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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珠下了软轿,由王婆子扶着进了院。

    福禄在前面引着路,心里不是没有几分担忧的,饶是那荷香姑娘这一月来瞧着安分了许多,可架不住有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宝珠小姐在啊。这万一宝珠小姐又起了什么新兴的念头,而那厢偏又再次昏了头……

    福禄抹了把额头。但愿那厢已经长了记性,不再犯昏罢。

    进了屋,宝珠一眼便发现这屋子与上次来时大不相同。

    先是一进门就看到那夺人眼目的深海红珊瑚盆景。盆景呈火树形状,色泽红艳,形态自然,瞧着就十分华贵。下方配以景泰蓝的花盆,盆身纹饰精美,映衬得红珊瑚更加灿烂夺目。

    再往稍侧边一瞧,较之前多了个十锦格架。格架以珍贵的上好花梨木打造,雕饰以精美的纹路,格子上摆放了各种珍奇古玩,甚至还有一两样西洋物件,也算应有尽有。

    宝珠打量的间隙,苏倾已闻声从里屋出来,低眉垂首至她两步远处,跪下行礼。

    宝珠的目光在那尚且晃动的,用颗颗大小均匀、色泽盈润、质地上乘的粉色珍珠串起来的珠帘上打量了会,然后抿紧唇看了眼跪在地上打扮的珠围翠绕的人。

    宝珠不知为何心里生了些闷气,也不叫她起来,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打苏倾跟前走过,气哄哄的撩了珠帘就进了里屋。

    身后跟着的王婆子拿眼斜睨了苏倾一眼,不屑的哼了声,然后就随着宝珠进了里屋。

    苏倾起了身,亦跟随着进了屋。

    宝珠坐在案前抓了个青枣放进嘴里咬了口,然后皱了眉呸的声吐了出来,随手将手里枣子朝着苏倾所在的方向一扔,恼怒道:“什么破东西,这般难吃!”

    苏倾便在当处停住,垂首敛眸。

    宝珠瞪着眼儿,看了苏倾好一会,才伸手指着她道:“若是本小姐现在要带你离开,你可还愿意?”

    王婆子吃惊的瞪大了眼,而屋门处候着的福禄则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苏倾连犹豫都未曾有过半丝,当即低声道:“大小姐万万使不得。当日是奴婢不识好歹,辜负了大人的一片宠爱,也牵连着小姐为奴婢受累。如今奴婢已经幡然悔悟,万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富贵日子,不敢再起那等子大逆不道的心思。”

    宝珠瞪了她一会,又道:“你不怕我大哥苛待你了?”

    王婆子唬的脸都白了,若不是顾忌尊卑,只恨不得能过去悟了这宝珠小姐的嘴。

    苏倾诚惶诚恐:“大小姐哪里的话,大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哪里有半分苛待?大小姐指的可是之前奴婢受的惩戒?大小姐是误会了,是奴婢犯错在先,便是受了些惩戒亦是应当。大人不嫌奴婢愚钝还愿意给奴婢机会伺候着,奴婢心存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有其他大逆不道的想法?”

    宝珠忍不住又环顾了屋内一周,只见入目之处,无不焕然一新,无不精致华贵,可见真如她所说,大哥没有半分亏待她。

    “亏得我还想着你是不是在受罪来着。本还可怜着你,想着劝你好好伺候着我大哥,趁着这两年大哥不会娶亲,可以争取做个侍妾,到时候也算熬出了头……”宝珠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便猛地住了嘴。

    待见那厢依旧低眉顺眼的似没听懂般没有什么反应,宝珠便松口气,却也没什么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算了,哪里还用的着我劝什么,瞧瞧如今你也过成半个主子模样了。你以后,好自为之罢!”

    说完,蹭了下起身,蹬蹬蹬踩着地,一把抓着珠帘撩开,头也不回的此间。

    今后,她再也不要过来了!

    王婆子不阴不阳的丢了句:“好自为之罢,荷香姑娘。”然后就小步追着他们的宝珠小姐。

    福禄好生松了口气,亦转身追了过去。

    入夜,宋毅踏进了这方小院。

    大红色的床帐晃荡的犹如潮涌,激荡起伏,剧烈跌宕,一波尚未平息,一波侵袭已至。

    宋毅承认,今个床笫之间他孟浪了。

    也怪这连日来进补的次数过多,就让他有些气血翻涌,偏的她还小日子到了,一连五六日的功夫摸不上她的身。如今好不容易待她小日子没的利落了,他焉能忍得住?

