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名为《鸳鸯钗》。

    主人公名为李隐,和父母弟弟隐居在山林之中,十三岁时,李隐的父母不知何故重入江湖,数月之后,李父不知所踪。

    李母带着兄弟二人寻找父亲的下落,在此途中李母被不知名人士杀害,断气前只说了三个字――鸳鸯钗。

    李隐带着弟弟李归一路寻找鸳鸯钗的线索,打算为母亲报仇。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结交了众多江湖豪杰,当然,还有动动指头就能灭掉兄弟俩的大仇家,李隐也阴差阳错习到了无上剑法,成为了江湖中一名绝顶剑客。

    风花雪月,快意恩仇。

    十年之后,当他们经历了种种艰险终于找到鸳鸯钗的最重要的一条线索时,兄弟两人才愕然发现,传言中可决断天下大势的鸳鸯钗,只是母亲日常随意插在鬓间的那支普普通通的银钗。

    那支银钗,插在母亲鬓间被他们葬入了墓中。

    剧本到此戛然而止,故事的结尾,是李隐带着弟弟在母亲跪拜的一幕。

    这个弟弟虽然和李隐的关系亲密,但是剧本主要侧重在主人公,弟弟的戏份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小boss多。更何况,弟弟的性格冷心冷情,和甄远山曾经演绎的医圣比较相似,若他再接这样的角色,往后的戏路便不好打开了。

    许锦逸也看不上这样的角色,他心目中想饰演的不是这个弟弟,而是那个哥哥李隐。

    不仅仅是因为李隐是主人公,而是李隐这个人物有血有肉,看上去森然冷硬,实则深藏柔情,对家人,对恋人,对国家,对天下。

    正是因为李隐性格中的这种矛盾,许锦逸才对这个角色上了心。

    试镜那天,王梅亲自开车来接许锦逸。

    “王姐,我不想演李归。”

    “为什么?”许锦逸口气坚决,似是没跟她这个经纪人打招呼就私自做下了决定,但那双认真的黑瞳却让王梅讨厌不起来。

    “李归和上一个剧本中的医圣太像了,我本来就因为医圣而红,如果我再饰演李归,往后的戏路也只有这类的形象了。”

    王梅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张汝的招牌实在诱人,一个小小的角色就有几十个演技不错的当红小生争先恐后。甄远山资历尚浅,纵观《鸳鸯佩》中的角色,也只有和医圣性格相似的李归,他才有机会试镜成功。

    其他角色?不是王梅不相信甄远山,他再怎么有天分,演技还是颇显稚嫩的,若是同场相比,分分钟被那些演了多年的戏骨秒杀。

    至于戏路有可能由此变窄,和他能借着张导这块招牌镀层金相比,也算不上什么了。

    王梅摩挲了一下方向盘,“那你看上了哪个角色?”

    许锦逸自信一笑,“李隐。”

    王梅脚下一个用力,保姆车猛的一刹,“什么?李隐?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一线大腕排着队等着试镜这个角色?其中戏龄二十多年的老戏骨一抓一大把。你学演戏还不到俩月,总共才演了一个角色,这样的新人在人家那些老戏骨面前……你――你可真敢想!”

    就差没把“不自量力”四个字砸在许锦逸头上了。

    许锦逸却没因为王梅的这些话而沮丧,更没因为王梅的这种语气而心生不满,不仅仅在王梅心里,恐怕在原来的甄远山心里,他现在和那些影帝们对对戏都不够格。

    “王姐,我知道我心大了点儿,可我是真喜欢这个角色。如果真能被张导选上那是我赚了,如果选不上,我也不亏什么,努力了一次以后就不会有遗憾了。”

    “你――唉,你现在主意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不过这事儿我也拿不定主意,还得给徐总说说。”许锦逸的眼神黑亮坚定,王梅不知怎的又将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吞了回去,她摇了摇头,拨通了徐洪钟的电话。

    “王姐注意安全,你这还开着车呢。”许锦逸指指马路上繁多的车辆。

    “出不了事儿,你王姐我开车的技术比你演戏的技术好多了。”王梅看都没看他,只顾着盯着马路前方,嘴巴却一字不落,将许锦逸的打算全盘告sù了徐洪钟。

    徐洪钟风风雨雨这么些年,胸中的格局到底比王梅的大。既然甄远山有这个意思,那就去努力拼一把,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选不上,浪费一次试镜的机会罢了。

    许锦逸终于满意,拿起剧本翻看起自己这两天写下的批注。

    许锦逸虽然没做过什么演员,可在商场之上,在什么项目上遇见什么竞争对手脸上应该摆什么表情也都是靠演技的。如果真的比起来,那种完全的自由发挥可比演戏要难得多。

    更可况,他可是真真正正在古代生活了几十年,要论这个世界上谁会装古人,他排第二,谁敢排第一?

