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言情 > 2015年06期A版
    陈白芷接到文子商的电话的时候,正在跟某个写手就交稿时间讨价还价。

    电话那头是陌生男人的声音:“你好,请问你认识本机的机主吗?这里是G市公安局,麻烦你来将机主接走。”

    公……公安局?

    陈白芷吓了一跳,半天才语无伦次道:“是的,我是他的朋友。文子……呃,机、机主他犯了什么事进局子了?”

    “他在公园睡了一晚,一直叫不起来……”G市最近在评创优城市,影响市容的人都被带到局里接受教育,怎奈文子商整个过程都在睡觉,警察无法,只得找人将他领走。

    挂了电话后,她的目光重回电脑屏幕上,写手还在卖萌装可怜。陈白芷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虽然很是不情不愿,但陈白芷还是早退了。她急急忙忙买了前往G市的车票,赶到警察局时,文子商还躺在长凳上睡着觉,呼吸匀长,一脸安详。

    附近的警察都在捂嘴偷笑。有个比较年轻的女警,甚至压低声音感叹:“睡王子……好可爱啊,好想捏捏他的脸。”

    旁边的一个男警表示嫌弃:“睡得跟死了一样,叫都叫不醒,都不知道哪里可爱了!”语气中是浓浓的醋意。

    陈白芷叹了口气,走过去揪住文子商的耳朵,没好气地大吼一声:“大懒猪,你给我起来!”

    “唔?”文子商耳朵动了动,缓缓转醒,边揉着蒙眬的睡眼,边迷迷糊糊地坐起,“小芷?你怎么来G市了?”

    低沉的声线有些沙哑,莫名地十分性感。女警们激动得都窃窃私语:“他醒了他醒了,哇,好萌啊!”文子商生了一副俊俏的皮囊,再配上一双尚还氤氲着水汽的双眸,的确楚楚动人。陈白芷感觉到女警们越来越炙热的目光,为了文子商的贞操,此处不宜久留。她立马做了登记,拉着文子商便离开了。

    一路上,陈白芷都在数落文子商。堂堂研究生精英,G大教授,居然被当成流浪汉进了公安局,真是没皮没脸!

    文子商默默地受着,待她骂得口干舌燥,他才嘀咕道:“……太累了,就不小心睡着了。”

    一听到累字,陈白芷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正准备像平日催稿时一样反驳文子商一串人生在世谁不累的言论,刚一抬头,却发现他走着都在打瞌睡……没救了。

    文子商如今住的是和同事合租的单元房。陈白芷来过几次,跟他的室友打了个招呼,便轻车熟路地将文子商扶回寝室。室友倚着门框,告诉她文子商最近忙着研究课题,通宵好几天了。

    两人都没忍心再吵文子商,安静地退出了他的寝室。结果才刚关上房门,陈白芷身上的手机却响了,屏幕上闪烁着她一个写手的本名。

    她好像存的是笔名吧?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紧张地一口气说:“文教授你好,我的论文已经写好了,你今天不在学校吗?那我放到你办公室可以吗?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再……”

    “阿木,你在说什么呢?”赶在对方挂线前,陈白芷连忙开口,一头雾水。

    “啊?不是文教授吗?我打错电话了吗?”阿木顿了顿,大约是在确认电话号码,“没错啊,就是文教授……等等,请问你是哪位,怎么知道我的笔名?”

    陈白芷低头看了看手机,这才想起,刚刚警察把文子商的手机递给她时,她顺手塞在了裤袋里。很明显,她现在是错接了他的电话。

    她尴尬地跟阿木解释了下情况,阿木恍然大悟,表示理解,然后笑嘻嘻地跟她说:“好巧呢,小白,我是文教授的学生。”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陈白芷不由得发出感叹。

    陈白芷一直站在房门外叽叽歪歪,她的声音对文子商来说就是闹铃一样的存在,他躺在床上,一点都睡不着了,索性赤着脚,推开房门,打着哈欠道:“世界很小,所以小芷帮我到城西买盒肠粉可好?来,把手机先给我。”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故意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有点淡然慵懒的味道,可他的内心却在腹诽:区区一个学生,居然跟我家小芷聊那么久!我都没这个待遇呢。

    02

    陈白芷和文子商是同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的小伙伴。军区大院里孩子很多,帮派也很多,唯独他俩不合群,别人去玩耍,他俩在家做作业,最后两人被迫自成了宅家派。

    其实她是很想跟别人愉快玩耍的,可惜脑子不灵光,作业做完别人都回家了。而文子商是真宅,还嗜睡,每次她做完作业,第一件事便是帮他妈妈叫他起床,喊他去吃饭。

    这光荣的任务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文子商被调到G市的研究所工作。当时文子商拖着行李箱前往G市,他妈妈还颇为担忧地说:“儿啊,没有小芷叫你起床,你会不会醒不过来啊?”

