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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一章==

    招儿大步进入市舶司衙门, 并没有往前面办事的地方去, 而是直接绕去后面薛庭儴办公的地方。

    去了果然薛庭儴在。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看见招儿, 薛庭儴有些惊喜, 说着话就挥退一旁正与他禀事的吏目。

    待那吏目走后, 招儿望着他笑道:“怎么?你不想我回来?”

    “怎么会。”

    他站起来, 来到招儿身边, 就拥住了她。

    “我就是有些诧异而已,外面的事都办好了?”

    招儿摇摇头,道:“那宏昌票号的东家一直不愿见我, 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宏昌票号乃是苏杭一带首屈一指的大票号,在苏州、镇江、广德、扬州等地,皆设有分号。江南一带票号甚多, 大小不一, 可若说最有实力还属宏昌票号,招儿倒想拿下对方, 可惜对方根本不接茬。

    “这种大票号轻易不会和外人合作, 且我之前便与你说过, 江南一带恐怕很难办成, 你别忘了那是谁的地头。”

    谁的地头?自然是吴家的地头, 这事之前薛庭儴就和招儿说过了,所以她还算有些心理准备。

    “这么说就有些难办了。罢, 不提这些,我这趟回来就想歇上几日, 理一理接下来的章程再说, 总不能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了,大不了我们就做两手准备。不过那宏昌票号却并没有回绝,只是说大东家出门去了,让我过些日子再去。”

    薛庭儴点点头,正准备想说点什么,外面又有人敲门。

    “我不打搅你,你继续忙,我去找个地儿睡一觉,你回去时叫我。”说着,招儿就往书房后面的小隔间去了。

    这里的市舶司不同定海县那边,地方有限,所以房子建得极为紧凑。一切没有用处的地方都省略掉了,像薛庭儴堂堂一个提举,就只辟了一处书房办公,书房后面是一个小隔间。

    地方也不大,供以休歇倒是没什么问题。

    招儿车马劳顿,又是坐车又是换船,也累得不轻。脱掉外衫,又解掉绑在胸上的舒服,便倒头睡下了。

    等薛庭儴处理完公事,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并不是每天都来定海城,但来了后并不会在此过夜,而是都要回去的。

    毕竟弘儿还在家中。

    从双屿岛到定海城最后一般的船在酉时,虽他作为市舶司提举兼水师提督,随便找搜船都能送他回定海,可薛庭儴并不愿大动干戈,所以他平时往返于定海和双屿岛之间,都是跟着货船走的。

    他进了隔间,榻上的人睡得正熟。

    发髻拆散了,乌鸦鸦的长发披散满床,她半拢着被子,一只手举在枕边,另一只手搭在被子上。她眉心微蹙,似乎有什么心事,眼眶下隐隐有些泛青,看得出是没睡好的缘故。

    此时的招儿看起来格外有一种柔弱的气质,又哪里像平时行走在外,翩翩公子哥儿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怜惜。

    他伸手触了触她的脸,又忍不住抚了抚她的眉心,那微微的打结才平整了些。

    “别闹我。”招儿闭着眼,嘴里咕哝着,伸手拂开他的手。

    “我带你回家。”

    他将她从榻上抱起来,连人带被子一同。招儿只挣扎了一下,可能这姿势太舒服,而她又太困,便沉沉又睡过去了。

    薛庭儴掖了掖被子,确定都给罩住了,才扬声叫人备车。

    外面夕阳日落,大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薛庭儴抱着招儿快步从市舶司里走出来,上了车。

    马车很快就动了,往前行去。

    不远处街角,有两个人若无其事的走着,其实若是注意,就知道他们在此地徘徊了许久。见马车离开后,他们便转身隐入人群中。

    *

    位于定海城西,客栈、酒楼俱都建在此地。

    别看定海开阜也不过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可实际上这里却生了许多许多的变化。定海是没有宵禁的,铺子、酒楼、客栈等均可通宵达旦。

    酒色历来不分家,而大昌因为习俗很多生意都是在喝酒吃茶中谈成,所以这里自然也少不了有青楼勾栏。

    不过却是独一份,所以生意非常好。每天到了夜幕降临,这蓬莱阁便是整个定海城最热闹的地方。

    而莫伽等人落脚的客栈就在蓬莱阁旁边,也算是顶顶好的位置,大根和癞子头抬头贪婪地看了眼不远处的灯火璀璨,便匆匆进了客栈。

    “那姓薛的回定海县了,怀里似乎抱着个人,匆匆就上了马车。”

