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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看得出来,陈妈妈对沈渔的喜爱诚惶诚恐,好像生怕慢待了她。

    陈妈妈要做的是个小手术。

    她大腿上莫名长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肿块,摸着不痛也不痒,拍了片,做了肿瘤标志物检测,预估就是一个良性的纤维瘤,用不着住院,在门诊剥除,标本送检即可。

    陈妈妈已和医生约好手术时间。

    陆明潼和沈渔等在治疗室外,并肩坐在走廊上的一排绿色塑料长椅上。沈渔替陈妈妈拿着她的那只提包,陆明潼看一眼,那应当是pu皮的,且并不是多好的料子,用久了,底部缝边的地方,皮料磨损严重。

    他突然说:“对不起。”

    沈渔愣了下,有点莫名,“你这是为了哪件事道歉?”

    “我昨天说你上赶着献殷勤。对不起。”至少,陈妈妈是无辜的,不该被他迁怒,且主观臆断地编派。

    沈渔习惯了陆明潼平日里乖张不驯的样子,他突然这么来一句,倒叫她不适从了。

    弯眉一笑,“今天这么乖?”说着,不自觉地伸手,想照从前那样薅一薅他脑袋。

    他偏头一躲,“你是有男朋友的人,自重点。”

    “……”真是不讨人喜欢。

    陆明潼别过头,些许的不自在,因她笑意里似有对他“迷途知返”的欣慰。

    他知道自己压根不是,不过没坏到全然是非不分的程度而已。

    手术时间很短,不过二十分钟。因做了局部麻醉,医生叫陈妈妈留下观察半小时再走。也没开消炎药,只嘱咐不能沾水,避免辛辣、生冷食物,两天后可自行去社区医院消毒换药,一周到十天左右即可拆线。

    半小时后,沈渔开车载陈妈妈回去。

    路上,被问及三餐是否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陈妈妈说不用,腿上这么一个小伤口,影响不了干活,单单煮个面条是没问题的。

    沈渔笑说:“不跟您假客气,我的厨艺我自己都嫌弃。您如果觉得伤口疼,就别勉强,我帮您点外卖。”

    陈妈妈笑说:“那倒是不用,要是真的做不了,我给附近餐馆打电话送餐就行,快,还便宜。”

    二十分钟左右,到了小区门口。

    沈渔找位置停了车,送陈妈妈上楼——陈家也住清水街那样的老楼房,没电梯,得爬楼梯,怕用力会让伤口处线挣开。

    沈渔让陈妈妈将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要扶她上去。

    陆明潼在后面跟着,看不过眼,走上去说,“我来。”

    陈妈妈忙说:“那怎么行,我这一身汗的……”

    沈渔看向陆明潼。

    陆明潼不说话,上前一步挤开了沈渔,便要去搀陈妈妈手臂。

    陈妈妈惶恐地看一眼沈渔,求助模样。沈渔笑一笑,“您就让他来吧,也就这身死力气还有点用。”

    陈家住四楼,猪肝红色的一扇防盗门,两侧春节时贴的春联还没撕掉,门上一个福字,没太贴紧,边缘透明胶翻过来,沾了些灰尘。

    门口一张红色地垫,印着“出入平安”。

    陈妈妈拿钥匙开门,叫他俩进去喝杯水再走。她知道沈渔是特意请了假的,不好留她吃中饭。

    沈渔找她要拖鞋,她摆手说不用,直接进来吧。

    “还是换换吧,您这几天干不了重活,我们不能把地弄脏了。”

    陈妈妈便找出来两双凉拖,脸上很有些歉仄的神色。

    陆明潼直觉手里这双深蓝色的男式凉拖,应该是陈蓟州的,有些抗拒,直到沈渔已进了屋,回头看他一眼。

    他蹬了运动鞋,换上。

    室内陈设没什么超出想象的,很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

    陆明潼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看见电视旁边挂着一张上了年头的全家福,一对夫妻拥着一个男生,那男生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模样。

    陈妈妈清早晾了凉白开,这时候入口刚刚好。

    沈渔没让她动,在她的指点下找到一次性杯子。

    陈妈妈在对面坐下,看他俩喝了水,殷勤地贴一个笑容,自己手里拿着一个白瓷杯,只稍微抿一口,看向沈渔,难启齿的模样,“……小渔,阿姨有一个不情之请。”

    “阿姨您说。”沈渔放下杯子。

    陈妈妈看一眼陆明潼。

    陆明潼坐直身体,“我去外面等……”

    正准备起身,陈妈妈忙说,“不用不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陈妈妈放下水杯,先叹一口气,“蓟州让我别跟你说,但我知道他的性格,等他主动告诉你的时候,怕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这番开场白,使沈渔突然有惴惴难安之感。

    “……前几天,蓟州突然探我口风,问我以后想不想去首都生活。我说我过不习惯,还是南城好。他说,他可能毕业了不一定会回南城。蓟州从来不说些没影的事,所以我我觉得,他多半是想要留在首都了。小渔,你能不能抽空给他打个电话聊一聊?毕竟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不能不考虑到你。我倒不是觉得首都不好,可我们家没钱没势的,他能在首都混出什么名堂呢?”

