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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派出的探子便到了。为了保险,特意挑的新面孔,今时今日仍潜在西乾岭中。

    霍临风浑身僵硬:“容落云是不凡宫的头目,一介草莽而已。”

    霍钊笑道:“我的探子可不是这般说的。”起身绕到桌前,铜墙铁壁般压迫着亲儿子,“你曾救他的性命,让他陪同你见沈舟,许他出入军营、将军府,还透露他军情,连送回来的家书都允准他劫去一看,我说得对不对?”

    霍临风的冷静终于出现裂纹,瞠目而视,难以置信地看着霍钊。桩桩件件,何等探子能刺探至此,必定是潜在他身边的人。

    “爹,”他问道,“你的探子究竟是谁?”

    霍钊一哂:“你认识的,张唯仁。”

    儿子培养的密探,竟是老子早就派去的,实在是荒唐!

    霍临风却顾不得震惊,只知道,一事已然瞒不住了。他凝视着霍钊的虎目,承认般点了点头。

    小腿骨登时剧痛,霍钊将他踹翻在地:“胡闹!”

    他爬起来:“这般便是胡闹?!”从往事揭开,容落云舍了他,恨了他,又因爱折磨放不下他,日积月累至眼下境地,他早想发泄了!

    “还有更胡闹的。”他如惊毛的豹子,“同见沈舟,容落云和沈舟的渊源非我能比。”

    “随意进出又如何,他还睡我的军帐、登我的高床。”

    “再说军情,那水兵都要靠他的弟弟操练。”

    “家书又岂止允许他劫去,根本就是当着他写的!”

    霍临风一字一句说罢,亦是哂笑:“至于,也是给了他。”

    霍钊怒不可遏,扬起苍苍大手奋力挥下,霍临风抬臂抵住,额头凸起道道青筋:“爹,这叫做物归原主。”

    他切齿拊心道:“可遗物能还,他双亲的性命要如何奉还!”

    霍钊满目惊疑,只听霍临风陡然音轻:“容落云,乃唐氏遗孤。”

    手臂垂落,霍钊怔忪着退开两步,挨住书案的边缘。松柏般的身躯刹那间佝偻,俨然遭受了重击。

    许久许久,他忽地笑起来,漫上浓浓的快意。

    霍临风问:“爹……该作何解?”

    霍钊答道:“我等那孩儿来。”

    ——躬身奉剑,以命偿命。

    第74章

    别苑小亭边, 折的那枝玉兰树长高了, 秋风里,梢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触碰漆柱。霍临风蹲在树下, 大晚上的, 握着一把匕首默默松土。

    巡夜的侍卫瞧见, 急忙去叫睡下的花匠来,怎能让主人干这粗陋活儿。花匠披着衣裳跑来, 恭声解释, 这玉兰日日当心伺候,土也是刚松过的。

    霍临风说:“休管我, 睡去罢。”

    花匠与侍卫离开, 当值的丫鬟又来, 撵走丫鬟,小厮又来。这一拨拨的人送来关心,堵在园子里,生怕少爷有什么不妥。

    没一会儿, 杜铮姗姗来迟:“行了行了, 都回去歇着罢。”

    挥退众人, 园子里静得厉害,仅闻匕首摩擦泥土的声响。杜铮展开披风为主子披上,入小亭,将双碟灯吹熄一盏。

    周遭暗了些,霍临风蹲在树下,藏着似的。这份不清明很管用, 叫人安心,能冷静地琢磨点事情。他贪婪道:“另一盏也吹了。”

    杜铮说:“那就瞧不见路了。”

    霍临风叹道:“本来也寻不到路走。”他站起身,用树皮棱子刮掉匕首上的泥土,收鞘,转身踏入亭中。

    杜铮斟一杯茶,恭顺递上,借着黯淡的烛光打量霍临风。那眉宇间的情致,那眼神,那石头一般攥紧的拳头,处处都不痛快。

    “秋燥,少爷尝尝这雪针茶。”他先哄着,但明白哄着无用,得拿小刀挑破对方的痛处,“少爷原是去书房和侯爷说话,莫非挨了训斥?”

    霍临风不吭声,端杯啜饮,半晌才呡进去一口。

    杜铮看在眼里,循序渐进地问:“听说侯爷要那本?”梅子进书房送茶,听见的,而后又吐露给他。

    霍临风的表情隐有松动,将茶盏重重一搁,他抬眼骂道:“成日嚼舌头,传小话,怪不得你们二人情投意合。”

    明明是训斥,杜铮却露出一副笑脸,忙不迭地再斟一杯。能骂便好,一声不吭才最难办,他终于切入要害处:“少爷,莫非你告诉侯爷,送了人?”

    这回,霍临风大口饮尽,一派默认。

    杜铮惊道:“难道连‘容落云’也说了?”

    霍临风“嗯”一声:“你以为我想说?我嘴巴缝着呢,奈何他定北侯上来便问!”天晓得,“容落云”三字从他爹嘴里问出来,有多骇人。

    杜铮惊诧愈甚:“侯爷怎知二宫主?”

    提及此更叫人生气,霍临风一拳砸在石桌上,亏他尽心选拔、调查、栽培,竟选中张唯仁那厮。如今看来,当初张唯仁被容落云拦截,许是故意示弱。

    那人的武功,刺探能力,也绝非表现出的程度。

    “侯爷……”杜铮还惦记着,“不会知道二宫主的身份罢?”

    霍临风苦笑道:“我爹不知道,但我告诉他了。”

    杜铮骇得一抖,躬身低语,从齿缝里挤出字句,容落云的身份怎能告诉侯爷?后情还说不好,侯爷忠义,心底的愧疚翻覆上来,恐怕再不得安宁。

    霍临风全都明白,只是,比起容落云所受的失怙之苦,刽子手的不安宁算得了什么?旧年的冤孽债,陈若吟要还,皇帝要还,他爹也迟早要还。

    杜铮声如蚊蝇:“可那是……少爷的亲生父亲。”

    霍临风当然知道,一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一边又是发肤之恩,血浓于水。他仰面望着长空,想问皎皎明月,亦想问烁烁星辉,这忠孝两难全该当如何抉择?

    “走罢,我乏了。”霍临风移步,沿着羊肠小径行走,披风拂过两旁的蓝钟花。杜铮提灯跟着,禁不住问道:“少爷,那侯爷知晓你们的关系吗?”

    霍临风摇一摇头,他未说,从离开西乾岭的那一日起,相会渺茫,重逢便是清算旧仇。届时他若阻止,容落云恨他,他不阻止,父命消殒在爱人手中,他们的关系,无论如何都难以修复了。

    他忽然立住:“容落云早知真相的话,根本也不会喜欢我。”

    杜铮心疼得紧:“少爷,别那么说,事实上——”

    霍临风打断:“事实上,凭借阴差阳错,我得了一场不该有的感情。”他探手摘花,沾染半掌冰凉的夜露,“原是我配不上他,白得一场镜花水月,已知足了。”

    一阵风来,他晃了晃。

    塞北的秋风可真冷啊,钻心侵肺,恨不得叫人绞断肝肠。一勾明月看笑话,繁星睥睨,天地之间无一处渡苦怜人。

    这时候,一点亮光掠入园中,急汹汹的,传来一股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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