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进了屋,桌上摆着几道美味佳肴,幸好现在天热了,隔了这么久也不算凉。

    杏枝指着一道白菜翡翠汤,含羞地说“楚姑娘,这道小菜是我做的,您尝尝。”

    “师娘若再不会回来,这菜还吃不成了呢。”

    一声师娘叫得楚辞羞涩不已,朱唇含笑。

    小松子暗暗瞄了眼裕泰,只见人神色淡漠,低头不语。

    楚辞笑着夹了菜放到他碗中,忽闪灵动的眉眼流露着对裕泰独有的温情,微声“谢谢相公”

    裕泰的脸立即绷不住地迅速蹿红,望着月眉星眼的女子,因迟迟不见她的焦躁,才慢慢消散。

    “师傅,我们今晚就喝一杯吧?”

    小松子突然提议。

    几人纷纷望向裕泰,只听他毫不留情地淡淡开口“你与杏枝早些回去安置。”

    如此决绝让小松子没了主意,不知怎么就惹着与裕泰了,连忙望向旁边的楚辞。

    饭桌上不闻人声,等用过饭后,小松子将碗碟装回食盒,正欲走时,裕泰送了几步。

    “既然与人对食,就好好待人家,凡是要叁思后行。”

    小松子明白裕泰的深意,随即点了点头,与杏枝一同走了。

    裕泰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眼里泛起惆怅。

    在深宫之中,有人相伴固然是叁生有幸,但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若来日注定要分离,只愿都能记得相聚时的欢喜。

    回到屋里,楚辞正坐在镜子前,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掩盖住不盈一握的纤腰。

    他走过去,信手拿起梳子为她梳理叁千青丝,手指捋着柔软的秀发,心里安稳许多。

    梳好之后,楚辞拉着他上床,洁白的里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脂玉般的香骨。

    刚吹灯,女子便贴在他的胸膛,柔香温暖的身子钻进他怀抱。

    “姑娘有心事?”他抱着人,声音温柔。

    楚辞原以为自己藏的很好,谁知他早就看出来了。

    “我今日去见了安卉。”

    “嗯”

    楚辞咬着润红的下唇,不知该怎么去形容今日所见所闻,憋了半响,才道“她...满身是伤。”

    她故意说得简单,可从沉重的语气中,裕泰还是察觉出另有深意。

    今日久等她不回来,他去外值寻过,听说是去了长安的监舍,给安卉诊脉。

    不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怕安卉会为难她,可现在一听这话,心里便猜到一二。

    阉人的妻子可不是这么好当的,床上畸形的欢爱,更是层出不穷,长安也不是善男信女,早在翠竹的口中,他略微便领会几分。

    安卉既然病了,却没有大张旗鼓的找人诊治,那应当是见不得光的伤。

    “姑娘害怕?”

    “有些”

    与其说害怕,都不如还说是后怕,如果当初自己屈从于长安,那今日安卉的遭遇,便是她的下场。

    风清月明,如绸缎的冰晖落在黑漆漆的屋内,床帘之内,呼吸浅浅,静若无人。

    裕泰没做声,紧紧缠住楚辞的手臂,暗暗透露着他的惧意。

    他何尝不怕,虽未亲眼所见,但想到楚辞曾与长安为伴,不禁从骨缝中生出悔恨。

    “姑娘不怕。”

    寥寥几个字,就让楚辞心生暖意,她枕在他的心口,淡淡皂荚味道闻得她舒心不已。

    “姑娘,可想去见见我义父?”他声线起伏不定,紧张感倍增。

    今日望着小松子满心欢喜的带杏枝过来,他才恍然。

    与她对食,自然是让他高兴忘形的事情,可他一介贫衣,又是个太监,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大摆筵席,也没有双亲高堂可以告知。

    就算楚辞不觉得,他自己也觉得凄凉委屈了她,总觉得有些偷偷摸摸,不够光明正大。

    是小松子提醒了他,他还有个义父,就算不能昭告天下,但起码要让他知晓。

    “你要带我去见荣兰?”

    “嗯,姑娘可愿意?”

    楚辞把脸埋进他的肩颈里,殷殷窃喜,喃喃耳语“他是你义父,我...自然是愿意的。”

    娇声羞涩,痒痒地飘在耳畔。

    她没有嫌弃荣兰的身份,也不介意义父是个阉官,裕泰忐忑的心忽然就这样软成了棉花团,深深地拥紧了她。

    ——

    次日,楚辞醒得格外早,就着窗外的薄光,端详尚在熟睡的裕泰。

    心想这便是嫁了人的感觉吧,一睁眼,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一伸手就能碰到。

    裕泰一睁眼,就对上楚辞葡萄似的眼睛,继而羞赧起身“姑娘何时醒的?”

    “刚醒不久,昨日忘了问你,何时出宫见你义父?”

    裕泰起身穿衣“过两日就去。”

    “好,那我向明日就去请假。”

    裕泰点头,随手拿过她的衣裳,动作自然地为她穿衣。

    今早上他下了两碗清汤面,望着女子吃得格外香甜,打心底觉得面条的功劳不小。

    “天色不早,我就先走了。”

    说完,裕泰便离了监舍,朝着庆德宫去了。

    今日伺候的是宋淑妃,与太子妃不同,宋景书是个娴静贤德的女子,举止投足都透着名门闺秀的风范,一点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

    平时若是太子妃,定是在床上缠着太子,而宋景书则已经早早起身,坐在镜子前梳洗,等着赵显弘醒来。

    裕泰恭候片刻后,太子就醒了,他进去伺候,临走时宋景书朝宫女使了个眼色,塞给他小锭金子。

    宋景书的哥哥是皇商,金钱上比宫里的任何娘娘都富足,出手自然也是大方至极,每次裕泰来,她总有拉拢之意,出手十分阔绰。

    “谢娘娘赏赐。”

    “不必多礼,你是皇上的内官,凡是还需你多操心。”

    裕泰默声退下,跟着太子就去了皇后宫里请安。

    刚坐下不久,赵祯也来了,他在门外听着,似乎在商议出宫避暑的事情。

    “朝堂上的事情,长安会协助你,如有实在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也可书信于朕,一同商议对策。”

    “是,儿臣谨记。”

    皇上肯放权给儿子,温雅自然是开心,黛眉微转“皇上,此次避暑,后宫姐妹们都等不及了,昨日宸妃还问臣妾几时去呢。”

    赵祯眼尾出褶皱,假意细衬之后“往年常去的今年就不去了,朕本就是图清净,想带着云儿出去散散心,无需劳师动众。”

    音落,温雅神色凝固在眼中,缓缓眨眼,脸上的微笑落得悄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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