    后来每次想起文子商那时憋屈无语的表情,陈白芷都会忍不住哈哈大笑。

    虽然文子商平日里比较沉默,也不爱笑,但绝对不是个严肃凶残的人。所以,当阿木在写手群里揭开文子商在学校里她所不知道的一面时,她都怀疑文子商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兄弟了。

    据说文子商人称冷面教授,总是一张面瘫脸,眼神犀利,瞪谁谁流产。据说文子商每堂课必定点名,有时还会点上两次。据说文子商出的试题非常难,挂科率高达百分之九十。据说有很多女生暗恋文子商,但所有勇敢告白的都哭着离开了……

    “怎么会呢?我们家蚊子明明是又懒又宅又爱睡觉的无公害绿色男人啊!”陈白芷极力为基友挽回形象。“天地良心,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小白,这周三正好有冷面教授的课,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就自己过来G大看看!”

    陈白芷装可怜,说稿子没收齐,请不了假。善良的阿木为了不让她继续被蒙骗,义愤填膺地承包了两个稿子。

    然而周三那天,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场大雨。陈白芷没带伞,一路走走停停,赶到G大时,已经上课了。她站在教室外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尴尬。

    陈白芷是第一次见文子商上课的样子,虽然他从前时常给她补习,但基本上都是勾几道题给她做,他就去睡觉了,等睡醒了再跟她讲解。而此时的他,西装革履,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目光炯炯,皆是认真专注的神色。台下的学生们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陈白芷也试着听了听,但那些理论对她来说跟天书似的,渐渐地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的衣服被雨水打湿,风一吹,有点冷,她下意识地缩了缩,一件西装外套突然披在了她的身上。陈白芷惊诧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文子商淡淡的目光。他敲了敲她的额头,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我还在上课呢,你先进教室找个位置坐着,下课再找你算账。”

    陈白芷委屈地撇了撇嘴:“算什么账,我又没想要打扰你。”嘴上这么抱怨着,却还是灰溜溜地从后门走进了教室。

    她左右看了看,一时间有了万众瞩目的窘迫感。上课的同学们,你们看课本啊,看我干什么?

    阿木几乎要将脸藏进书本里了,但还是被陈白芷找到了。陈白芷刚要开口问坐在阿木隔壁的同学,能不能把位置让给她,对方已心领神会地另寻座位,临走时还毕恭毕敬地对她说了一声:“师母好。”

    陈白芷戳了戳扮鸵鸟的阿木疑惑道:“师母是什么鬼?”

    “……真的好想死一死。”阿木欲哭无泪,可怜兮兮地注视着陈白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说文教授坏话的,求师母别告状啊!”

    “……”

    下课后,陈白芷还想拉着阿木联络一下感情、催个稿呢,文子商却拦住了她:“你衣服都湿了,就别乱逛,先到我家换套衣服。”

    陈白芷没好气地朝文子商做了个鬼脸,却也乖乖地向写手挥手作别。

    文子商只有一把小小的折叠伞,回去的路上,两人只能挨得紧紧的,陈白芷还老嫌弃文子商不会打伞,雨水全落在她身上了。

    凶残面瘫的冷面教授竟然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阿木对着两人在雨中渐行渐远的背影拍下了一张照片,发了条微博:“如果这都不算爱。”

    03

    陈白芷光荣地发烧了。

    文子商打电话到她的公司替她请了假,可她还惦记着阿木说好的两个稿子,于是文子商又帮她打了个电话催稿。可怜的阿木是跪着接电话的,火速完稿后,才敢到写手群哭诉:“小白仗着有冷面教授撑腰,压榨我的劳动力!”

    “你到底对我的写手做什么了?”陈白芷斜眼瞟着正在给她削苹果的文子商,好笑地问道。

    文子商瞥了她一眼,像是在看神经病似的,嫌弃中带了点怜悯。他给她递上一杯水:“陈白芷,你到点该吃药了。”听着怎么像是在骂她呢?

