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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规矩的自然是陆准。小财神容光焕发, 还骚情地戴一顶紫玉冠,走进来,径自往床畔一坐。

    霍临风说:“三宫主起得真早,有事儿?”

    陆准回道:“我想出门转转。”他说得煞有介事, “长安乃天子脚下, 可不能白来, 好歹要捞一笔。”

    容落云问:“你要出去劫道?”

    陆准抬手摸摸玉冠,他曾找大师算过,劫道是凶活儿,易生祸端,若想破解需穿戴鲜艳些,增添一丝喜气。俗话说“姹紫嫣红”, 眼下国丧穿红找死,那便穿紫色了。

    他也知道,长安戒备森严,不似西乾岭山高皇帝远的。“霍大哥,”他巴结人,“你肯定清楚哪里松懈,能否指条明路?”

    霍临风向来记仇:“不喊二嫂了?”

    陆准变脸极快:“什么二嫂啊,你乃堂堂的大将军,是我二哥做了将军夫人。”

    床里头,容落云掀开锦被,一脚把陆准踹了出去,霍临风笑不可遏,踱到床边俯身捧容落云的脸,说:“我进宫了,你再睡一会儿。”

    说罢转身欲走,顿住,霍临风又道:“三宫主,眼下正值国丧,各地上供的宝贝数不胜数。城外五十里有驿馆,你明白吗?”

    陆准骨碌起来:“明白,明白!”

    霍临风说:“那带你二哥一起去,让他也转转,整日待在府里都长肉了。”说着朝外走,利索地迈出了卧房。

    容落云愣在床上,他哪长肉了?抬手捏捏胳膊,再抚一抚肚腹,赤足下床跑到镜台前,对着铜镜仔细端详,没觉得胖啊……

    陆准凑来:“二哥,醒时听杜铮命人备马,难不成霍大哥和睿王骑马去皇宫?”

    容落云回神:“只临风自己。”昨日孟霆元回来交代些事情,连夜便回宫去了,“怎的想起来问睿王?”

    陆准哪是想提睿王,是听到人家的秘密,活活忍耐一宿。他悄声说:“我昨日与他说话了。”一脸的高深莫测,“二哥,你不晓得罢,睿王妃居然……”

    三两句工夫,陆准把孟霆元的夫妻秘密抖搂个底儿掉,容落云一时怔愣,稍微细想,又觉得应当在意料之中。

    他叮嘱道:“此事莫对旁人说,记住了吗?”

    陆准琢磨着,这也算皇家秘辛罢,若是以此为条件,睿王是不是要赏他一笔封口的银钱……白银,黄金,南海珍珠红玛瑙,他手托腮地倚着镜台,越想越美,露着又憨又痴的笑意。

    趁那傻子天马行空,容落云净面更衣,扎起一束高高的马尾,等穿戴好,朝陆准的额头上狠狠一敲,敲碎了对方的白日梦。

    兄弟两人离园,未走王府正门,贴着高墙轻纵身,再落地时已经在城南某一处。城门重兵把守,进出都要严格地检查,排队半个时辰才终于过关。

    一出城,重要的几条官路布满骁卫军,休说劫道,就连驾车赶路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容落云和陆准审时度势,选择无人深径,从荒凉的林中向南穿行。

    一路未见什么人,约莫二十里后,容落云顿住脚步吸吸鼻子,闻见一股腐臭的血腥气。循着那股味道走,渐渐地,行至一片枯黄的树丛前,厚雪覆盖着,瞧不出什么异样。

    陆准掩住口鼻,抽一把弯刀将树丛拨开,腥臭味儿愈发浓,用刀篦去浮雪,只见赫然躺着几具尸身。

    “二哥,快瞧!”

    容落云凝眸望着,视线移动远些,说:“前面应该也是。”他折枝走近,一路篦去覆盖的积雪,将一具具尸体暴露出来。

    统共十六人,无兵器,皆为寻常百姓的装扮,其中还有老幼妇孺。这条路隐秘,是何人行凶,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又是为何被杀?

    “那个……”陆准吞咽口水,“不会是被劫杀的罢?”

    不无可能,但容落云眼尖,用树枝挑起一枚包袱,里头竟掉出两颗碎银。再查看其他的,不少人的行囊仍在,可见凶手并非图财,而是单纯地害命。

    容落云说:“老三,咱们继续走。”

    他们朝着南,弥漫的死人味儿或浓或淡,但始终未曾断过,树丛之下也接连不断地发现尸体。走过四十里时,陆准抹把脸,嘟囔道:“一路都没个人。”

    这话给容落云提了醒,四十里地只见死尸,不见活人,也忒不寻常了。他片刻后明白,这条路没有官兵把守,本来是有人走的,但连续丧命其中,如今才无人敢走。

    看来霍临风已知有异,是故意让他们来查探。

    容落云道:“老三,上树。”

    几片纷飞凋零叶,容落云和陆准顿时隐匿,待十里掠过,距长安城五十里外,抵达这片密林的出口。林外是一条荒道,根本没有什么驿馆。

    容落云斜倚枝桠,耳骨微动,用六路梵音探得一点动静。马蹄声,车轮倾轧,赶路时的号令,他屏息等候着,不知哪一队人马走如此荒僻的小路。

    半柱香之后,近百人的行伍寸寸迫近,皆穿凡俗衣饰,但风姿面貌掩不住,容落云在塞北见识过,那是兵者独有的气势。

    队伍走来,经过树下时,陆准欲飞身拦截,却被容落云一把薅住后襟。他压着嗓子问:“二哥,不下去会会他们?”

    容落云说:“切勿打草惊蛇,让他们走。”

    等一队兵马逐渐走远,容落云跳下树,沿着车辙逡巡。倏地,他俯身拾起一根羽毛,在雪上头,说明是刚落的,这光景又无鸟雀在深林受冻。

    只能是……从马车上掉下的。

    容落云醒悟道:“是羽箭。”那一车车,一包包麻袋,想必装的都是兵器和粮草,一路死了恁多人,说明这来路不明的兵绝非第一批。

    弄清楚这一点,容落云和陆准继续埋伏,一日之内,共有三批人马经过,最后一批来时已近黄昏。兄弟俩尾随着,及至长安城外,那队兵未走正门,而是从西侧的角门进了城。

    如此可疑的队伍,一日三批,竟然能顺利入城,可见内外根本沆瀣一气。容落云和陆准没再耽搁,穿行几道巷,不多时回到了睿王府。

    翻身落地,陆准吓一跳:“哎呀!”

    墙边树下,霍临风抱肘立着,笑道:“猜着你们从这儿现身,来等等。”紧接着容落云翻来,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张开臂膀把人接住了。

    抱稳旋半圈,衣袂拂掉梢头的积雪,像春日里的落花。

    霍临风问:“今日劫道有何收获?”

    容落云冷哼:“还好意思问。”一抬腿跳下,抄起一掌拍在霍临风的胸口,“霍将军,你可真够狡猾的。”

    霍临风任由敲打:“我怕说得太明白,反而叫你失了兴味。”

    边说边往蛰园走去,等关门进屋才敢放心,说得也明白些,容落云道:“城外五十里连着荒远山路,今日有三队兵马入林,带着兵器和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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