    这房间位于二楼,临着街边有一排槛窗,此时全部打开,微微清凉的海风从外面吹入,一股属于大海的腥咸味道。

    莫伽坐在窗前喝茶,闻言点了点,一旁的黑子就示意两人退下了。

    “堂主,照属下看鲁堂主说的这事恐怕不好办,咱们行走这么一趟也能看出些端倪,就凭乱礁洋和咱们带来的人,根本动不了这里分毫。”

    “我当然知道。”

    “那您……”

    “不来看看,怎么知道有没有机会。”

    莫伽放下茶盏,站了起来,朝窗外看去。外面灯火璀璨,可远处却是一片黑暗,不过比起琼州却又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那里,像这种灯火璀璨,是绝然没有的。

    “这鲁堂主也真是,他与那姓邵的眉来眼去也就罢,如今反倒把咱们使唤了出来。”

    莫伽转头笑看着黑子。

    他墨发披肩,穿一身黑色的长袍,身形挺拔修长。因为全身都是黑,越发显得面如冠玉,一双蓝黑色的眼眸,此时嘴角噙着点慵懒的笑,五分的尊贵,三分的不羁,两分的儒雅,恐怕任谁都不会想不到这样的人竟是个海盗。

    “别这么说,鲁堂主也是为帮里办大事。这双屿岛抢了咱们多少买卖,自打这处开了阜,往南洋一带的东洋商船便少了,帮里指望着什么吃饭,不用说你也知晓。”

    “那怎么办?若不咱们就把姓薛的婆娘给抢了?可帮里有规矩,凡事不牵连妻儿,若是让大龙头知道——”

    “这事你问我,我也不知,得去问问鲁岐。”

    “那我们?”

    “急什么,这趟可不止我们来,别忘了还有他们。”

    哪个他们,自然是幺爷他们。

    玄字堂和地字堂分属不同堂口,鲁岐可使唤不动玄字堂的人,不过莫伽却同意来这趟,反正黑子是想不通堂主是如何想的。

    “且静静看着吧。”

    *

    招儿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是被饿醒的。

    让人备了饭食,饱饱地吃了一顿,才从薛庭儴口中听到沈平来了的事情。

    “沈大哥来了?他找咱们了?”

    薛庭儴摇了摇头,将沈平是自己来做生意的事说了一遍。

    这双屿岛上极少有他不知道的事的,招娣找人去查沈平,招娣知道了,薛庭儴自然也知道了。

    “照这么来看沈大哥脱离了沈家,且是孤身一人,处境有些不太好,我这就问问我姐去。”

    薛庭儴拦下她:“你可千万别去,这事让你姐自己处理。”

    “你是说——”

    “你不是挺可惜葳哥儿没爹的事?”

    招儿眼睛一亮,不知想到什么笑眯眯的,当即点点头:“那我就不去。”

    之后,招儿去见招娣,也没提沈平的事,混就当做不知道,就是看着葳哥儿的眼神笑眯眯的,越看越觉得合适。

    葳哥儿和弘儿去书斋,走在路上两个小家伙说话。

    “我觉得今天小姨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葳哥儿道。

    “我怎么不觉得,我娘一向这样的。”

    “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

    沈平整整又奔波了一日,终于找到一处铺子收他的货。

    就是价钱压得极低,如果他答应卖掉,这趟他要亏上一半的银子。

    沈平说要考虑半日,就出了这家位于边角处的店面,铺子里的掌柜眼含笑意地看着他,知道他还会再回来的。

    市舶司的仓房保管费收得并不高,可这也只是对于那些大货商而言。对于这种小商贾,不过只有几车货物,算得上是一笔极大的费用了。

    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全部清明,这定海城如今有不少小铺面专门吃这碗饭。知晓这些小商贾耗不起,便刻意压低价格,低收高卖。

