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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山栀子

正文 剑拥明月 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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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缨走上石阶,将油纸包裹的蜜糖饼递给她:“姑娘,公子今夜不回来了,我们必须要立即离开这个地方。”

    商绒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回来,她心里很清楚,折竹逗留玉京,只有一个理由。

    她接过油纸包,里面的糕饼还是热的。

    轻抬起眼帘,她看见底下被青年扶着,没有意识的那名女子额上的疤痕,她认出那便是之前跟第十五来过此地的添雨。

    “好。”

    她捏着糕饼,轻声道。

    ——

    夜雪更重,细碎的雪粒逐渐变得好似鹅毛一般。

    玉京城的城门紧闭,守城的士兵已轮换过两班,要从城门出去是不可能,折竹趁夜带着人悄无声息地入了星罗观。

    观主白隐的身形似乎又清减许多,今夜这场雪下起来,他的脸色更为苍白,更衬脸颊那道疤殷红狰狞。

    抟云在旁扶着他,他拧转了房中的机关,那墙壁一转,露出后面的密道,他侧过脸来,对那黑衣少年道:“地宫塌了一半,但我让人勉强清理了一条道,依旧可以从这里出去。”

    “多谢。”

    折竹颔首,随即他的视线停在白隐身上,“你这是怎么了?”

    “只是受了些风寒。”

    白隐简短地答了一声,随即又道:“公子莫耽误了你的事,快去吧。”

    他有心隐瞒,折竹也并不戳穿,将软剑收回腰间,带着人下了密道。

    白隐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才唤抟云去将机关回转,那道墙慢慢地移回原位,他忍不住一阵猛烈地咳嗽。

    抟云回头,正见他吐了血。

    “观主!”

    抟云立即上前去扶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白隐半晌也说不了话,胸膛起伏着,苍白的脸色逐渐又变得通红,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已分不清身上究竟是痛还是麻,只觉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烈火在不断地炙烤着他。

    “我原以为大真人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徒弟,”

    抟云心中百味杂陈,“却不想他对你竟也这般心狠,那么多炼废的丹药,他都给你吃了……”

    以往,抟云还曾嫉妒过白隐。

    “观主,我还是去请个大夫吧。”抟云倒了一碗冷茶给他。

    白隐接茶碗的手都是发颤的,一碗冷茶喝下去短暂缓解了些他身上的炙烫,他摇头,哑声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师父的丹药,寻常的大夫是没用的。”

    抟云一时无话,他看着白隐脸颊的疤痕,想起来那盒也不知谁送了来,转托他交予白隐的药膏,他便提醒道:“观主,若是等您的血痂落了,再好的灵药只怕也没有办法医治您的伤疤了。”

    白隐握着冰冷的茶碗,满掌都是过高的体温所致的细汗。

    他抬起头,去望窗外飘飞的雪。

    “不必了。”

    “反正,我已是要死的人了。”

    第90章 不放心

    夜深雪重, 不知不觉落了满檐满地,呼啸的寒风拍打窗棂,屋内灯烛橙黄, 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道士在蒲团上盘腿而坐, 一旁的炭盆烧得正旺,悬挂其上的茶壶里热烟涌出,发出刺耳急促的声响。

    “师父,吃药了。”

    一名裹着厚重道袍的青年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小心地开口。

    中年道士脊柱已不能正常伸直, 稍有些佝偻,他掀起眼皮, 牵动起眼尾的褶皱, 那样一双眼瞳阴沉沉的,令青年不敢逼视。

    “主人,如今凌霜已死, 您与他之间的约定便不作数了, 依属下之见, 您还是去汀州吧, 那里即便是冬日, 也不似玉京这般天寒地冻。”

    身着靛蓝衣袍的中年男人合上房门, 挡住外头的风雪, 走到他面前, 垂首恭敬道。

    “南旭, 你不想为堆云报仇了?”

    道士的声音喑哑。

    提起“堆云”二字, 南旭脸上的神情一滞, 他隔了半晌, 才道:“还是您的身体最为重要。”

    堆云便是红叶巷堆云坊的女掌柜。

    “蠢材。”

    道士冷笑, 气息很虚浮,却字字透着寒凉:“凌霜是死了,可那小子还活着,他既不肯听他师父的话,那么我便不能让他活着离开玉京。”

    “何况,”

    道士侧过脸,灯影在他浑浊的眼底浮动,“他似乎也很想要我的命。”

    “主人,可程叔白他们……”

    南旭话还没说完,忽见道士那一双阴冷的眼睛凝视他,他登时低首,不敢再说。

    道士眉心的皱痕更紧,他握紧了膝上的剑,不自禁地垂眼去看自己左手虎口上那一道经年的旧疤。

    风雪浓重的夜,屋外似乎藏了些不寻常的动静。

    南旭立即警惕起来,再看向那蒲团上坐着的道士,他面上神情平静,到此时方才接来青年手中的药碗,一口饮下。

    南旭戳破窗纱,只见灯火照见的一片平坦的地面上覆了薄雪,而在灯火之外的阴影里,似有人影闪过。

    踩雪的沙沙声时隐时现。

    檐下的灯笼摇摇晃晃。

    “你们被人跟踪了?”南旭一把揪住那青年的衣襟。

    “不可能啊……”

