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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柯嫣捧着漆盘走入景仁宫,款步轻声道:“皇上,公主让我送来——”

    白瑶瑶一下子着急起来,她身边的宫女都去?控制住宫室内的其他妃子,用?饭的厅堂没有别人?,她拔下头上的珠钗,攥紧在手里,纠结挣扎起来:

    梁栩喝的毒粥不算太多。

    更重要的是,柯嫣是公主的人?,公主还不希望梁栩死掉。

    万一柯嫣进屋见?到梁栩中毒,必然会想要救他,不论梁栩救没救活,她恐怕都出不去?了!

    白瑶瑶从小到大?别说杀人?了,她连猫猫狗狗都没有遗弃过。她早知道自己要毒杀梁栩,这是她最重要的使命之一。但她曾以为自己肯定做不好的。

    后来她发现,她小看了自己的不耐,小看了自己对离开这里的渴望。她给梁栩下毒且看着他喝下去?的时候,心里竟然平静的只有自己即将?解脱的欣慰。

    可现在呢。

    言昳不是没跟她预知过类似的场景。

    她明白,自己手边最趁手的武器,就是珠钗。

    柯嫣走上宫室的月台,她似乎有意屏退太监宫女,独自一人?即将?进入宫室。

    当柯嫣看到无人?的餐桌,再?往里走了一步,嘴上喊着“皇上”,而后就瞧见?了白瑶瑶一身娇嫩衣裙,骑跨在摔倒在地的梁栩身上,手中珠钗高?高?举起。

    可她迟迟没有落下,高?抬的手不断颤抖着。

    柯嫣一愣。

    柯嫣没有叫,没有喊,只是环顾四周,看了一眼?背后,道:“你扎下去?,就不好推卸给公主了。”

    白瑶瑶猛地回?过头看她。

    这个女孩脸上挣扎着,并不是不忍,而是天性中逃避冲突的柔软。她无法下定决心,做出用?珠钗扎穿别人?脖子的事。

    而梁栩两只手扒着衣领,满口呕吐物,双腿痉挛的倒在地上,明显是有中毒的痕迹。

    柯嫣随手合上了门,轻声道:“毒入脑了,你放着他,他也活不了了。”

    白瑶瑶看着她:“你不是公主的人?吗?”

    柯嫣笑了笑:“我是自己的人?。”

    白瑶瑶看着身下几乎已经呼吸不上来的梁栩,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将?桌上剩下的白粥拿起来,捏开了梁栩的嘴,哄孩子似的轻声道:“你快喝吧。喝了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瑶瑶毕竟本身性格在那儿,脑子清醒了也做不到血糊糊的杀人,要是言昳,这会儿梁栩的脖子早就被扎成地漏了。

    但白瑶瑶这样还挺气人的,特别柔顺的递到梁栩嘴边:“大郎,喝粥了。”

    下一章开始,山妈和言言正经戏份就要回来了。

    第134章 .轰炸

    谁也不会想到, 一场谋杀皇帝的罪行,就在景仁宫的早晨发生着。

    柯嫣放下了手中的托盘,将门合死后, 并没有插手立在餐桌旁, 看?着白瑶瑶不顾他的呕吐物,将梁栩的嘴掰开, 喂他喝粥。

    她因为年幼在别院跟生母都是?做下人的, 所以挺会伺候人的, 扶着梁栩的后背, 动作堪称温柔细致。

    如果?这人不是?被?她毒死的就更好了。

    白瑶瑶还是?有些提防柯嫣, 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柯嫣看?她这样小心谨慎, 忍不住道:“他肯定?死了,你不用这么非要喂完最?后一口?。”

    白瑶瑶不懂毒|药的成分, 也不明白这下的到底是?什么毒,可姐姐之前说过, 让他全都喝掉确保死透,她就实心眼的照做。

    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别浪费, 万一没喝完让什么猫儿或者下人给喝了呢。”

    ……柯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评价她有爱心。

    这一碗粥平日梁栩醒着的时候也未必能喝完, 他如今都半昏迷了, 让她捏着下巴给都灌进去了。

    白瑶瑶倒是?不嫌脏,擦干净手了之后,又抓住不断抽搐的梁栩的胳膊,想要给他拖到凳子上坐着。

    柯嫣站在那儿不动,白瑶瑶觉得?这事情也不适合让外?人沾手,也不请求她。

    直到柯嫣看?着本来就穿着单薄睡衣的半死的梁栩,在她吃力的拖动下,裤子都快掉了, 她忍不住上前抬起?梁栩的脚:“你要把他放在哪里?”

