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误以为自己以凶兽血为要挟,非礼了林湛。

    毕竟林湛为救人身受重伤,唯有凶兽血才可以修复伤。

    江怀玉有些头疼,你们这些修仙人士,怎么回事,一个二个都喜欢脑补?

    脑补是病,得治。

    按了按脖子上斑驳红痕,江怀玉捡起山水墨画,左右比划两下,挂回原处,又走到镜前,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房间里放有面半人高的镜子,镜子四周雕刻云纹,镜面光滑。

    借着镜子,江怀玉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跟自己原来的长相一模一样,除了头发长了一大截,以及脖子上多了些不该有的红痕。

    红痕刺眼斑驳,极其过分的蔓延入衣领深处。

    看着这些不该有的东西,江怀玉脸黑了一半,解开衣带,褪去衣物。

    只见红痕扎眼的蔓延至锁骨,除了红痕还有咬痕,凌乱地不堪入目。

    江怀玉的脸全黑了,他用指尖试图揉散痕迹,非但没揉散,反而越来越显眼。

    江怀玉:

    江怀玉挫败的放弃了,拢上衣服,心里恨恨扎谢眠小人。

    就在这时,江怀玉心头涌上被毒蛇猛兽盯上的不安。下意识,江怀玉走到窗前,推开窗,朝窗外看去。

    窗外栽种着成片桃花,桃花花枝稠密,重重叠叠。不远处,一个黑衣少年跪在桃花树下,他脸色苍白,殷红鲜血浸透黑色衣裳,顺着被尖利物体割破的衣角往下滴,染红周围泥土。

    少年目光平静如一汪死水,正冷冷注视江怀玉,也不知看了多久,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注意到江怀玉推开窗向这里看来,只瞬间,谢眠弯眼扬起笑容。

    笑意从眼中漾开,干净纯粹,洗尽阴冷,叫人以为刚才看到的是错觉。

    师尊。

    谢眠轻声喊道,声音嘶哑,疲倦之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欢喜,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江怀玉手扶着窗框,隔着花枝,遥遥看着谢眠,刚才那种如毒虫猛兽盯上的感觉随着谢眠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法制止的寒意。

    江怀玉能感觉到少年的目光停滞在他身上,这目光让人不由想起禁地时。

    被禁锢,被冒犯,无力冰冷死亡

    原著里原主的下场不断浮现于脑海,江怀玉背后起了层薄汗,微微握紧扶住窗框,他回想着原著里原主对谢眠的态度,皱起眉,厌恶道:本尊醒没醒关你何事。

    谢眠眼中欢喜消失,他垂下眼帘,神色落寞,师尊

    话没说出口,谢眠脸色微变,嘴角溢出丝血。

    谢眠!偏殿传来魏延怒斥声,你别以为我不在你旁边看着你,你就可以造作,谁允许你说话了?

    余光瞥见风铃叮叮当直响,魏延一个翻身从美人膝上爬起,一脚踢开还想攀附而来的美人,随意拉上腰带,冷系两声,往谢眠跪的地方快步走来。

    吃了熊熊豹子胆,不好好跪着领罚,敢说话,当我魏延是空气。

    魏延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长明殿上空,谢眠没理魏延的话,他缓缓擦掉嘴角血液,站起身,走到窗前,面对江怀玉重重跪下。

    禁地时,师尊来救弟子,弟子却恩将仇报,失去意识,冒犯亵渎师尊,弟子

    谢眠停顿了下,运转灵力祭出佩剑,他睫毛轻颤了下,抬手握剑朝自己胸口刺去。

    弟子罪该万死。

    江怀玉:!

    住手!出于职业道德,江怀玉想也不想,弯腰从窗口一把抓住谢眠的手。

    师尊?

    谢眠明显一愣,抬头看向江怀玉。

    锋利剑刃倒映着江怀玉修长手指,对方温热的温度通过抓自己的手传到手腕,谢眠眼中浮现一丝阴霾,很快又消失不见。

    江怀玉在抓住谢眠的手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崩人设了。

    换做原主,原主此时应该是喜闻乐见,而不是去抓对方手,去阻止。

    江怀玉甩开谢眠的手,一根根扳开谢眠握剑手指,夺过利剑,站直身体。

    你以为你冒犯亵渎了本尊,一死就了之?