    她没好气地瞪他:“……你才该吃药了呢!”

    陈白芷在文子商家养了几天,深深怀疑自己长胖了。文子商厨艺一流,每天除了正餐外,还给她准备了饭后水果和甜品,她想不胖都很难。

    室友控诉文子商见色忘友:“这家伙懒死了,明明很会做饭,却嫌麻烦,天天跟我抢泡面……呵,原来只是不想做给我吃!白芷来了就天天卖弄厨艺!”

    “……知道就好。”文子商正拿着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洗澡,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文子商进浴室没多久,他搁在寝室的手机就响了。陈白芷敲了敲浴室的门,告知他。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隔着水声传来,竟有几分撩人:“你帮我接一下吧。”

    按下接听键,还未来得及问好,对方已先声夺人:“儿啊,听说小芷这几天都住在你那儿了?行啊,你小子动作挺快。给妈个准信,你们到底什么时候领证,什么时候让我抱孙……”

    “……呃,那个……文阿姨……”陈白芷忍不住打断了文母,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硬着头皮道,“文子商在洗澡。”

    “哦哦哦,是小芷呀。”电话那头,文母笑得愉悦且暧昧,“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啦?”

    文子商洗完澡出来时,发现陈白芷在发呆。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问她怎么了。她捂着发烫的脸,把手机递给他:“刚你妈的电话,她肯定误会什么了啊,你快回电话解释清楚。”

    “哦。”文子商面无表情地接过手机,然后很自然地往陈白芷身旁一坐。他的身上还带着暖烘烘的热气以及沐浴露的味道,一双深邃的眼眸像被冲洗过似的,澄澈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太安静,气氛太好,她忽觉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她这厢退了,他却步步逼近,甚至长臂一伸,将她禁锢在了沙发角落,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嗓音很轻很柔:“你呢?怎么想?”

    “我……”文子商的目光过于炙热,陈白芷不敢与他对视,垂下眼帘,咽了口唾沫,“我们不是好基友吗?

    我能有什么想法?”

    文子商叹了口气,凑得太近,鼻息已拂在她的脸上,所到之处,星火燎原。她伸手正欲推开他,谁料他猛地一低头,堵住了她微张的嘴。他的唇是凉的,触感有点像果冻。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他轻笑了一声:“现在呢?你怎么想?”

    “……文子商!”陈白芷恼羞成怒,抬脚踹他,却被他稳稳地接住了,“玩笑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了啊。”“我说陈白芷,你是神经大条还是装疯扮傻?我妈早把你当儿媳妇看待了你不知道?她逼我找女朋友,我没办法,只能说正在追你了。”文子商放开她,故作淡定地整了整居家服,留下目瞪口呆的她,到厨房倒水喝去了。

    几口凉水灌下肚,他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脸上的烫意也消散了不少。他本以为自己只要默默地守护着她就心满意足了,可原来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04

    陈白芷羞愤难当地离开G市后,有一段时间没联系文子商了。那晚他调戏了她,竟然毫无表示,连对不起都没有一句,就回房睡觉去了,留她一个人在客厅胡思乱想。直到第二天她离开,他仍旧躲在寝室里,见都不愿意见她。

    被占便宜的到底是谁啊?陈白芷觉得自己真要被文子商活活气死了。

    听闻这几天他休假回军区大院,她每次出门都左顾右盼、鬼鬼祟祟,就是不想碰见他!她也是有脾气的人,当初他对她爱理不理,现在他高攀不起!

    结果她今天顺利回到公司,刚开电脑,又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的学生兼她的写手阿木在QQ上给她留言:“小白,你到底对冷面教授做什么了?他最近上课老是提问,作业量还加倍,我都没时间写稿子啦!”

    “ …… 他就是神经错乱了, 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陈白芷回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陈白芷是青春文学杂志的文编。杂志每期都会安排名人访谈,这期的访谈对象正是她认识的人,当年军区大院的小霸主,如今古风圈的当红小生,郑允洋。

    郑允洋本科毕业后就出国深造了。她也有三四年没见他了,再见时,竟生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是他先给她打招呼的,笑容爽朗,眉目清俊。

    她都有些认不出他来了,愣了愣,半晌才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一段时间了,刚回来的时候还碰见了文子商。他没告诉你吗?”顿了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出了声来,“也对,他才不会告诉你呢。”

    “……”为什么又是文子商啊?以前都没觉得他出镜率这么高,怎么现在个个都在她面前说起他来了?

