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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世界枝头》拍完之后,要不要再跟我合作一次?我,很怀念我们的那时候……”

    那人说完,盛明谦沉默。

    叶涞躺在床上,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嗡鸣声再次席卷而来,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说的“怀念”不仅仅是合作,那个语气,更像是情人之间的喃喃细语。

    他大概猜出了那个男人的身份,应该就是前段时间跟盛明谦传绯闻的人,是编剧秦子墨。

    盛明谦终于开口了:“到时候再看。”

    “明谦,你在害怕吗?”

    “并没有。”

    “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太要强了,谁也不跟谁妥协,最后越走越远,貌合神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放不下你,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才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妥协……因为你……”

    盛明谦打断秦子墨:“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明谦,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你可以考虑一段时间再回复,况且,我只是说一起合作而已,毕竟,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各方面都很合拍不是吗?明谦,我也很想念你的身体……”

    “够了。”

    秦子墨笑:“我先走了,你先休息,我等你的答复。”

    叶涞已经听明白了,原来那不是绯闻,现在还听到了盛明谦旧情人的表白。

    以前在各种渠道上看了那么多关于盛明谦的消息,隔着屏幕跟未知的距离,总还有无数的幻想。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撞见,原来是这种感觉,慌乱,不知所措,失落,难堪。

    难堪是给自己的。

    叶涞捂着胸口发疼的位置,想要摁下去,受伤的大拇指压着胸口,最后手指疼,胸口也疼。

    “谁?”听到一阵偏重的呼吸声,盛明谦回头,盯着半开的卧室房门,里面很黑,但他确定有人在里面。

    门开了,叶涞装出刚睡醒的样子,坐起来揉揉眼:“明谦,你回来了。”

    盛明谦没想到是叶涞,眼神变了变:“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来的?”

    叶涞苦笑:“下午试镜,我来早了,是瀚哥让我先进来休息下的。”

    盛明谦站在门口,背对着光,叶涞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冷,好像在怪林瀚自作主张。

    “刚刚,你都听见了?”盛明谦手还贴着门边,手指在门上捏了一下。

    都听到了。

    但叶涞还是装傻:“什么?听见了什么?”

    心里一阵兵荒马乱,他还没想好要怎么从容地应对现在的情景,貌似……他也没有资格质问盛明谦。

    盛明谦松开扶着门的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透气,又把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手臂,转了转手腕上的表,没再说什么。

    (二更)

    叶涞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下了床,等他越走越近,盛明谦抬眼就看到了叶涞手指上的创可贴,抓起他手腕。

    创可贴太小,叶涞拇指上的伤口还露着,两端的鲜红十分刺眼。

    “手,怎么弄的?”

    叶涞抽出手:“水果刀划了一下。”

    “演员的脸跟手,要注意。”

    “我知道。”

    手指上的伤口不算什么,叶涞想问的是更重要的事。

    出了卧室,叶涞拿起桌子上的剧本,翻到最后那场戏:“盛导,这是新的剧本吗?你为什么改了《世界枝头》的结局?”

    对于叶涞的称呼,盛明谦愣了下,眉心簇起:“我认为新的结局才更合理,也更符合人物。”

    “为什么?”叶涞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像被大力扯断的琴弦,再有技巧地拨弄也弹不出动听的音乐来。

    “叶涞,你对人物理解有多少?”盛明谦反问他。

    “全部,”叶涞想都没想就回答,盯着盛明谦的眼睛,露出少有的固执,“我理解柏雨笙的全部。”

    盛明谦又看了遍最后的结局,不紧不慢地说:“叶涞,你觉得柏雨笙对蒋元洲的是爱吗?不见天日,黑暗,恐惧,毒虫,污秽,在那种极端的环境里,蒋元洲只不过是在报纸上出现的一个人而已,柏雨笙需要一个救赎,需要一个让自己能活下去的理由,当时的情况,任何一个人出现在报纸上,柏雨笙可能都会爱上,因为那个人是一根救命稻草,他得抓住才行,至于抓住的是谁,那不重要,他只需要一根稻草……”

    “不是,不是稻草。”

    叶涞厉声反驳,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尾音都破了。

    “蒋元洲是柏雨笙黑暗世界里的一道光,追逐光有错吗?柏雨笙为了蒋元洲,努力了那么多年,只为了能更靠近他,最后他去做了财经记者,为了能采访他可以几夜不睡,看到蒋元洲,他的心脏会跳动,是欢愉的跳动,为了他,自己匍匐向前,为了他,努力让自己从泥里爬出来,这不算爱吗?”

    “柏雨笙爱的就是蒋元洲,他爱他,盛明谦,他爱他。”

    叶涞的声音是破碎的,掉在地上碎成渣子,一声声的反驳,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不用这么激动,这不过是个剧本而已。”盛明谦轻描淡写。

    叶涞又问:“剧本的结局,你是不打算改了,是吗?”

