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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物后,周晋珩擦了一把额角的渗出薄汗,刚想出去换换气,转身时脚尖碰到地上的什么东西。

    低头乍一眼什么都没瞧见,蹲下来俯身仔细观察,才看到墙边的床底下倒扣着一块木板似的东西。此处背光,又是藏在床底边角这种隐蔽的位置,茶褐色的木板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难怪警察都没发现。

    周晋珩轻手轻脚地将那木板从床底下拖出来,翻转,正面向上放在桌子上。

    重归平静不久的心率再次失衡过速,在他摸到木板上的盖布时。

    他又开始洗脑般地做各种假设——或许只是一块用剩下的普通木板,或许这是房主忘了带走的装饰画,也可能是易晖想用它来画这山间的景色,他对风景画向来情有独钟。

    周晋珩甚至不想掀开这画布了,恨不得现在就落荒而逃,不去看,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可他不得不看,他想知道易晖去哪儿了,更想确认易晖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喜欢到为了自己一个随口的承诺丢掉性命的地步。

    稍微平复后,他深吸一口气,捻住布料一角,手一扬,盖布应声而落。

    抬眼望去的瞬间,时间仿佛就此停止。

    周晋珩想后退,却被钉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呼吸滞住的间隙,有来势凶猛的洪流突破堤岸,闯进他的脑海,将他作下的那些自欺欺人的假设冲垮,一个接着一个,一个都躲不掉——

    养白雪花是因为他喜欢白色;

    常烧热水是因为他不爱喝凉的;

    整天抱着那个哆啦A梦睡觉,是因为那是他送的;

    离家出走蹲在百货大楼门口,是因为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买这所房子是为了送给他,因为他曾说过喜欢安静,想住到山上去;

    被他烫伤手、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也不生气,是因为真的很喜欢他。

    小傻子每分每秒都在拼尽全力对他好,他的“喜欢”是全世界最单纯的“喜欢”,只要那个叫周晋珩的人高兴,他就心满意足。

    可周晋珩做了些什么呢?

    他一次又一次利用、伤害、欺骗这个全世界最爱他的小傻子,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将他抛到脑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别人。

    连那句“喜欢”也是他先说的,他怀揣着敷衍应付的心思信口放言,小傻子就当了真,如珍似宝地揣在心里,然后千倍万倍地回报给他,奋不顾身地爱了他三年。

    直到临死前,都在用最笨拙的方法为他开脱罪名,自己不去打扰他,也不让其他人给他添哪怕一点麻烦。

    一束斜阳透过窗户落在桌子上,照亮了那副在黑暗里藏了很久、刚刚才得以见天日的画。

    那是一副肖像画,画中人鼻梁高挺,眉目深邃,有着一副令世人艳羡的好相貌,他微抿薄唇,神态倨傲,好似天地万物都不足以让他纳入眼中。

    而画外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颓丧得仿佛失了魂,夕阳将他的孤寂的影子拖长,涣散无神的视线落在那副画上,跟从前那个既狂妄又愚蠢的自己对视。

    他才傻,他才是真正的傻子。

    答应要给他东西,易晖一件一件亲手送到他面前,可他承诺过却没做到的事,再也没有重新兑现的机会了。

    他的小傻子,已经死了。

    第十二章

    葬礼安排在三天后。

    易家没再跟周家联系,想来是那位大舅哥授意的,易晖的父亲向来不怎么管这个对他来说无用的小儿子,葬礼时间还是周晋珩千方百计托朋友打听来的。

    听说他要去,周骅荣在电话里骂道:“你不是早就想摆脱他吗?现在婚约作废了,还上赶着去干什么?”

    周晋珩愣了下:“作废?谁说的。”

    “人都死了还不作废,你打算跟他冥婚?”

    哪怕已经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周晋珩仍听不得有人说易晖死了。何况周家过河拆桥急于抽身的样子太难看,他作为周家人都觉得丢脸。

    “你去不去我管不着,我去不去你也没资格管。”周晋珩沉声道,“我是作为他的未婚夫去的,不是代表周家。”

    易晖的案子在各方的督促下办得很快,那三个人都是软骨头,拷问没多久就交代了事实经过,已经送交检方,不日起诉宣判。

    那三人家里也有些来头,周晋珩知道其中必有程非池在推动,他忙活半天一点忙没帮上,回头一想才明白,程非池现在最想弄死的应该是他才对。

    即便如此,他还是去了葬礼现场。

    行至门口,看到灵堂正中摆着的黑白照片,周晋珩怔住许久,过往种种压缩成一幅幅画从眼前飞快掠过,一时间,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上前摸一摸照片上笑得灿烂的人,对他说,我来了。

    自是没能得到机会,在里面接待访客的程非池一看到他,立刻示意身边的保安轰他出去。

    周晋珩使出全身的力气咬牙寸步不让,目光紧紧盯着那张照片。

    保安不敢大声喧哗扰乱灵堂,最后还是程非池亲自出马。他走到门口,用毫无温度的眼神看了一眼穿着黑色西装的周晋珩,道:“滚出去。”

    周晋珩不肯走,在几个保安的围堵下徒劳挣扎:“让我看看他,一眼就好,让我进去看看他。”

    程非池问:“你?凭什么看他。”

    周晋珩理所当然道:“我是他的未婚夫。”

    “婚约已经作废了,别忘了,你和他连证都没领。”说到这里,程非池冷酷的面色也了一丝罕见的狠厉,“之前放你一马,是因为易晖不想我伤害你。”

    周晋珩忽然愣住,眼中再次浮现茫然,手一松,不再继续挣扎。

    程非池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警告道:“以后别再提我弟弟的名字,最好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保证不会违背约定。”

    当天中午,演员周晋珩出现在某灵堂的照片就上了热搜,在公司的干预下跟保安拉扯的那几张没扩散出去,网友的关注点都放在“这是谁的葬礼”上。

    照片上的周晋珩一身肃穆正装,表情凝重,评论里各种猜测四起,什么同学、亲戚、老师,连猜情人的都有,故事编得有板有眼,顺便把曾经传过绯闻的几个女明星也安排了进去。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当事人根本无暇关心。周晋珩抵达S市就径直回了家,将那副前日刚从山上带回来的画拿出来看了一会儿,再小心翼翼地翻过来,伸手摸右下角的落款,面目变得柔和,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下午有客来访,周晋珩已然忘了什么时候允许过别人上门了,打开门愣了很久,才侧身让杨成轩进来。

    进到屋里,杨成轩先是围观那幅画被周晋珩一把推开,再是看着周晋珩倒水漫出杯子,洒得满地都是,有些担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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