    陈白芷仗着自己跟郑允洋有点交情,采访结束后强迫他做了几个略显羞耻的动作,用手机拍了下来,做成了表情包。

    她打算给装死党发个“再不交稿分分钟砍死你”的凶残表情,给已交稿的良心党发“爱你,么么哒”的飞吻表情,再在写手群里发一张郑允洋的帅气侧脸,嘚瑟地问大家:“帅吗?约吗?”

    但太得意的人往往乐极生悲。

    她一时大意,竟然把本该发到写手群的内容,发到了与文子商的对话框上。更悲剧的是,在家闲得蛋疼的文子商几乎秒回:“不约他,但约你的话,可以考虑。[笑脸]”

    “……我发错了。”陈白芷好想到茶水间拿把刀捅死自己。

    对话最终以文子商的一个呵呵表情结束。他这是在嘲笑她呢还是在嘲笑她呢!

    陈白芷一直羞愤到下班,有个先离开的的同事去而复返,对她说:“小白,有帅哥在楼下等你呢,让我回来叫你一声。”往楼下一看,次奥,文子商!

    深秋,满地的落叶。文子商仰着脸盯着夕阳发呆,整个人仿佛融入了秋景,竟有几分油画的感觉。他给她买了她最爱吃的烤串串,很有示好的意思。

    陈白芷原本想说,“用美食收买我是没用的,我还是很生气哦,你怎么可以不经许可随便吻我呢”,但一对上他期盼的目光以及那张温顺无害的脸,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其实她并也没有很抗拒他拿自己当借口,她只是有点……有点不习惯他的轻浮。他可以随随便便吻她,那么其他的女孩呢,他也会对她们做这样的事吗?

    陈白芷有些自欺欺人地将这种心理归结为担心自家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护犊情结。哎,基友没有隔夜仇,她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好了。

    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别老给学生布置那么多功课啊,都大学了,他们也得有自由活动时间吧?比如写写稿子什么的。”

    “……”所以说,你的写手不交稿是我的错?

    05

    陈家父母去旅游了,文子商的母亲热烈邀请陈白芷到家里吃饭。文母说文子商现在天天在家跟养猪似的,吃了就睡,还一睡一整天,拜托陈白芷多管管他。陈白芷问文子商:“你跟你妈解释清楚了吗?”

    文子商大言不惭:“解释了只会更麻烦,就这样吧。”说罢,翻了个身继续睡,还叮嘱她别到处乱跑,到了饭点记得叫他起床。

    陈白芷朝文子商做了个鬼脸,发了一阵呆,困了,便也趴在他的床边睡觉。

    她是很享受和文子商在一起的时光的,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她最喜欢的就是文子商了。有人曾笑话她,说她在暗恋文子商,她自己也暗暗想过这个问题,但最后还是推翻了——恋人也许会有分手的一天,但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跟文子商形同陌路的情景,一想,心就难以抑制地疼。

    她是鸵鸟性子,不敢尝试,觉得还不如保持现状。

    吃过晚饭后,陈白芷和文子商就被文母赶出了家门。文母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们:“别天天宅在家里,多没情趣!出去约约会,培养培养感情嘛。”

    约会个毛线!两人在门口大眼瞪小眼,最后决定在军区大院散步消食。

    走了没多久,他们远远地便看到前方有一群熟悉的面孔,是那些年错过的玩伴。众人围着的,正是前几日她在公司遇到的郑允洋。

    有人给陈白芷和文子商挥手:“我们准备出去庆祝允洋学成归国,你们小两口要不要一起来?”

    文子商原本是拒绝的,但一看到陈白芷期盼的目光,只好叹了口气,答应了。她没少跟他抱怨那段离群的童年。

    大伙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附近的KTV。郑允洋是古风圈大大,又是今天的主角,高歌一曲自然是不能幸免的。众人鼓掌起哄,他笑了笑,先拉了个垫背的:“要不让蚊子先来?”

