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之。”凤赤坐下来,“你中的是慢性毒,慢性毒需要持续不断喂给你才能达到这种效果。你要心身边人……”

    “啊。”杜微之攥紧手,“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我早先就怀疑,我这病症不是病,是中毒,可,不管寻了多少名医,都无法判断我是中了什么毒,只能保守治疗。”

    “凤,我会谨慎。”他垂下眼,眼睛闪过一道精光。

    既然凤赤还活着,既然一切都还来得及,那,他也不能自暴自弃。

    “药方我已经写下来了。”凤赤,“等你回到行舟那边,仔细调养着,每练习,等腿上的肌肉慢慢恢复,你能再次站起来行走。”

    杜微之看了看药方,并不是特别熟悉的药材。

    久病成医,他也多少懂一些药理,这上面的几味药,药性并不是特别相合。

    “这是谁开的?”

    “是……”凤赤皱了皱眉,“你先按照这个服用,不用管其他。”

    杜微之笑了笑,也罢,他原本就是个死人,能侥幸活下去,多活一都是赚的,又何必计较这药方如何。

    他将药方心翼翼地放在怀里。

    “等会,我会送你回去。”凤赤,“这里住不开。”

    杜微之脸色变了变,“你撵我走。”

    凤赤冷声呵斥,“昨就该让你回去的,你以这容貌待在这种村子里,不就等于告诉那些人我的行踪?”

    “那些人或许不认得我,但绝对认得你。你这性子的人,愿意待在这种村子,也太过令人生疑。”

    “你在这里有多方不便,这村子里什么都没有,也没人照料你,还是回到沈行舟身边好一些。”

    杜微之瞪大眼睛。

    他有些不敢置信,盯着凤赤看了一会,才幽幽地,“八年不见,凤,你话比以前多了很多。”

    以前的凤赤可是惜字如金,莫一口气这么多话,就算是一句也不超过五个字。

    凤赤脸黑了黑,叹气,有些无奈地看着杜微之,“人,终究会变的。”

    此时。

    魏沾衣陷入到昏迷中,腓腓也一直躲在山海肴里不出现。

    九思很担心,缩在炕里面直掉眼泪。

    杜微之很想开口,又不知道该些什么。

    凤赤也没话,只是轻轻替魏沾衣擦拭着脸颊。

    屋子里又陷入到了奇怪的沉默郑

    沈行舟到来的时候,恰恰看到这样的画面。

    ——凤赤冷着脸坐在魏沾衣身边,表情复杂。

    九思像个可怜儿一般缩在角落里,眼泪汪汪,时不时偷偷瞥向魏沾衣。

    杜微之则斜倚在被卷上,目光在他们父子俩身上转来转去。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这么沉默。”沈行舟搓着手,哈气。

    “哟,嫂子怎么了?这会还在睡觉?”他问。

    凤赤松了口气。

    沈行舟到来,杜微之就不必继续待在这里,他也不必再提心吊胆。

    “你们走吧。”他。

    杜微之脸色发黑,一万个不愿意。

    沈行舟呵呵一笑,“凤,你越来越过分了,我还没暖和过来你就撵我。”

    “我可是带了好东西过来的。”他拿了一个包裹,解开,是一张大油纸。

    一层层解开,里面是一只烤鸡。

    “这可是宁京城最有名的烤鸡,我让后厨做了出来,包裹了好几层,想拿来给你们尝尝。”他颇有些惋惜。

    可惜魏沾衣不舒服,不然,再加几个下酒菜,美上。

    沈行舟自顾自将烤鸡放好,又拿出一坛酒来。

    “凤,你去厨房做点菜,咱们三个好久没喝一杯了。”他舔了舔嘴唇,“我想吃嫂子做的熏肠,上次的酸白菜也上一些,只要是嫂子做的,我都喜欢吃。”

    凤赤有些不悦。

    他盯着沈行舟看了一会,转身出去,在外屋的上供的水果中拿了两个苹果。

    “九思,去找二胖玩。”

    九思抿了抿嘴唇,“爹爹,娘亲她……”

    “你娘累了,要休息,乖乖拿着苹果去找二胖。”凤赤想了想,“带上肥啾。”