    一进来就按住她推进了床榻,酣畅淋漓的连要了两回。本来打算就此放过,可临去前见她双手揪住他衣摆,甚是可怜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忍住再次翻身上榻。

    不过这一回,她似乎是真的受不住了。

    “大人……饶了奴婢罢……”苏倾无意识的重复着这句,这一夜她都不知究竟说过多少遍,至此刻再说时,吐出的每个字都轻的如飘絮,飘的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瞧她难受模样,宋毅难得软了几分心肠,稍微放缓了些力度。

    抬手抚了抚她濡湿的鬓发,他看她嫩生生的脸庞满是细汗,似乎是承受的艰难,此刻瓷白的脸庞失了几分颜色,眼角眉梢均落满了倦意。

    便是这般难受,偏她还下意识的去艰难的迎合他,宋毅这般看着,心底竟生出几许怜意来,尤其见她长长的眉睫颤抖的合着,偶尔几次可能因着痛而沁出了泪珠,可转而又被她用力眨掉做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知怎么,倒是有些不是滋味来。

    这一回,他草草事了。

    起身时,饶是她几乎无甚意识,可双手依旧攥着他的衣摆。

    这般盯了会那双细弱无骨的手,宋毅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宋毅抬手抚了抚她眉眼:“爷便应了你便是。”

    竟日,宋毅便令福禄带人出了府。

    一道前去的还有她院里的两个奴婢,以及他特意拨下两个护院。

    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的福禄,自打出府那刻起就甚是谨慎小心,饶是知道马车里头还有两个奴婢紧紧看着,断不会出什么乱子,可万一呢?

    他们爷近来正是公务繁重之际,少不得有许多事需要他这个奴才去跑腿的,这忙碌档口却派遣他单单来跑这趟差,还不是不放心那厢,唯恐她趁机作妖?他可没忘当初那厢不管不顾直往河心里冲的疯魔劲,想来他们爷也没忘。

    虽此刻尚未至那条河处,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啊,万一她那厢一时脑袋发热又犯了糊涂,也不管那河心不河心的,一个冲劲上来跳了马车怎么办?

    这有个万一人要给跳没了……呵,他们爷可不是特意让他过来给整出个万一的。

    第46章 梅雨天

    马车驶过柳家村的时候, 还在村子里引发了一阵不小的轰动,毕竟他们这小小村落虽谈不上人烟稀少, 可地处偏僻且又不挨着官道, 便就常年难见个生面孔来。如今惊见这驾马车来的一行人,马匹膘肥体壮, 马车车厢雕梁画栋,瞧着就是哪家的贵人出行,哪里能不稀奇?

    虽见不着那华贵的马车里坐着何等模样的贵人, 可单看随护在车厢左右的两个护院,穿着劲装骑着大马威势凛凛,一手握缰绳一手按腰间跨刀不好惹的模样,就知道定是出自大户人家。

    直待马车进了河岸处的那片林子,村民们方敢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堆, 对着马车消失的地方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马车在河岸处停了下来。

    “荷香姑娘, 到地儿了。”福禄说道。

    松了缰绳跳下马车, 福禄忙搬出脚踏于地上放好后,接着就靠前探身颇为恭谨的打开了车帷。

    苏倾微弯了身子出了车厢,由彩玉彩霞她们扶着, 踩着脚踏,下了马车。

    四月的风温暖潮湿, 迎面吹来, 卷起了几缕鬓角碎发时而抚过她脸颊,时而吹拂她眉目。

    苏倾忍不住抬手在眉梢眼角拂了拂。

    福禄一直在暗暗观察,此刻瞧她饶是到了此地, 似乎情绪也无异样,面上也安然如故的瞧着甚是平和,遂微微放宽了心。

    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掏出一捆细绳,福禄将其中一端朝苏倾的方向递去,躬身敛目:“荷香姑娘,且要先委屈着您这厢了。”

    苏倾只往那细绳上扫过一眼,便颔首应了,无甚异议。

    彩玉忙上前接过绳子一端,跟彩霞一起仔细将细绳绑在她们姑娘腰间。细绳是由青麻做的,看似纤细却甚是坚韧,其表面则用柔软光滑的素软缎,从头到尾细细缠了几层,握在手上倒也不剌手,想来绑在她们姑娘腰间应不会太勒的慌。

    绑好后,福禄握住细绳另一端,缠了手掌心几道后,说了句姑娘请吧,便转过了身去。

    其他两位护院一并转了身。

    苏倾也转了身,紧握掌心之物,下了水。

    与她一同下去的,还有一左一右的两位奴婢。

    四月的河水,虽不冰寒,却也微凉。

    刚一下水,彩玉彩霞二人便齐齐打了个激灵,可待见身旁的姑娘恍若未觉,从容坚定的朝着河心的方向径直而去,便只能忍着不适,亦赶紧蹚水跟上。

    福禄低头看了眼搭着的细绳,见其一圈圈的被那厢带过去,眼见着着五丈来长的绳子便要被扯直了去,不由出声提醒道:“荷香姑娘,已经足够远了。”