    沈渔不知道该觉得心梗,还是豁然开朗。

    难怪,这段时间,他对她看房的提议兴趣乏乏,言辞之间也极为敷衍。

    可是怎么,考虑未来去留的时候,不和她商量,要托人帮忙的时候,倒第一个想到她呢?

    她从前觉得,陈蓟州可能只是不把她当外人,现在她有些怀疑自己这个判断了。

    陈妈妈见沈渔垂下目光不说话,也跟着神情不安,“……小渔,这事儿蓟州确实办得不对,他应该跟你商量的。不过他肯定没有恶意,他只是怕你为难。你跟他好好说说,他肯定会愿意听你的。”

    沈渔勉强笑了笑,“我一定会跟他聊的,但我不认为他会听我的。”

    离开了陈家,沈渔预备直接去工作室,下午还有个总结会,等着她主持。

    她开着车,觉察到副驾驶座凝视的目光。

    转头看一眼,万幸,那目光里只有关切,没有事后诸葛亮的嘲讽。陆明潼一向是知道分寸的。

    一路,她什么也不说,他就什么也不问。

    下午开总结会,沈渔没避讳灯笼毁坏这个意外,同时总结了日后可采取的规避方案。

    除却这桩无伤大雅的小事故,整场婚礼超高水准,完美符合预期。据说结束之后新娘子满场找沈渔,要同她道谢,听闻她生病了,还开玩笑说老板该给几天带薪假。

    会上,沈渔强打精神看完了婚礼过程的部分原片,少有的,心里没半点喜悦之感。

    开完会,其他人纷纷离开会议室,沈渔叫住唐舜尧,要跟他说件事。

    陆明潼是最后一个离场的,临走时,看了她一眼。

    她觉察到他的目光,抬眼淡淡地一瞥,随即就转了过去,不着痕迹的。

    她现在心里乱得很,回应不了任何人的关切。

    会议室门掩上之后,唐舜尧笑问:“怎么了?找我要带薪假?”

    “带薪倒不用,假是真的要请。两天吧……最多。”

    “我也不是什么周扒皮,给你算带薪,你好好休息。”

    归位之后,沈渔便将请假申请提交oa,小武很快就给她批准了。

    六点钟下班,她一刻也捱不住了,拿上东西便走。

    赶在电梯门合上之前,陆明潼拿着工卡跟上来。

    下班时间,下楼时陆续有人进来,他们两人被挤到了电梯最里面。

    陆明潼略略地侧一下身,替她挡住前方的人。

    他低声问:“你请了假?”因她在下班之前发的工作邮件里,注明了自己未来两天不在办公室,有事电话微信联系。

    “嗯。我去趟首都。”

    “我陪你去。”他脱口而出。

    沈渔后背靠着厢轿,偏头笑了一下,“不用了吧。我吵架输过谁?”

    第9章 少年心事却起了雾(09)

    沈渔不是第一回去首都。

    去年去过一次,由陈蓟州带着,走马观花地将诸多景点打卡过一遍。不觉得有多好,地铁挤、气候干,食物也吃不惯。

    比较起来,她还是喜欢南方,喜欢南城,喜欢杨柳楼心月、桃花扇底风的那股子婉约情调。

    她下飞机是在中午,到提前预定的酒店稍作休息,洗漱一把,化了个妆,才跟陈蓟州打电话。

    “我来首都了。”沈渔将窗帘拉起一些,遮住外面白惨惨的日光。

    “过来出差?”

    “过来找你。”

    那边顿了顿,“什么时候出发,几时到?”

    “已经到了。你中午要是有空,出来我们说两句话。”

    “已经到了?”陈蓟州惊讶语气,片刻笑说,“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好去接你——我还没吃饭,你吃了没有?要没吃的话,我们一起。”

    “没。”

    沈渔住得离陈蓟州学校不远,步行距离十五分钟。

    她在楼上房间,等陈蓟州到了才下楼。推开一楼大堂的门,一阵干热空气扑面而来。

    陈蓟州穿一件白色上衣,神情严肃地站在檐下,待看见她出来时,才换上一副微微带笑的面孔,“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请的年假?准备待几天?”

    “两天吧。”

    “昨天你陪我妈去医院做手术,情况怎么样?”

    沈渔被这热气袭得一身汗,心下焦躁,“先找个凉快地方吧。”

    陈蓟州说学校附近新开一家烤肉店,带她过去试一试,正好离这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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