    九思踟蹰了一会,还是乖乖下炕,穿上鞋子,抱着两个大苹果出了门。

    肥啾得了命令,像个忠诚的侍卫守护在他身边。

    凤赤蹙着眉,看着九思和肥啾平安去了二胖家,才转身进了厨房,学着魏沾衣的样子将熏肠热了热。

    端进屋的时候,沈行舟已经倒好了酒。

    “八年了,咱们三个,终于又聚到了一起。”他一饮而尽,“凤,喝一杯吧。”

    凤赤重重将盘子放到桌子上,“吃完就滚。”

    “真冷淡,八年,多少梦里相顾无言,好容易活着再见,好歹也让我为你们庆祝庆祝,别这么快撵我走啊。”沈行舟一杯酒饮尽。

    他抿着嘴,盯着凤赤看了好半晌,眼底,有眼泪划过。

    “凤,谢谢你还活着。”

    “微之,谢谢你坚持到现在。八年前,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他擦着眼泪,“你们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凤赤垂下眼。

    他的手紧紧地攥着筷子,呼出一口气,“沈行舟,你这喝了酒就哭哭啼啼的毛补没改?”

    “我跟微之不能喝酒,你哭够了就带着微之回去吧。”

    “我高兴。”沈行舟擦了擦眼泪,也攥紧筷子,声音沉下来,“凤,我这次来,不仅仅是将微之带回去,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玉扇乡君,定平侯家的嫡女,为人嚣张跋扈,蛮不讲理,曾因任意打杀丫头和厮而被处置过,但,后来不了了之。”

    “她来这里的目的,是赴约,但赴约之人她却死活不肯。我的猜测是,那个人大概已经盯上了清水县。”

    “凤,玉扇乡君在这村子附近出事,这绝对不是巧合,你跟九思可能会有危险。安全起见,我建议你们跟我一起走。”

    凤赤声音深沉。

    沈行舟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

    若是换成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离开这里,再改头换面,找个地方藏起来。

    但,现在不会。

    “行舟,微之,我不会离开这里。”他,“若是他们敢来,我也有办法对付。”

    “况且,八年了,也该做个了断了,我这边正在部署。”

    沈行舟听到他的话之后,微微瞪大眼睛,那双泛着水汽的眼睛陡然变化,身上的气势也剧烈变化。

    他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声音泛着彻骨冷意,抬头时,那双本是人畜无害的眼睛泛着些许红色,身上溢出的杀气滔。

    原本带些轻挑又有些放浪不羁的声音里,带着森森的阴气,如从黄泉的寒气中浸过一般,嗜血刺骨,“终于,可以开始了吗?”

    凤赤眉头一皱。

    他用筷子夹了一片熏肠,也破例喝了一杯酒。

    喝完,又出门,将一些东西包裹好,递给沈行舟,“你别在这里露出这模样,怪吓饶,拿着这个给老太太。”

    沈行舟打开包裹一看,眼睛的血红逐渐退去,脸色也恢复到正常状态,声音也恢复到平常的轻挑,“哇,桃子啊。这,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桃子?凤,老太太最爱吃桃子的事原来你还记得。”

    “微之,咱们该走了。这桃子这么好闻,老太太不知道会喜成什么样呢。”

    杜微之的脸色有些复杂。

    凤赤家太,他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这里,拜别之后,跟着沈行舟离开。

    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

    凤赤看着没动过的烤鸡,心翼翼包裹起来,挂在门外冻起来,想着等魏沾衣醒来之后再烤一下。

    腓腓从山海肴里跳出来,伸了伸懒腰,甩着尾巴,“大鲶鱼,刚才那个笑眯眯的男人什么来头?”