    文子商是众所周知的五音不全。握着麦克风的人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将麦克风递给文子商。好在陈白芷打了圆场,连忙接过麦克风,呵呵地笑着:“我家蚊子唱歌不行,还是我来代唱吧。”

    众人呵呵一笑,都松了口气。无论是郑允洋还是文子商,都是不好惹的主。谁想陈白芷一张口,大家再次窘了。

    曲子点的是醇厚深情的《上邪》,而陈白芷的声线,唱唱可爱卖萌的日翻还好,根本不适合唱古风。她自己也觉得唱得太烂,脸色绯红,都有些唱不下去了。就在这时,一阵低沉温润的男声响起,将她微微的颤音掩藏了起来。

    她诧异地循声一看,KTV暗淡的灯光下,文子商也正注视着她,眼眸闪闪发亮,宛若星子。

    从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她似乎看到了自己。胸口那处,有一刻的心动。

    她静静地听他将曲子唱完,压制住内心翻涌的莫名的情绪,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他:“你怎么会唱这首歌,还唱得这么好?”

    大概是喝得有些醉了,他的脸颊有淡淡的红。他摸摸她的头,难得的笑容很是温柔:“练了很久呢。别的曲子就唱不下去了。”

    她想继续问他为什么要练这首,他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闭上眼睛,懒洋洋地靠在靠背上:“困,我先睡一下。”

    陈白芷拉下脸捏了捏他的脸:“大懒猪!”

    活动进行到一半时,郑允浩示意陈白芷到外面去,有话要对她说。

    回来时,陈白芷神情有些扭扭捏捏。众人正好奇地逗弄着熟睡的文子商,见到了她,调侃道:“好厉害,怎么逗都不醒,白芷,快来给你家蚊子一个叫醒吻,我们该回去啦。”

    陈白芷应了一声,然后红着脸,俯下身,轻轻拍了拍文子商的脸颊:“文子商?”

    “嗯……”文子商眉头微微蹙了蹙,浓密的睫毛颤抖着扇起,漆黑的眼眸蒙着层朦胧的水汽,“小芷,怎么了?”迷糊的声音有点儿可爱。

    她的心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声音也柔了下来:“该回去了。”

    “哦——”他揉了揉蒙眬的睡眼,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回家。”

    他的掌心温暖厚实,她抿着唇,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松开,而他是越握越紧,步子也慢慢放缓,跟她并肩而行。

    接下来整个星期,陈白芷都有些怪怪的,找了各种借口不到文子商家吃饭,远远见到他便掉头走。后来他从当日聚会的伙伴口中得知,郑允洋和她独处了一段时间。

    他们到底说什么了呢?文子商越想越烦躁,忍不住给她发了条短信:“我明天要回G市了,你会来送我吗?”

    “好。”过了许久,陈白芷才回信息。

    他躺在床上,看着屏幕笑了起来。自从知道郑允洋回来后,他便有些不淡定了,某些一直隐藏在心底的感情,蠢蠢欲动。

    他深深吸了口气,索性给她打了个电话。

    “小芷——”文子商唤了她一声,嗓音有些紧绷。他伸出右手,抵在发烫的脸颊上,顿了顿,才正色道:“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好吗?好的话就好了,不好的话,我再想想办法吧。我是认真的,不是玩笑,也跟我妈没关系。”

    他终于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情,可对方一直没有回应。大约过了有一分钟,陈白芷才开了口:“……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什么鬼?!

    文子商之于陈白芷,是亲人,是朋友,是世上仅有的存在。她不止一次觉得,自己一定不会遇到比文子商更好的人了。

    他聪明温和,有才有貌,从小到大,追求他的异性数不胜数。但她从没有为此吃过一次醋,这也是她认定自己对他的喜欢不是男女之情的原因。

    但那天聚会时,郑允洋对她说:“那是因为他喜欢你,对你太好了,导致你过分自信,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我就搞不懂你们了,明明两情相悦,干吗要浪费时间?我看着你们都累。你真不知道文子商有多喜欢你?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刚刚早被他杀了千万遍了。”

    “噗,怎么可能,而且他为什么要杀你千万遍?我又没喜欢过你。”

    郑允洋夸张地捂着胸口,做痛心状:“天啊,你的话伤到我了,我喜欢过你啊,你一点没发现?我现在还真是不得不为文子商点根蜡烛了。”

    “……”有那么可怜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你还记不记得文子商上大学的时候总是上课睡觉的事情,其实他只是不想你跟我出去玩……”

    大学时,郑允洋在古风圈已经小有名气,很讨身为古风迷的陈白芷的欢心,两人时常一同翘课出去玩。有一回,她玩得太嗨,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文子商到处找她,无果,只得一直守在她的宿舍楼下,一直到半夜,才等到了喝成了一摊烂泥的她以及送她回来的郑允洋。

    文子商见状,连忙将陈白芷带离郑允洋身边,并严肃地警告郑允洋别带坏她。郑允洋不甘示弱,振振有词地说:“我喜欢她,带她出去玩,你管不着!”