    用了半天时间看完剧本,最难演绎的场景他在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这几个场景他在家里也反复琢磨,练过不止一次,许锦逸对自己的演技十分满意,对这次的试镜也胸有成竹。

    试镜场之盛况,只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因为李隐是影片的主人公,试镜这个角色的人也最多,李隐领号码牌的时候环顾了一眼,来试镜李隐的几乎都是鼎鼎大名甚至家喻户晓的一线们。

    许锦逸一个比较新的面孔来领号码牌,几乎是一件非常突兀的事情。但那些大腕们瞄见他却没露出半分诧异,他们很平常的收回视线,或者去和左右的大腕们交流感情,或者拿起剧本继续研磨。

    果然是大腕们,这份心性才是他们能走到现在这个地位的不败法宝。

    前面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去,许锦逸耐心等了三个小时,终于轮到了他。

    许锦逸推开导演办公室的大门,立刻有一个人捧着一个盒子让他抽签,那纸条里正是他需要在导演和制片商们面前需要扮演的场景。

    一打开纸条,许锦逸就在心中暗暗笑了,果不其然,这个场景正是他这两天在家演练过多遍的那一幕。

    李隐追查鸳鸯钗的线索多年,无意中发现心上人刘如梦的父亲竟间接造成了父亲的失踪。

    因为父亲失踪,才有了后面母亲的死亡,可以说是刘如梦的父亲间接导zhì了他们这个家庭的四分五裂。

    对是否还要和刘如梦保持恋人的关系,李隐心中虽然不舍,但他在第一时间就做下了决定:和刘如梦一刀两断。

    要不然,他对不起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父亲,对不起在被人追杀时用身体拖住敌人让他们兄弟俩快跑的母亲。

    当刘如梦得之自己父亲当年的孽债之后,虽然不喜父亲的所作所为,但还是在已经是绝世剑客的李隐面前为父亲求了情。

    李隐点了头。

    当刘如梦梨花带雨的请求李隐带着自己私奔,不再管父辈之间的恩恩怨怨时,李隐却是决绝分手。

    这张纸条上让许锦逸演绎的内容,就是李隐决绝分手的场景。

    许锦逸对着导演那边颔了颔首,等工作人员说了开始,便突然挺直了脊背,一手紧攥成拳头,一手却抬在腰部前方约一个拳头的距离,仿佛虚握着什么。

    进门后优雅矜贵如同一个世家公子的许锦逸本来很不被导演看好,李隐不是世家公子,他这个人就如他手中的剑,刚硬,冷峻,一出鞘便无人能夺其锋芒。

    但在工作人员说开始的下一秒,文雅公子模样的许锦逸仿佛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仅是目光,就连他的五官肌肉甚至都瞬间凝固起来,如同被刻刀雕刻了千百刀似的刚硬,如同被铁锤砸炼了千百次的宝剑。

    这个人,就是书中的李隐!

    “他那只手?”

    “在拿剑!”坐在边缘的副导演小小惊呼了一声,顿时五六个人全将视线集中在了他那只手上,观那手缝的大小,可不是一把剑柄的宽度?

    不仅攥成拳头的那只手,就连另一只仿佛紧握着宝剑的手都在青筋爆出,似乎是,似乎是李隐在从那把剑上汲取力量。

    “我们分手。”

    一道冷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导演这边已是睁大了双眼,几双眼睛直直盯着正在表演的许锦逸。

    若是不仔细听,完全听不出这人说出这四个字时感情有什么起伏,但导演们在这行干了多年,耳朵自始至终便直直竖着。这人在说“我”这个字时声调比后面的三个字要稍微剌上一些,仿佛这个字是从他胸膛里憋出来的。

    后面的三个字已是没了那一丝丝的剌意,平淡无波,毫无感情,仿佛是在对着书本念文字。

    正是这从胸膛里发出的第一个字,和毫无感情仿佛念通知似的后三个字,才让导演们眼睛爆出光亮。

    许锦逸说完这句话,极其自然的侧了一下头,仿佛是在听刘如梦讲话,但一瞬间后他却又突兀的收回了头,仿佛是在掩饰自己的身体对刘如梦习惯性的亲近和照顾。

    再看这人的目光,并没有直视导演这边,也并没有像一些刚出去的大腕们那样,微低着头仿佛正看着他的心上人刘如梦。这人的目光虚虚的落在前方,似乎渐渐失去了焦点,却又似乎是在凝聚着焦点。

    许锦逸那只空着的手抬起,向身体的后侧拉了拉,恰似在拽回自己被刘如梦捏着的衣角。

    “我们分手!”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带着丝毫不容人质疑的坚决,说完,他身子一侧,越过身前的刘如梦朝前方走去。

    直到将刘如梦甩在了身后,许锦逸的眼眶好似红了两分,片刻后,他紧握着剑,坚定的朝前迈去。

    明明眼前这人穿的是最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但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进,古朴的味道扑面而来。主考官们仿佛看见了一个身着长衫的古代侠客,身姿傲然,披风劲舞,执剑走江湖。

    突然,这人脚步一顿,倏忽之间变成了之前的矜贵公子,古意一瞬间消失无踪。

    意犹未尽。

    导演们和制片商相视一眼,眼里有了喜色。

    这个人就是李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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