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旺夫命
    安离京城远,等信送到已经是五月下旬。二老并不识字,他们也没着急让管事的读,而是捏了几日,等孙儿从国子监回来把信交到他手里。

    “南边送来的,砚台你快拆开。”

    卫彦坐下来将信拆了,展开的时候问了句:“是今儿送到的?”

    “送来有几天了,这不想着等你回来一起看,你快瞅瞅,信上写了啥?”

    一问一答之间他已经一目十行扫完了,笑道:“好消息,他们已经平安抵达,在南边安置下来,还在信里问候了爷奶,问你们身子骨好吗?家里一切都好吗?问我学业以及妹妹的规矩。”

    “提没提回乡的事?”

    “当然了,这块儿费了好多笔墨。我爹他们从泞州码头上岸,乘马车回去的,没日没夜赶了三天路才到,说在老家待了五日,因老宅年久失修他们歇在县里大伯家中,如爷奶吩咐的将礼送去各家,祭拜了祖宗,安排好学田祭田之事交由大伯负责,又提了二堂兄的亲事,现已说定,说的是大伯母娘家侄女陈荷花。女方年十五六,娘掌眼看过说还不错,衬得起堂兄。”

    二老连连点头:“你娘办事我一贯放心,这回果然也很妥当。”

    “还没完呢,我娘说这门亲事说得不容易,起初是二伯提的陈氏女,二伯母去探话,大伯母娘家并不乐意,怕女儿嫁去受委屈。我娘瞧着二堂兄人踏实肯干,同爹商量之后决定把人带去南边,说正好缺个帮着跑腿的,带他出去见见世面……这么安排下来女方才愿意了。”

    吴氏问他信上还说了啥?

    卫彦抿唇:“余下的就不是什么好话,奶真想知道?那我说了?”

    “你说,别给他加工润色,如实说。”

    “那好……信上说二伯母魔怔了,不光给二儿子取名叫登科,还给小儿子取了个名儿叫折桂,折桂就是蟾宫折桂,科举高中的意思。这折桂还小,尚且看不出,登科基本已经养废了。瞧不出聪不聪明笨不笨,以他那个岁数,学得也就普通,说不好主要是指性情,他让家里护得过分周全,人畏缩怕事,长大之后恐怕顶不起门户。”

    老爷子听完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看样子是气着了。

    老太太朝男人那方瞥去,皮笑肉不笑说:“怎么你还指望你二媳妇教出个好的?早年她装得好,后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你还没看明白?咱们家三个媳妇里头,只姜氏一个聪慧明事理的,陈氏第一蠢笨,如今是让毛蛋拘着,给她钱花给她好日子过,她不作了。这李氏嘛,心眼子多想法也多,就没用在正道上。老头子你想想看,五六十亩地在乡下是什么意思?不光是殷实人家,称一声地主也勉勉强强受得起了。有这么多田地能缺她吃短她穿?怎么就能搞得这么乌烟瘴气的?她就是在心里较着劲儿,不甘心。她那房有今日也是沾了老三的光,要说跟老三和三媳妇较什么劲儿呢?”

    卫彦说:“二伯母估摸是想活成您的样子,指望后辈出息人之常情,您别气了。”

    “想活成我的样子?就她那么胡搞瞎搞的能活成我的样子?除非他儿子生来聪明绝顶,学啥啥会做啥啥成。”

    老太太方才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瞧他这样,老爷子倒还通泰了些,竟反过来劝。又问:“你爹娘是把虎娃带走了?带去淮安了?是真的?”

    “是啊,信上说先让他跑腿看看,要做得好以后调回京城也带上他。”

    “那倒是虎娃的福气,他该好好干才是,可别瞎折腾一通又回了乡里。”

    问他信上还写了什么,卫彦说大事就这些,除此之外就是问候家人关心身体的。福妞坐一旁乖乖听完,委屈巴巴问:“爹娘二哥没提到我吗?没话对我说?”

    “娘让你听张嬷嬷话,说回来要看你规矩。”

    这下更委屈了:“就这样?没关心我吗?”

    “……”眼看小妹子要哭了,做哥哥的赶紧哄她,“娘说了,南边好多花色好看的布匹绸缎,她捡着好看的买了,年前带回京中,你表现好就叫你先选。”

    “还有呢?”

    “还有珠钗环佩,好多呢。”

    福妞这才破涕为笑,她抬起手来抹抹眼角,软乎乎说:“爹娘出门好久好久好久,我想他们了。”

    想啊,怎么不想?

    但是做哥哥的得起到表率作用,哪能跟着一起抹眼泪呢?

    卫彦回书房之后关上门想了,听家里人说他生下来就和爹娘分开过挺长时间,不过当时一点儿记忆也没有,从他有记忆起,还是头一回分开如此之久,心里也惦记,还有些不踏实。

    国子监里许多同窗都是大有来头的,曾听他们说,卫大人升做漕运总督不知是喜是忧……勋贵之家的一方面羡慕他深受器重,另一方面认为卫成那样的人到了新地方铁定会大刀阔斧的整顿,牵动了多方利益搞不好要出事,天高皇帝远的赔上命都有可能。他这一走,能不能回来难说。

    这种话人家自然不会当卫彦的面说,是机缘巧合让他听见。

    卫彦哪怕心智成熟也不过才十三岁,还是个少年郎,他心里挺怕的,又不敢同任何人吐路,还要遵从双亲安排顾好家里。

    在后来寄出去的心里,他反复提到,让双亲千万保重,安全为重,哪怕不立大功也要完好的从淮安回来。

    等卫成收到信,夏天都过了。

    展信看过,他跟姜蜜说:“那孩子在国子监可能听说了些什么,大概知道漕运总督不好做了,看他很担心我,保重的话不重样写了好几遍。”

    姜蜜绕到他身边,伸手拿起信纸,也看了看。

    “咱们一出门,儿子还真成长了,瞧着比从前能顶事。”

    卫成也是一样认为,他觉得挺好,男子汉是该成熟一些,以后娶妻生子才能给家里依靠。

    说话间姜蜜差不多看完了,她搁下信纸,说:“京城里那些挺懂你的,你一过来可不就是动作频频?想想看,南下之前,我最后一次做噩梦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卫煊进宫做伴读那次?我记得是。到淮安之后呢?两个月里梦了三回,路上你跟我说你打算不搞那么激进,手段稍稍温和一些,结果你看看!”

    卫成伸手揽着姜蜜腰身,抱她坐自个儿怀里,又取了茶水来:“来喝一口败败火,咱慢慢说。”

    “谁跟你慢慢说?五六月间差点吓死我,我要没跟你来卫三你尸身都凉了!”

    卫成亲她一口,说有什么办法?就算手段再缓和,人家看出你不是来混日子,以防万一也先剪除你,省得你指令下达就真的没有维持现状的可能。就五六月间,漕帮看出他不好打发,对他动了好几回手,投过毒,趁出门刺杀过,都不成还明晃晃的摆过鸿门宴。全靠姜蜜才能防得住,卫成挺过来了,漕帮遭了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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