    苏倾身子顿了下,便慢慢收了水下本已抬起的右脚。

    见她们姑娘终于肯停下来,彩玉彩霞二人无不长长松了口气。此时水位已至她们胸口处,若再往前走,可就要湮没了头去。

    这时候的河水不算湍急,水浪也不多,因而便是水没过胸口,人于其中也勉强站得住。

    苏倾立在河中,双手于河水下交叉而握。而后缓缓闭了眸子,面朝河心的方位。

    她们姑娘在想什么呢?彩玉彩霞不知道。她们隐约能感知的便是,此时的姑娘仿佛像极了大昭寺里佛前的善男信女,虔敬,虔诚。

    河里头的人在那杵着,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福禄在岸边握紧了绳子,心里头却不是不嘀咕的。督府里好端端的锦衣玉食的日子不享,非得要死要活的来这河里受苦受累,也不知是图的什么。

    大概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福禄抬头看了看日头,这会子约莫巳时是三刻的时候了。便轻咳了下,出声道:“荷香姑娘,爷说了,您每次下水可不得超过半个时辰。今个的时候到了,还请您这厢上来罢。”

    河水中立着的人依旧闭眸而立,似没什么反应。

    彩玉担忧的唤了声:“姑娘?”

    福禄皱了眉,手掌悄然用力将绳子攥紧了些。

    苏倾睁了眼。深深看了眼河心的方向后,她动了下微僵的身子,便慢慢转过身,朝着河岸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在场所有人皆松了口气。

    听得蹚水的声音越来越近,福禄打了个手势,其他两护卫忙走得远些。

    福禄也朝着离岸的方向走去,可手里细绳未松懈半分,直待她们一行三人上了岸,两个奴婢忙前忙后的替那厢拾掇完了,之后又上了马车,这才令奴婢解了绳子,而后仔细收了起来。

    马车再次缓缓驶动,车轮轱辘轱辘的碾压着林间的残枝败叶,入耳异常清晰。

    这次在经过柳家村的时候,福禄并未径直趋马离去,反而停下,令在场的村民去请村中里长过来。

    不过多时,一颤颤巍巍的六旬老者拄着拐棍,由旁人搀扶着仓皇而来。

    福禄坐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简单报了家门之后,便开门见山的指明,每日巳正到午正时分,任何人不得靠近河岸三里之内。

    听得是督府的人,里长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自然一个劲的点头连连答允。虽他们这些小村小户的村民们见识短,不知道总督大人是几品的官,可不耽误知道那是个大官,是比县令大人还大的官。

    “驾!”一声令喝,福禄甩着马鞭,趋马赶车而去。

    直待那华贵的马车从视线里消失没了影,里长方回了神,赶紧令在场的村民挨家挨户的去通知,每日巳正到午正时分,一概躲在家中不要出门,更别提靠近河岸边了。虽那贵人没提若是有人靠近了会是什么下场,可哪个也不是傻子,护院腰间别的跨刀那露出的一截可是雪亮亮,岂是吃素的?

    晚间的时候,宋毅踏进了苏倾的院子。

    没过多时,里头便传来些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些喁喁细语以及偶尔几句调笑声。

    今夜的他似乎心情稍佳,竟也愿意给她几分耐心和温柔。

    看着身下人在他的抚/慰之下,柔软雪白的身子染上了层层胭红,面色亦潮红的靡艳,连素日清明的眸子都难以自控的侵上了迷乱,他的呼吸不由愈发粗重,恍惚间仿佛有某种莫名的快意在脑中骤然炸开。

    事毕,他并如往日般抽了身便下榻离开,反倒抱着她顺势翻了个身,仰躺在床榻上闭眸回味了好一番。

    待他再睁眼时,见怀里人颇为柔顺的趴在他胸膛清浅的喘息着,不由愉悦的笑了笑。

    抚了抚她满头柔顺的青丝,又屈指划过她那有些瘦弱的脊骨,与她又缠腻着说了些情话罢,宋毅怜爱的拍了拍她微凉的脸颊,便推了她起身。

    苏倾也撑了身子起来,柔顺的给他擦拭身子,然后穿戴衣物。

    宋毅心满意足的离开,临去前笑着对她说,日后见着他就不必行跪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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