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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昀接到通报的时候,手里的茶水洒了一身,惊异道:“什么?粮草送到了?探报之前不是说,粮草营在鬼子林遇到了埋伏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幕僚也是十分惊讶,亲自又去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神色凝重道:“回禀上将军,真的是粮草营的车马,而且是韩临风亲自押运来的!”

    王昀直觉得脑子嗡响,有些不信地亲自上了城楼。

    只见城门下粮车长龙甩尾,一字铺排开来。有嘉勇州的兵卒下去查验,车上装的果然都是满满的粮食。

    韩临风一身戎装坐在马背之上,双手抱拳,对着城墙上的将军高声喊道:“我等在此久候多时,不知王将军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入城?”

    王昀的眼睛来回扫视车门下,在脸上缓缓的挤出了一丝笑容,故作惊讶道:“方才有探子刚刚来报,说是粮草营的人马在鬼子林遇袭,我正想带兵前去增援,却不曾想你们竟然已经到了,门将怕其中有诈,所以开门也是要慎重些……”

    说到这,他扬声吩咐道:“快开城门,让韩督运进来!”

    待韩临风入城时,王昀眯眼问道:不知韩督运可否解释一下,那鬼子林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韩临风微微一笑,扬声道:“所谓兵不厌诈,此番粮草甚是重要。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不敢有丝毫懈怠。我接手时,便发现粮草营的粮草大部分已经发霉不适合再送来给前线的战士吃。幸好粮草营的部下慷慨解囊,主动拿出自己的家私填补,我这才筹备够了钱银,在南地又抽调了一批粮食。为了掩人耳目,免得引来盗贼,便推说是贱内从南边买的家私布匹,托运镖局分批运来。”

    说到这,他笑看着王昀发直的眼神,接着道:“至于鬼子林的车马,是粮草营的部下为了稳妥起见,打的一个障眼法罢了。那车上都是些发霉旧粮和干草,谁爱劫就劫吧。幸好我的手下有此经验老道的爱将,当真是免了一场劫难……也幸好迁北大营的赵小将军仗义,主动提出要帮我剿灭那些盗贼……上将军,你说我要是领人真过了那林子,现在岂不是要破费诸位替我奔丧拿白包了?”

    说完之后,韩临风开始哈哈大笑,可笑了两声,又凑过俊脸好奇地问:“上将军,我说的无趣吗?您怎么不笑?”

    王昀被他突然逼近的脸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待缓过神来,干巴巴地跟着韩临风一起笑了起来。

    原来真正要紧的粮食其实在三日前分了十次通过镖局子过了鬼子林,然后在附近的村镇重新集结装车后,运到了这里来。

    王将军越听心里越惊讶,就算是老谋深算,也有点控制不好脸上的表情了。

    这个暗度陈仓的计谋,究竟是谁替这个草包想出来的?

    整整四十车的粮食,姓韩的竟然能不显山不露水地采买完毕,自己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结果他就这么毫无防备,任着韩临风顺风顺水地将粮食送到了这里来。

    韩临风看着王昀惊疑不定的眼睛,微微一笑,说道:“请将军亲自验查,为了稳妥起见,可以逐个开袋验收粮食,若是对数目无异议,还请在这收签的文书上落笔签字。我已离家多日,对父王甚是想念,若是无事,我便要早些回去了。

    那粮食个个颗粒饱满,干爽得很。韩临风还在嘉勇州吃了顿午饭,用的就是他运来的新米。

    待吃完饭,签完了字后,韩临风抹了抹嘴,就此跟王昀将军告别,打道回府!

    王昀送别了世子,整个脸顿时阴沉得像便秘了三个月。

    就在这时,早上派出去的探子才刚刚回来,急急禀报:“启禀上将军,在鬼子林遇袭的不是迁西粮草营,而是叛军的一支队伍,伤亡惨重,似乎全军覆没了……”

    这姗姗来迟的消息,再次让王昀眯起了眼睛,现在他的眼前总是浮起韩世子漫不经心的笑。

    韩临风……倒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出人意料地送达粮食,真的只是因为他够幸运,而部下又得力的缘故?