    剑尖抬起谢眠下巴,江怀玉从上至下,居高临下的睥睨少年,你死这里,本尊怕弄脏了长明殿。

    第五章

    少年垂下眼帘,握紧拳,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泛白。

    半响,哑然失笑,苦涩道:师尊见谅,是弟子考虑不周。弟子会死远一点,免得脏了师尊的眼。

    江怀玉:

    正值夕阳西垂,江怀玉顺着拢着一把轻尘的阳光注意到赶到这里的魏延。

    魏延没有说话,悄然站在谢眠背后,幸灾乐祸得看着谢眠,他腰间吊坠被风吹动,发出愉悦的声音。

    跟原主一样,巴不得谢眠死。

    江怀玉目光顺着魏延往下,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脑子里那个将黑莲花赶出师门的想法直翻腾。

    与其等谢黑莲花出手害自己,抓对方把柄,再借把柄赶出师门,不如乘现在就把对方赶出师门。

    玄魏宗宗规,弟子若没犯什么大错,师尊是没有资格将弟子赶出师门,除非弟子自行退出师门。

    冒犯亵渎师尊本应该是犯了大错,不过这个大错是因为师尊先动手,导致对方神志不清才冒犯亵渎,按理说,这并不是谢眠的错,而是师尊的错。

    江怀玉看了看自己人设,浑身上下就没写会讲道理两字。

    作为一个不讲道理、无理取闹、飞扬跋扈的师尊,江怀玉决定无视错误,借此让谢莲花自己退出师门。

    江怀玉厌烦的皱起眉,利剑在他手中碎成粉末,而后,抬手啪的一下拍在窗沿上。

    拍得太用力,掌心一阵钻心的疼,江怀玉疼得差点缩回手,忍住疼痛,江怀玉冷笑一声。

    谢眠,本尊是叫你滚出师门。

    利剑粉末从头顶散落在头顶,谢眠怔住,他把头低下,比刚才更低。

    弟子知错,师尊怎么罚弟子都行,就是就是杀了弟子,弟子也绝无怨言。弟子不想走。

    江怀玉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拉下脸。

    滚。

    谢眠不语,半天才开口,从魏延角度看去,他眼眶红了。

    弟子不走。

    魏延见状,撇了撇嘴,抬脚就想踹谢眠,你小子,不要给脸不要脸。脚还没碰上谢眠,整个人就被迫退了几步。

    本尊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江怀玉警告性的瞥魏延,你脚不想要了是吗?说完这句话,江怀玉看也不看魏延,冷着脸对谢眠道,你进来。

    谢眠闻言,抬头朝江怀玉看去,江怀玉已经关上窗户。

    魏延从未被江怀玉如此对待过,心中一时拔凉拔凉,险险站住脚,魏延恶狠狠瞪谢眠,冲谢眠发脾气。

    尊者叫你去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

    谢眠撑地站起,眼底一片阴冷。

    殿内装潢华丽,鹤型灯盏依次落在殿中,从外往里看去,层层掩映,奢华的不像修仙者的住所,反而像人间帝王的寝宫。

    谢眠推门而入,衣袂飘飘,绕过屏风,径直来到内室。

    江怀玉已经穿好衣,正背对着他系腰带。

    谢眠只看了眼,立刻低垂下眼,眼眶微红,轻轻唤了声,师尊。

    江怀玉没理他,一心系腰带,腰带太过繁琐,江怀玉系了半天也没系对。心中烦躁,江怀玉正要把腰带丢了,不系,一双属于少年的手却环过他腰。

    腰太过敏感,江怀玉耳尖刹那间红了,几乎是瞬间,想到禁地时,抬手要拍对方手。

    放肆!

    谢眠轻快系上腰带,在江怀玉怒不可遏说放肆,要拍他时,收回手,退后几步,跪在地上。

    弟子失礼。

    起来。江怀玉睨他一眼,面不改色的收回手,站到谢眠面前,本尊这些年待你可好?

    江怀玉逆着光而站,连发丝都被霞光染成金色。谢眠迎着光,不太适应的偏头,师尊待我自是

    话刚出口,就被江怀玉直接打断。

    本尊待你不好,不用说了。

    江怀玉凉飕飕道,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乾坤袋,狠心咬破手指,借血破开禁制,干净利落的将乾坤袋丢给谢眠。

    本尊多年储藏都在这里,拿着东西,走吧。各大门派执掌人都想收你为徒,你喜欢拜谁为师就摆谁为师,本尊忙着受罚,不会多问一句,更不会来找你麻烦。

    乾坤袋跌落在沾血衣摆边,雪白绣着暗纹外表瞬间污红一片。

    谢眠不肯捡起乾坤袋,正如弟子方才所说,弟子是不会走,还请师尊收回成命。

    你敢。江怀玉就不明白了,资源,资源给了,师尊,师尊想拜谁拜谁,自己也不去找麻烦,为什么还不走?

    难道是觉得自己在逗他?或者是有所顾忌?

    江怀玉百思不得其解,半跪下,抓过乾坤袋塞他怀里,恶毒道:不走也得走,你留在这里是想跟为师抢师娘?