    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交易的时候签下契,连市舶司都管不着。

    沈平回到落脚的客栈,这里吃住都比外面贵了几倍有余,所以沈平就要了两间房,一大间大通铺给伙计们住,还有一间小点的他自己住。

    他不是不知自己还有一条路可走,去找招娣,更甚是去找招儿或者薛庭儴,沈平如今已经知晓薛庭儴就是这定海市舶司的提举。凭着一份旧情,他们怎么也能帮他一把,可他却一点这种心思都没有,也不知在坚持什么。

    这一路上他慢慢地往回走,其实已经打算好将货卖掉了,他只是需要时间来沉淀一下有些低落的心情。

    亏了就亏了吧,大不了从头再来就是。

    他推开房门走进去,谁曾想房里却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妩媚妖娆,勾魂摄魄。

    这女人嗔瞪着他,脸上有些薄怒:“我说,你就这么打算把你的货卖了?找上门来就这么让你为难,宁愿吃亏都不愿我给你帮忙?”

    “素兰……”

    “别叫我素兰,我现在叫招娣!”

    “招娣。”

    “我说你到底怎么打算?”

    沈平挠了挠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打算,其实也没有吃什么亏,就是不赚罢了。招娣,这事不用你管,我能办好的,所以才会没想找你帮忙。”

    “一两一匹的布,你打算半两卖掉,你那六车货有五千多匹,你打算拿着折了一半的银子回去做什么?”

    “第一次没有经验,再说那土布确实有些上不了台面。”

    招娣冷笑:“你怎么就会觉得土布上不了台面?该不会是那些商铺都是这么跟你说的吧。松江的棉布甲天下,可不代表山西的土布就不好,都是棉布而已,就是名字不一样,差了一筹罢了。好布就好布的卖法,差布有差布的销路,洋人才分不清什么是好歹,只是松江棉布名头大罢了,他们是坑你的。”

    沈平没有说话。

    招娣又道:“你知道他们是坑你的?你知道他们是坑你的,你还打算卖给他们?!”

    “招娣,不说这个好么,我有自己的考量的。”沈平低着头哀求道。

    “你考量什么?你考量的不过是不想来求我。”招娣一面说着,一面往前进,沈平因为她的步步紧逼,只能往后退着,直到撞在门板上,无路可退。

    “沈平,我就这么让你怕?”

    “招娣……”

    “你到底怕我什么?嗯?”

    两人的距离已是平生未曾有过的近,几乎是皮肉挨着皮肉,只隔了两层薄薄的布料,甚至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热度。

    沈平感觉口干舌燥起来,心怦怦直跳,脑袋一片眩晕,口鼻里全是她身上的馨香。

    他想多吸几口,却又怕自此以后再无此机遇,恐怕会让他深入骨髓,患了重病,药石罔效。可他又舍不得不去嗅,只能小口小口吸着,感觉自己被她的气息包围,心中一阵满足感。

    直到,一只柔嫩的手抚上他的脸,他脸上的皮肉忍不住抖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么怕我?”

    看着近在咫尺那张美好的脸,沈平眼波抖了起来:“招娣,我不是怕你……”

    “那是什么?喜欢?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过想娶我来着,那时候怎么没见你如此怕我?”

    可也仅只有那么一次而已,沈平苦笑。

    他其实并不是怕,只是得不到就一直得不到最好,没有吃过肉的人便不会惦着肉的香。可但凡让不知肉味的人,尝到肉的美好,恐怕以后便会泛滥成灾。

    尤其他对她……

    “招娣,你有没有感觉到热,我们去窗边坐一坐好不好?”

    “我不热,我冷,出门的时候,穿少了。”说着,招娣又往前挤了挤,沈平的眼睛再也无法忽视,落在近在咫尺那处高耸上。

    烟霞色的布料,离得近了就能看出些许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其下玉白色的肌肤,似乎穿着杏仁儿白绣大花牡丹的肚兜,露了点儿影子出来。那影子下便是被挤得微微有些变形了浑圆。

    是被男人结实的胸膛挤的,沉稳如石的硬配合着让人销魂蚀骨的软和柔,沈平感觉鼻子一阵热。

    这种感觉有些久远,但并不陌生,沈平下意识捂着鼻子,将她微微推开,就匆忙走到窗前。

    胆小鬼。招娣心道,又说:“别的就先不说了,你那批布我帮你找地方卖了。”

    “招娣,这怎么好麻烦你。”

    “当然也不是没有报酬的,你就到铺子里给我当两个月伙计当做报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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