    还有最后一份期待。

    “不改了,他们不适合。”盛明谦像个刽子手,宣布了柏雨笙的结局。

    叶涞双腿灌了铅,动弹不得,身体靠上桌台,坚硬的棱角隔着衣服磕在他侧腰上,那一阵尖锐的痛感钻进骨头里,叶涞脸色是幻灭之后的苍白。

    “我明白了……”

    叶涞看着盛明谦,往前走了一步,仰头看着盛明谦:“盛导,我放弃下午的试镜机会,柏雨笙那个角色,我不想要了。”

    “什么?”

    盛明谦不太明白,叶涞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之前叶涞那么想要的角色,三番五次找他,甚至还去找了林瀚,他只不过改了个结局,叶涞就放弃了试镜机会。

    “下午的试镜,我不参加了,或许你说得对,这样的结局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吧,那不是光,只是根稻草,柏雨笙对蒋元洲的感情不是爱,那种从黑暗里生出来的感情,只是一份执念,一份扭曲的执念罢了。”

    叶涞说完,转身出了休息室。

    -

    -

    “明谦,你可算是接电话了,我给你打了好几个怎么都不接?”林瀚在那头气喘吁吁,到处找不到盛明谦的人。

    “刚刚在跟人谈事,手机静音了。”

    林瀚喘着粗气提醒他:“叶涞上午就来了,我让他去你休息室了,你待会儿可别带秦子墨回去。”

    盛明谦:“……”

    听到那头无端的沉默,林瀚一咬牙:“操,不会是碰上了吧。”

    “提醒晚了。”

    “那叶涞呢?”

    “走了,下午他不参加试镜了。”

    “走了?他之前那么想要那个角色啊。”林瀚也纳闷。

    “他不适合。”

    林瀚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个角色,你压根儿就不会给叶涞吧,就算我让他去参加试镜了,叶涞也拿不到是不是?”

    “他不适合那个角色。”盛明谦还是那句话。

    从酒店出来,叶涞双腿空空,外头阳光刺眼,吹在身上的风却是凉的。

    秋末了,空气里弥漫着道道万物凋零的味道。

    好在钱包还在身上,叶涞打车直接去了张一浩那。

    “浩哥,我想去另外那个剧组,我之前推了那个试镜机会,还有没有机会再去参加?”

    叶涞的语气尽量平静,双手交叉搭在桌子上,捏紧又松开。

    张一浩看着他空洞的双眼,知道事情不对,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盛明谦那边的试镜不顺利。

    叶涞喉结滚动了几下,说出口的声音跟车轮碾压过一样,刚从污泥硬土里钻出来:“《世界枝头》那个角色我不要了,盛明谦改了剧本,那不是柏雨笙,我不想再争取那个角色了,院长也生病了,肺癌晚期,浩哥,我不能连一份工作都接不到。”

    前言不搭后语,叶涞语无伦次。

    张一浩看出叶涞神态有点恍惚,知道事情比他想的还糟糕。

    张一浩直接给另外那部电影的选角导演打了电话,对方跟他私下关系还不错,一起喝过几次酒,很痛快就答应了叶涞去试镜。

    “对方同意了,”张一浩挂了电话,给叶涞倒了杯热水,“先喝点水,中午吃饭了吗?”

    叶涞捧着热水杯,胃里恶心的感觉还在:“我胃有点儿不舒服,先不吃了。”

    “出什么事了?手机也不带。”

    “我上午在医院,手机落在医院了,盛明谦改了剧本,我不喜欢那个结局,浩哥你还有《等晴天》的剧本吗?我想再熟悉下人物跟台词。”

    “我手机里有,”张一浩没继续问,掏出手机找出电子文档,“电子版的,你看看。”

    -

    -

    叶涞下午一到医院就跟院长说了试镜的事:“《等晴天》的试镜很成功,导演说没问题。”

    下午的试镜很顺利,导演让他回去等通知,但选角导演已经提前给张一浩通了气儿,说男二的角色不出意外就是叶涞的了,让他等着签合同入组就行了,不过开机还没那么快,估计得等到年前。

    “你专心在医院养身体。”

    “我没病,不用总在医院待着,院里还有那么多孩子呢。”

    医生已经给开了药,护士进来扎针挂水,叶涞给她理了理床头被角:“还得做别的检查呢,听我的先住着,院儿里还有不少人呢,我也会去帮忙的。”

    晚上一直等到院长睡了叶涞才从医院里出来,他直接开车回了别墅,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还是拿走了袁凌给他的玉锁,没多停留就走了。

    秋天的天,说变就变,还没到公寓就开始下雨。

    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雨丝,后来越下越大,雨点子拍在玻璃窗上,一滴叠着一滴,又慢慢往下晕开滑落,叶涞打开雨刮器,左右摇摆着,一下下刮掉泼在玻璃窗上霓虹灯的斑斓影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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