    “呵。”文子商冷冷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扶着陈白芷离开了。

    之后郑允洋再约陈白芷,陈白芷总是一脸为难地拒绝:“蚊子最近更懒了,上课都睡觉,我得督促他,陪他上课,不能出去玩了。”

    郑允洋知道,这肯定是文子商的苦肉计!他愤愤不平地找到文子商的宿舍,想要质问文子商凭什么从中作梗。他几乎是一脚踹开房门的,却不小心发现了文子商的秘密。

    文子商当时正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声情并茂地说着话,郑允洋的出现令他始料未及。郑允洋瞟了一眼电脑,难以置信:“你这是在PIA戏?……你居然混网配圈!”

    郑允浩这才知道,文子商是个彻头彻尾的闷骚男。陈白芷喜欢古风歌,可文子商不会唱歌,只得另辟蹊径,琢磨配音去了,CV名唤牧奚,在圈里很受欢迎。可惜陈白芷对网配圈不感冒,一直没发现他,白费了他一番苦心……后来他还是花了很长时间,唱好了一首《上邪》,只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歌。郑允洋还跟陈白芷说了很多她不知道的文子商。她忽然发现,文子商有很多面,在郑允洋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学生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她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而所有的样子里,他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了她。

    他几乎从未跟她发过火,他几乎只会对她笑,他可以随时随地成为她的依靠,也可以无所顾忌地依赖着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很让她感动。

    文子商回G市后,陈白芷鬼使神差地找到了牧奚配音的所有广播剧。牧奚退圈多年,这些广播剧都有些年月了,却仍是经典中的精品,而且全都是她过去喜欢的!

    陈白芷一有空便戴上耳机,重温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事情节,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文子商俊朗的面容来。她嘴角轻扬,却不自知。

    这天,她边听着广播剧,边刷微博,突然刷出了一张图片。慵懒的午后,安静的图书馆里,短发俏皮的女生笑容明媚地注视着眉目如玉的男子,男子正站在书架前找书,偶一回头,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陈白芷忍不住在评论处打了个问号。阿木很快回复道:“女生好像是隔壁大学的学生,我们都在猜测她和冷面教授的关系。师母,你到底跟冷面教授怎么了?我们都站在你这边的啊!”几天后,陈白芷从母亲处听说了那个女生。她妈说:“文家的孩子接受家里安排,相亲去了,好像还挺顺利。你要不要也去相相亲?”

    回到房间后,陈白芷越想越生气,文子商这是怎么回事啊,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转过身却接受了家里的安排,跑去相亲了?

    陈白芷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还是不解气,便气呼呼地给始作俑者发短信:“文子商,你去死!”谁想发送键刚按下去,他的电话就来了,却是写手着急的声音:“小白吗?文教授刚刚在讲台上晕倒了,昏迷不醒,我们现在都在等救护车,你快点过来!”

    07

    文子商从小就有个毛病,要不好几天不肯睡觉,要不睡着了就不愿意醒过来。陈白芷觉得这是他生活作息有问题,曾经不止一次骂过他:“你这样透支精力,迟早出事!”

    没想到如今一语成谶,文子商因为过度劳累而入院。室友说文子商休假回来后跟开挂了一样,每天都熬夜赶课题、写论文,周末放假了还对着电脑不知道折腾什么。病床上的文子商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心疼:“你啊,要不要那么拼啊?”

    “我想早点把工作做完,多见见你的啊……”文子商虚弱地笑了笑,想抬起手,却发现手上插着吊针。他撇了撇嘴:“你就笑吧,我现在肯定很丑。”

    陈白芷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我生病也好丑啊,你都没笑话我,我为什么要笑话你?”

    两人拌了会儿嘴,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短发的姑娘提着果篮走了进来。她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局促地笑了笑:“文教授,不好意思,我好像打扰到你了。”陈白芷认得她,是微博照片上的那个女生。

    文子商还没说什么,陈白芷却先一步站了起来,以回家帮文子商取换洗的衣物为由开溜了。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胡思乱想——文子商和短发女生到底发展到什么阶段了?文子商真的喜欢自己吗?自己明明既不聪明,又不漂亮,他为什么会喜欢呢?