    原主无耻至极,成天幻想自己跟主角受林湛在一起了,私底下命令属下及其弟子都唤主角受为师娘。

    谢眠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片刻,他恢复常态,抬眸看向江怀玉,眸中水光澹澹,温顺道:

    师尊怎么会这么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莫说是师娘,就是日后弟子有道侣了,师尊想要,弟子也绝无半点怨言,拱手相让。

    弟子的就是师尊的。

    江怀玉:

    一片死寂。

    江怀玉恶毒的表情也僵硬了。

    师尊莫不是担心弟子会因被割血引凶兽怨恨师尊?谢眠望着江怀玉,发带温顺落在发间,抿唇浅笑,师尊也是为救师娘,不得已才牺牲弟子,弟子断不会因此怨恨师尊。

    弟子毕竟比不上师娘,为师娘死是理所应当的。

    谢眠的笑是带着死气的,死气藏在鲜活外表下,腐烂蔓延。当他笑着说到理所应当四个字,就咬重这四个字,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谢眠早就习惯理所应当四个字。

    他在龙族里是个污点,尚小时,母亲和兄弟姐妹们对他说,你作为后辈,理所应当为她牺牲。

    他再大一点,母亲死了,流落人间,人人可欺,即使是畜生都可以在他头上撒野,所有人都觉得他理所应当被牺牲。

    以至于抓住任何机会,他都会疯狂掠夺,不折手段,往上爬,让说理所应当的人成为埋在漆黑地里的一捧灰。

    师尊也一样,谢眠不觉得杀一个拥有师尊身份,觉得理所应当的人有何不妥。

    简单来说,师尊只不过是他往上爬的踏脚石,在有利用价值时,他乐意跟对方周旋,装乖卖巧,低头示弱。

    江怀玉不知道谢眠在想什么,但看他一脸温顺,就知道这朵黑莲花没想什么好事。

    深吸一口气,春寒混合着对方身上呛人的血腥味丝丝缕缕灌入,江怀玉觉得胸腔都冷透了。

    照这个情况看,是没可能让谢莲花自动退出师门了,只能后续抓他把柄,以犯大错的罪名赶出师门。

    谢眠耳边忽然响起一点隐隐约约的声音,声音并不清晰,转瞬而逝,只能扑捉到莲花两个字。

    莲花?

    他目光落在江怀玉唇上,江怀玉并没有开口说话。

    很好。江怀玉回神,轻轻拽住谢眠垂在肩侧的发尾拉了下。

    谢眠头皮一痛,眼中浮现戾气,压住脾气,他无辜的看着江怀玉,师尊,弟子可是哪里说错了?

    江怀玉送开手,站起身,冷冷刮他一眼,想留就留吧,只要别在本尊面前碍眼。

    谢眠闻言,弯起眼睛,笑了。他笑起来,仿佛流星划破漆黑夜空,璀璨的莫名吸引人。

    谢师尊,师尊真好。笑着,指尖翻飞,乾坤袋已经稳稳缀在江怀玉腰间。

    脏了。江怀玉皱起眉,目光扫过谢眠身上狰狞的伤口,一把扯下沾血乾坤袋,原主身份显赫,乾坤袋里应该有疗伤药,甩谢眠手上。

    本尊不要了,随你怎么处理。

    谢眠笑容消失,情绪有些低落,不知想到什么,他收下乾坤袋,转身离开内室。

    江怀玉目送他离开,松开一直握着的左手掌心,左手掌心薄薄一层冷汗。

    眼看谢眠要离开,临近殿门,谢眠又忽然转头,弟子愚钝,请教师尊个问题,真正的龙族长什么样?弟子此次出去历练,听人谈起龙族,实在好奇。

    他声音轻飘飘,穿过内室,毒蛇似的贴到江怀玉耳边,吐息。

    江怀玉被惊起鸡皮疙瘩,松开的左手又不着痕迹握紧。搞了半天,黑莲花真正的目的是来试探自己发现他龙族身份没有。

    纵观全文,直到大结局才揭开谢眠龙族身份,江怀玉有理由怀疑前文里知道他身份的人都被弄死了。

    江怀玉垂下眼帘,不耐烦关上内室门,道:龙族早就被剿灭了,本尊怎么知道。你若好奇,下地狱,直接去看不比问本尊更好?

    江怀玉关上门,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没有注意到,一只白色信鸟正要往内室飞,因门关的太快,信鸟一头撞门上。

    啪嗒一下,信鸟撞的荤七素八,顺着门滑落在地上,正准备起飞,翅膀被人按住。

    啾啾啾

    谢眠面对江怀玉事的笑容消失,他半蹲在地上,手指按住信鸟翅膀,目光平静的看着在指下惊恐的信鸟。

    看了片刻,谢眠拨弄下信鸟脚环上绑着的印金纸条。

    印金纸条上赫赫然写着几行字:

    江怀玉,从后山悄悄下来,我派人接应你。

    该死的越沉水,不让我进来,说是要重罚你。不就闯了个禁地,害了个徒弟,放走了个凶兽吗,大题小做,无理取闹。

    谢眠缓缓扫过这些字,重新将纸条叠好绑回信鸟脚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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