    白瑶瑶气喘吁吁:“放在椅子上吧,要是?有人进来就看?见他躺在这儿,会要叫的。”

    柯嫣帮着她抬,但两个女孩力气都不大,当把梁栩摆在椅子上,俩人头上已经?有点薄汗。

    柯嫣道:“你打算怎么办?是?公主让我来叫皇上去见她的,漆盘上放的都是?新衣呢。我不可能不禀报他的死。”

    白瑶瑶直接一双手伸进景仁宫主殿内养锦鲤的瓷缸中洗手,那锦鲤吓得?往水底乱钻。

    白瑶瑶道:“我要走。你会拦我吗?”

    柯嫣扯了扯嘴角:“你能说走就走,显然背后是?那位二小姐,除非说我后半辈子都不混了,否则得?罪她也没好果?子吃。更何况,皇上死了对我挺好的。”

    白瑶瑶睁大眼睛看?她。

    柯嫣抿起?嘴:“我跟他认识很多年了,在书院时就见过面,在倭地时,我在他手下做事。我……差点就陷进去了。”

    白瑶瑶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柯嫣自嘲笑了笑:“谁没有过少女心思?呢,也不得?不承认他有好皮相。可有次我听到他嘲讽女子强学会都是?一帮想高?嫁的女人自抬身价,而他并不知?道,我一直是?女子强学会的组织者之一。我那时候心里就凉了。”

    白瑶瑶洗净手,在身上擦了擦,道:“我记得?你那时候发过女子强学会的招贴,都十年了吧。现在女子强学会好像规模也挺大的了,有好些女官都是?强学会捐助出来的。”

    柯嫣在宫廷中一直是?安静又谨慎的,提起?女子强学会她终于露出了点骄傲的神情:“十年,如今已有上万人加入,遍布南北天下。”

    白瑶瑶吐气:“可你却传出跟梁栩关系暧昧,现在又成了御前的官,外?人怕是?觉得?你是?想进宫做娘娘吧……女子强学会的人,她们不会反对吗?”

    柯嫣轻声道:“所以我退出了。”

    她抿了一下嘴唇,笑:“女子强学会一直也遭受打压,加入的人多了,依旧寸步难行,也有内部分裂。我如果?不能登上高?位竭尽全力的拉一把,或许我们坚持不了几?年就解散了,既然说要往上爬,我爹又是?个没大有本事的贪官,只能靠自己了。只要能到高?位,都是?好事。至于她们怎么说,我不在乎。”

    白瑶瑶有些惊讶。

    谁能想到十年前在上林书院里,因为分科的男女不平的愤怒,而建立起?的女子强学会,能一直走到今日。而那个积极拉拢人入会,又是?写招贴、组织活动又保持成绩优异的书呆子似的女孩,会为了强学会而离开它。

    白瑶瑶心里泛起?小小的自卑与仰慕:“……你跟我姐姐是?一类人,可公主也难以长?久……”

    柯嫣笑着望了她一眼:“你还提醒我呢?”

    也是?,柯嫣脑子显然比她清楚。

    柯嫣看?了一眼梁栩,走过去试了试他鼻息,刚刚还活着说笑的人,如此轻易就没了鼻息。他这么个自视甚高?的人,死的如此轻易又默默无闻。柯嫣道:“你快点,我很快就会喊了。”

    白瑶瑶冲出门去。

    然后又跳过门槛跑回来,学着当年在书院里的样子对她弯腰作揖了一下,又慌张小跑了出去。

    她身边几?位宫女也回来了,白瑶瑶从小门看?到了后头院子紧锁的宫门与那些妃子拍门呼喊的声音。

    宫女们一边给她换衣裳,一边道:“事成了吗?”