    越想越烦躁,她都恨不得拍死招蜂引蝶的文子商了。室友看着把文子商的寝室弄得一团糟的陈白芷,想了想,打开了文子商的笔记本电脑,递到了她面前,说:“我无意间发现的,你要不要听一听?”

    戴上耳机,点开音频,文子商沉稳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传来:“大家好,我是牧奚。有人问我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其实只是因为我喜欢的女孩很喜欢木樨花……接下来,我想说一个明明很短暂,却又似乎很漫长的故事。”

    他小时候得了一种怪病,起初一直睡不着,后来一直醒不来,医生说他很可能会这样睡死过去,父母甚至琢磨着再生个小孩了,唯独那个女孩没有放弃他。她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来叫他起床。她的声音明明很稚嫩,却让他充满了力量,与命运抗争的力量。

    他想要一直听到她的声音,所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醒过来。

    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总嘲笑他是大懒猪,但有时会怕他真的伤心了,又会时常口不择言地说自己是小蠢猪。她笨拙却很善良。他知道她的一切,所以倍加珍惜。他不知道自己的病什么时候会复发,所以一直不敢跟她表明心迹,而她也一直把他当成好基友,直到有一天,她的身边出现了喜欢她的男孩。这明明是一件好事,他应该替她高兴,祝福她的,可他发现自己办不到……文子商说:“我真的不想放开她。”

    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书桌上,陈白芷摸了摸脸颊,发现自己竟已泪流满脸。原来他那么痛苦,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一想到他随时可能一睡不起,她便心如刀割。陈白芷返回医院时,短发女生正好从病房里跑了出来,一副要哭的模样。

    陈白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强颜欢笑地打趣文子商不懂得怜香惜玉。文子商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起手机,指着里头的一条短信,挑眉问她:“你就那么想我死?看来我不应该醒过来。”

    “……”一提到死,陈白芷不由得想起了他的病,一时又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哽咽,“以后你……不许再提这个字。你会好好的,不会醒不过来。”

    “你……都知道了?”文子商眉头微蹙。

    她好不容易藏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溢出眼眶了。文子商很是心疼,轻轻将她揽入怀里,柔声哄着她:“好吧,你别哭了,我保证,每天都会醒过来,但叫我起床的任务,交给你可以吗?”

    文子商身上淡淡的消毒药水味以及暖烘烘的体温将陈白芷包裹得严严实实,她只觉得脸上发烫,一直蔓延到耳根,嘴上却在逞强:“我……我才不要。你不是在相亲吗,让那个短发的姑娘叫你好了。”

    “噗,相亲?短发的姑娘?”文子商突然大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十分愉悦,“谁告诉你我相亲了?我傻啊我?刚刚那个是我在补课的学生,她是对我有点意思,不过我也拒绝了不是?”他疼惜地亲了亲她的鼻尖,然后是嘴唇,“陈白芷,别乱吃醋啊。”

    “……”敢情她被她妈坑了?人与人最基本的信任呢?08

    陈白芷和文子商订婚后,牧奚的那段录音也出现在了网络上,感动了不少少男少女。众人大呼:“真爱!在一起!”

    但有人是感动哭的,有的人却是被虐哭的。

    这个周末,陈白芷正缩在文子商的怀里跟他一起打lol,突然手机一响,是阿木的短信——“小白,我要被冷面教授虐哭了,一门课挂了我三次啊,什么仇什么怨?”“所以,你今天写稿子了吗?明天能交稿的话,下次他出题的时候,我帮你偷看一下试题?”

    “……我恨你!但是,成交!”

    陈白芷笑得春风得意,一个不小心睡着了的文子商,完全不知道她跟他的学生盘算起他的试题来了。

    陈白芷抬起头在他脸上偷了个吻,温柔地唤醒他:“大懒猪,快醒醒,你才刚起床啊,大好春光,你怎么可以浪费在睡梦中?”

    文子商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边打着哈欠边说:“还不是因为你,昨晚不让我睡……”声音有些沙哑。

    “你别污蔑我,明明是你不让我睡好吗?”

    “……你体力比较好,反正我好累。”

    某人只得撒娇:“蚊子,不要睡啦,陪我一起玩游戏啦,好不好吗?”文子商被她逗得扑哧一笑,睡意消散了不少。

    这日日光正好,清风徐徐,有你,有我。幸福,其实再简单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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