    一瞬间释放的杀气,让它颤抖惊惧。

    “你可听过两面佛?”凤赤坐到魏沾衣身边,手指碰触到她的额头,将她额间的发丝别到耳后。

    “两面佛,一面生佛,一面生魔。沈行舟看起来最是温润尔雅,也是最为残忍的那一个。他从前最大的嗜好便是拷问,经过他拷问的人,没有一个能承受得住。”

    “卧槽?”腓腓打了个哆嗦。

    单看外表,它还以为沈行舟是个傻白甜,负责搞笑的那种角色。

    没想到,那种人还有魔鬼的一面。

    果然,人不可貌相。

    “那个瘸子呢?”腓腓舔了舔爪子上的毛,“看起来像个被惯坏聊纨绔公子,性子很恶劣的那种。”

    “微之啊。”凤赤眯起眼睛。

    “恰恰相反,微之虽然脾气不好,性子别扭,却是最纯真的那个,很单纯,也很简单。他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不染尘埃,纯净如赤子。”

    “喂喂喂,你难道不知道白莲花是骂饶话吗?”腓腓。

    真看不出来,脾气差的杜微之最单纯,脾气最好的沈行舟是个变态。

    “你呢?”腓腓问。

    “我?”

    “对啊。沈行舟那个傻白甜有可怕的隐藏属性,那个瘸子也有隐藏的白莲花属性,你又是什么角色?”腓腓目光炯炯。

    凤赤想了想,“大概,我只负责貌美如花就好了。”

    “……”腓腓额角抽搐。

    冰块大鲶鱼,突然出这么骚气十足的一句话,它下巴都要惊掉了。

    “她不是要三后才能醒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怎么提前醒来了?”凤赤的手指落在她的额头上。

    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表情也不太对劲。

    “我故意将她喊醒的。”腓腓甩着尾巴,“她要是不能亲自怼那老娘们一顿,醒来后怕是会哭的。”

    “放心,她没事,就是消耗过度,休息个几就没大碍了。”

    “我要将她转移到里面去闭关了。”腓腓,“外面空气太浑浊,不利于身体健康,她若是留在外面,怕是要待个七八才能醒来。”

    凤赤一愣。

    闭关的意思……

    “这几,我不能见到她?”他嗓子发紧。

    “当然。”腓腓横眉竖眼,“每次开门需要耗费很大力气的。”

    “嗯?”

    “你想想,就算是打开普通的门也需要一定的力气,比如,九思那种力气就打不开太大的大门,所以,打开那扇门也需要消耗力气,她现在需要静养,还是不开门为好。”

    “反正这几你就消停点。”它用爪子挠了挠耳朵,“我也跟着闭关,我有点事要做,这女人太不让人省心了。”

    凤赤没有再什么。

    他眼睁睁地看着腓腓将魏沾衣带到那个奇异的空间里,又眼睁睁地看着空间消失。

    空间消失后,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他有些发怔。

    被子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屋子里还充满了她的味道。

    可,他却找不到她。

    惊惧感,心慌感,失落感,不舍,难过……等等,各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怔怔地坐在那,一直到九思回来。

    “爹。”九思拽了拽他的袖子,表情慌张,“娘亲去了哪里?”

    “九思。”凤赤将他拥住,“你娘最近身体不好,还是需要静养,静养三。”

    “三后她会回来的。”

    九思抿着嘴,默默地脱了鞋子,坐在炕上,拿起书本。

    眼睛看着书上的内容,眼泪却断断续续往下掉。

    “哭什么?”凤赤凑到他跟前来,拿了手绢将他的眼泪擦掉。

    “爹。”九思低头啜泣了一会,“你不要骗我。”

    “我已经长大了。”

    “我骗你什么了?”凤赤笑着,“你又瞎想了些什么?”

    “昨来的那个漂亮叔叔,是来接娘亲的吧?娘亲这么好看,跟村子里的人一点都不一样。”九思胡乱擦着鼻涕,“他们都,娘亲可能是妖怪变的。”

    “娘亲才不是妖怪变的,娘亲是仙女,她那么好,做饭那么好吃,腓腓和肥啾也会话,娘亲肯定是仙女。”

    “可是,仙女是会离开的。”他平凤赤怀里,“仙女下凡会被庭通缉,娘亲是仙女,偷偷下凡来到咱们家,现在,现在是不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凤赤本想坚定地告诉他,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可,话到嘴边,却不出口。

    他也不确定魏沾衣去了哪里,更不确定她还能不能回来。

    正如九思得那般,腓腓和肥啾的存在都超乎想象。

    还有那个匪夷所思的空间……

    如果是仙女的话,或许能解释得了这一牵

    “爹。”九思哭得很悲伤,“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娘亲。”

    “我不想让她离开。”

    “她不会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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