    白瑶瑶点头。

    宫女们笑了起?来,将白瑶瑶打扮的与她们无异,给她手中拿了个托盘,而后从一行人从景仁宫本应该锁死的斜后方鱼贯而出。

    宫女小声提醒道:“此次咱们出宫,是?走的正殿侧路,因公主登基后外?宫管控不严,且常会派遣宫女去如今空了大半的六部拿文书资料,所以只要不说话跟好了,就没有问题。”

    白瑶瑶乖巧点头。

    一行宫女穿过景运门附近,从崇楼往外?走,或许因为某些原因,熹庆公主比较厌恶宫内的太监,所以常常用宫女出入宫闱办事,她们这些平日没有机会看?见大殿的人,也能在崇楼廊道上看?到同样列队快走而过的宫女。

    白瑶瑶大婚时,见过磅礴大气的殿前广场,她的轿辇也登上过金水桥。

    只是?如今,她看?到应该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广场上,出现了一座奇特的游牧风格的帐篷,还有些桌台就摆在帐篷外?的石砖地面上。

    后头的宫女垂头戳了一下白瑶瑶,白瑶瑶连忙回头,直到一行人就这么捧着漆盘出了午门往六部的方向走,前后宫女才松了口?气,道:“娘娘、小姐不要多看?啊。”

    白瑶瑶忍不住问:“那帐篷是?什么呀?”

    其中一个宫女扯了扯嘴角:“能在那地方搭帐篷的除了公主还有谁?听说是?她为了看?星星,好像也是?为了卞爷的心愿。只是?我听说卞爷……”

    另一个宫女道:“卞宏一活不长?了才好呢!京师因为他们这两口?子死了多少人!呸,最?好能把他们拉到菜市口?去给剁了脑袋!”

    卞宏一要不行了吗?

    其实公主应该也知?道自己从舆论到战局上,都被?包围了吧。

    这俩人就像是?飞向京师的纸鸢,到了这无风的紫禁城上空,也失去了抛飞时的力气,只能摇摆着朝地面坠落……

    这座有意风格粗野的帐篷,在外?人眼里显得?专权,在卞宏一眼里则有些滑稽。

    以前他们在山林野地里砍了枝叶搭房子,时常有猿猴与野猪造访,它们很多也不伤人,只好奇的来往,甚至有次当他们汗流浃背的躺下后,瞧见一只黄莺就踩在木头横栏上看?他们。

    现在呢,帐篷风格再?粗野,也是?搭在文武百官朝圣的广场上,周围没有树与山,只有头也不敢抬的宫人,有跪在帐篷外?头忙不迭叫万岁的谄媚官员。

    宫墙四合,华灯亮灭,他伤口?又一次恶化下去,现在已经?不怎么能坐在轮椅上了。

    他散发着自己也不喜欢的味道躺在帐篷深处,听见她在外?踱步。

    柯嫣神色慌张的汇报称梁栩被?毒杀,皇后不见踪影。公主缓缓道:“我以为二小姐想要夺回京师,必然需要栩哥儿做旗帜,结果?她竟然让自己的妹妹毒死了他?我想不明白了。”

    柯嫣垂头没有说话。

    公主又问道:“蒙循如何了?”

    柯嫣答道:“他既那封哭着喊着叫屈的信之后,就又连接发来几?封,不过都是?请您出兵帮忙剿灭山光远手下军队的。”

    公主不言语了。

    本认为应该里应外?合的福建水师,在渤海湾内被?山光远率领的天津水师重伤,福建水师自己心知?他地位很难被?撼动,所以在损失太过惨重后,直接退回了老家当地头蛇。而山光远接着绞杀蒙循的行为,更震慑了诸多中部与南方的中小兵阀,让他们掂量掂量是?否敢集|合起?来北上。

    另一边,在公主与卞宏一攻入京师后没多久,曾经?是?卞宏一大本营的太原,遭到了卞睢的猛烈进攻,显然他想借此彻底掀翻了他父亲的势力。

    “那言家呢。”

    柯嫣垂眼:“有消息成言家军正在集结……其实从言家二少爷支援山光远,也能瞧得?出来,言家恐怕是?一直藏拙。”

    公主看?她:“你倒是?不像别人,一直实话实说。栩哥儿的尸体给敛了吧,先不必对外?通报,登基的典仪准备的怎么样了?”

    宫中除了女款的龙袍,绝大多数都可以直接用四个多月前梁栩登基的物件,甚至当时言昳让人加急做的云舆等物,都还留在宫内。

    而龙袍,公主也并不太在乎样式,只要龙凤皆有即可,前些日子柯嫣已经?给她看?过了样子那头加紧制作了。

    她答道:“明日一早,织造局就会来试衣调整。只是?这大典一旦开始准备,殿前广场就会……”

    公主挥手:“我知?道。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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