁了啊……”

    景竹:“……”

    第223章 揭秘

    永空大师年事已高, 一生经历的风风雨雨绝对不在少数,但是叫他说说,这一生最为艰难的时候, 大概只有两日, 且非常奇妙的,这两日都与一个同姑娘有关。

    永空大师是孤儿,刚刚出生的时候便被人丢到了路边,是他身为寒山寺主持的师傅四处行走见到了, 这才将他抱回了寒山寺, 收他为弟子, 仔细栽培。

    他天资也是出色, 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寒山寺首屈一指的僧侣, 佛法造诣随着年龄的增长日益精深,如若不出意外的话,也将为寒山寺带来无尽的光辉。

    只可惜, 他师傅是看不见了。

    寒山寺历经几朝, 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动荡, 但是在几代主持的努力之下, 到底还是稳定了百年基业, 依旧流传至今,他师傅经历了几番波折,劳心劳力,身子骨早就虚透了, 临了的时候却还是抓着他的手,千叮万嘱一定要守好寒山寺的百年基业。

    一直以来,他也听从师傅的吩咐,将寒山寺打理的有声有色,直到二十多年前,一个名为谢宜舫的少年深夜冒雨前来,带着故人名帖,前来拜访。

    那故人是他的旧友,出身范阳卢氏的世家子弟,因着前朝国破,心灰意冷之下才流离四方,却不想,竟还收了徒弟。

    说起来,他们多年交情匪浅,老友的弟子求到了门上,我无论如何,他总要尽力相帮才是。

    可那谢宜舫所求之事关系命运溯回,乃是天机,如何能透露?

    这样一来,却也只好无可奉告。

    得知这个结果之时,谢宜舫脸色青灰,眼底似乎有什么光慢慢的消失掉,他嘴唇动了动,轻声问道:“大师……果真不肯帮我?”

    永空大师见他如此,也是于心不忍,可天机之事又岂容人泄露?

    如此一想,他到底还是推拒道:“请恕贫僧无话可说。”

    谢宜舫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冷意,声音低到听不清,语气也暗含森然:“大师并非不知此事,只是不欲告知于我,是吗?”

    话说到了现在,永空大师还能怎么接下去?也只是继续沉默,不置一词。

    谢宜舫竟也不曾继续纠缠,冷笑一声,便起身离去了。

    那时候,永空大师以为他是知难而退了,却小看了他的坚韧心性,以及潜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疯狂。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寒山寺的一座藏书阁失火了,几代珍藏的典籍化为飞灰,许多都是孤本绝版,世所仅有,堪称无价之宝,永空大师听完研经阁的僧侣细细回报,简直心痛欲死。

    下意识的,他就猜想到,那是谢宜舫干的。

    也没有花费多少探查的功夫,因为当他晚间回到自己僧房的时候,谢宜舫早已等着,不需他开口问,便自己承认了。

    在想起那些被焚毁的无双典籍之后,怒火忽的涌到了永空大师心头,下意识的,便想要将谢宜舫擒下,交由戒律院论处。

    可等到真正动手的时候,永空大师好想哭——他这么年轻,而我还正当其时,为什么会输给他?

    而且,还是输的这么惨?

    谢宜舫神色淡然的点了他穴,随即施施然坐在一侧椅子上与他谈条件,他道:“大师生气,也不过是为了那些珍藏的历代典籍,但是,倘若我能将那些尽数归还,大师能否改变主意,泄露一二天机?”

    永空大师被谢宜舫随意的点了穴扔到床上,简直是丢尽了老脸,便是性情温和,也有些难以忍受——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性呢,何况他还不是菩萨。

    “你这年轻人,说的倒是轻巧,那是我寒山寺历代主持高僧收集的典籍,许多更是珍本孤本,你到哪里去还给我?”

    谢宜舫却不动声色,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你当我为何过半个月才烧你藏经阁?不过是为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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