    青年面露惊慌。

    “行了,我今日让他们去城中买药,原本为的就是引他前来。”中年道士的嗓音更为嘶哑,他搁下空空的瓷碗,“我早就想看看,他妙善教出来的这个徒儿,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他抬起眼:“去吧。”

    外头已有了刀剑相接的声音,南旭没耽误,踢开门便冲了出去,十几名青年道士也随即提剑而出。

    守在屋舍外的数十人已与趁夜而来的几十名杀手缠斗起来,南旭等人才出来便匆忙躲避起如雨袭来的飞镖。

    屋内的中年道士独坐蒲团,闭着眼睛听着外头的厮杀声,倏忽一叶银光刺破窗纱袭来,他迅速后仰躲过,睁眼转脸正见那银叶深深地嵌入墙壁之中。

    双眼微眯,中年道士不紧不慢地拿过一旁的拐杖,支撑着站起身来,另一手握着剑,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去。

    迎面是冰凉的雪粒,寒风吹来便好似浸入他的腿骨,又冷又疼,而他面上不显,只借着灯火,定定地望向不远处。

    沾了薄雪的地面上血迹斑驳,两方的人厮杀不断,中年道士却只看着那个从浓深的阴影里走出来的黑衣少年。

    他纤瘦的腰身缠了一柄银蛇软剑,乌浓的发髻上只有一根银簪作为饰物,那样一张隽秀的面容毫无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凌冽而锐利。

    叮叮当当的声音突兀。

    中年道士的视线停留在他腰间那个挂满金珠玉珠的玉葫芦上。

    “妙旬?”

    在他打量少年的同时,少年亦盯着他,清泠的声线好似浸霜裹雪。

    中年道士闻声,视线再上移,与他相视,见了寒风的嗓音更为嘶哑干涩:

    “小子,你不该来玉京。”

    鬓边一缕浅发被冷风吹得微荡,折竹扯唇:“你只需告诉我,当初重伤我师父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算是吧。”

    妙旬竟还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既如此,”

    折竹摸着腰间的银蛇剑柄,“噌”的一声,纤薄的剑刃抽出,凛冽的银光闪烁,“我这一趟便不算白来。”

    妙旬不言,一旁南旭见状,立即踢开面前的杀手,飞身上前,一个腾跃,挥刀朝少年横劈过去。

    折竹以剑相抵,冰冷的兵器撞击出清晰的声响,他从容接下南旭的一招一式,五步之内,剑刃一转,刺破南旭的手臂,同时双足一跃而起,重重踢在南旭的腰侧。

    剑锋撤回,血珠如雨般洒落,那剑影映在少年一双干净无情的眼前,南旭飞出去几米开外,被另几名杀手缠住。

    “怎么不用天机山的功夫?”

    妙旬立在阶上,一边将拐杖扔下,一边抽出剑来:“难道师兄他没教过你么?”

    折竹面无表情地转身,正见阶上的妙旬三步并作两步,双腿一蹬柱子,借力而起,轻松落来他的面前。

    雪如鹅毛,纷纷扬扬。

    妙旬冰冷的剑刃寸寸擦过自己的虎口,一双阴鸷的眼始终紧盯着面前的黑衣少年,他一动,便势如猛虎,剑锋直逼少年的面门。

    折竹握着剑柄的手一转,抵开他的剑刃,侧身袭向妙旬的肩颈,妙旬反应迅速,立即提剑迎上,两剑相接,妙旬的招式娴熟而老辣,内力更是深厚霸道,他的剑刃压得折竹薄刃弯曲,折竹后仰抽出剑刃,腾空而起。

    妙旬即便是瘸了腿,但也能凭借浑厚的内力支撑其从容应对少年俯身往下的攻势,剑锋抵在刃上的铮鸣声刺耳,几乎要划破人的耳膜。

    雪粒无声坠在剑刃。

    折竹一个旋身,稳稳落地,听清剑锋刺破寒风的声音,他反应极快地迎上妙旬迅疾的攻势,但妙旬的剑招灌注了极强的内力,折竹手中的薄刃震颤,他皱了一下眉,抬手迎上妙旬朝他打来的一掌。

    两方内力相撞,妙旬与折竹皆踉跄后退两步。

    妙旬的神情显出几分惊异,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抬首,看见对面那少年唇边浸血。

    “你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怎会有如此强劲的内力?”妙旬一颗心微沉。

    折竹像是根本没在听他说些什么,提剑往前,内力浮动,粒粒雪花再落不到他的身上,他紧盯着妙旬那张脸,手中薄如叶的剑刃变幻如影,每一招每一式都极尽凌厉。

    妙旬虽是妙善的师弟,但曾经作为天机山弟子,江湖人尽皆知他的武学天赋比妙善要高得多。

    他一个后仰,后脑抵在雪地里,挺直了腰,横握剑柄,长剑在折竹腰间划出一道血口子。

    但妙旬抬眼看他,这少年竟眉头都不皱一下,妙旬有一瞬惊疑,也是这一瞬,他猝不及防,受了少年一掌。

    胸口闷痛,妙旬喘息着,看见少年腰腹间不断有血珠滴落,那一张年轻的面容也变得越发苍白,他手中剑刃朝下,妙旬翻身躲开,随即跃入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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