    第78章

    就在这时,下属又向王昀禀报:“其他的人马都听将军的吩咐按兵不动,可是迁北大营的赵归北却带了百十来号人擅自出营,配合了迁西粮草营……”

    听到这,王昀狠狠眯起了眼睛:这就对了!怪不得一个草包突然变得如此骁勇!原来是有人不听他从命令,擅自帮衬了韩临风!

    赵归北?渔阳公主的那个继子?这里面有他什么事儿?居然也搅合了进来?

    难道赵栋那厮,暗地里有什么盘算?当初这北地坐镇的上将军一职,与他争抢最厉害的就是赵栋。

    若不是渔阳公主不愿夫君涉险,去求了陛下,也许赵栋早就掌握了北方的重兵。

    难道他不死心,派了自己的儿子来给他作梗?

    一时间,王昀那善于勾心斗角的肚肠又开始盘算起来,想得竟然比事实复杂得多!

    打死王昀也想不到,要用赵小将军,其实只需要一个赌约。

    韩临风跟他做赌,若是十招之内将赵归北打趴下,小将军就要为他做一件事情。

    结果,韩临风擅长的小擒拿术在五招内就把赵归北摔了个大马趴。

    小将军被摔得四肢通畅,佩服得五体投地,就算私自调兵帮衬韩临风也愿意。于是韩临风自己和部下也穿上了迁北军营的兵服,他带着人鬼子林歼灭劫匪。

    而赵归北则去骚扰叛军。就这样,兵分两路,一箭三雕。

    话说这一趟阵前送粮圆满送达,惊起了裘振和王昀两方惊异不断。

    不过韩临风心里并无太多得意。他如今真的是归心似箭,想要早点赶回凤尾村,看一看临近夜晚时,村中的那院落里是否有人为他留一盏灯。

    此番送粮,除了陪着他声东击西的属下将士之外,还有一位功不可没的能臣。

    若不是她为他铺搭人脉及时筹备到粮草,又顶着骄奢的妲己骂名,掩护他分批运粮,他岂能如此顺利?

    韩临风从嘉勇州回转之后,便急着赶回凤尾村的小院,将好消息告知给她。

    庆阳如今也知主子心思,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去凤尾村小院给世子妃送东西,却见她正被王府来人痛骂的情形……世子妃当真受了不少委屈。

    他一边策马前行一边说:“世子爷,我算是服了你了。当初怎么从京城的巷子里娶了这么一位贤妻?您不知道,王妃前几日派人来申斥了世子妃,世子妃就是那么生受着。正巧让我赶上,可她还是嘱咐我不许告诉您,免得您分了心思。”

    韩临风听了心内一紧,狠狠抽了几下马鞭,再次加速朝着凤尾村而去。

    当他回到凤尾村时,已经接近凌晨,在一片晨雾里,他在院门口翻身下马。

    他跟开门的侍女表示禁声后,便悄无声息地来了卧房门前。

    可是还没等他推开门,就听到屋里有刚刚睡醒,略带嘶哑的嗓子急切道:“香草,门外来人了?是不是世子传来什么消息了?”

    落云是被院子外的马蹄声惊醒的。按照她的推算,韩临风就算最快也要晚上,或者是明天一早才能回来。

    所以这么早有动静,她的心都跟着一紧——他手里能用的人手只有那么一点,可是隐在暗处的敌人却不知有多少。

    刀剑无情,就算他的武艺再怎么高强,也会有马高镫短的时候。所以这大清早有人来,真是让人心慌,也不知传来的会不会是噩耗……

    可她出声问,却没人回答,只听门吱呀一声响,似乎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苏落云也没吭声,只是将手摸进了枕头里。

    那里有她新买的一把匕首。

    自从上次在去营地的路上遇险以后,她也心知,挨着前线,战事一旦变化,临近村落顷刻间就会燃起战火。

    韩临风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在枕头底下便藏了匕首。不是信不过看院子的护卫,而是她习惯了凡事做最坏的打算——万一这村落沦陷,又或者是有人想要绑架了她威胁韩临风,她总要给自己留一个最后的选择。

    她宁愿自我了断,也不能任着自己被贼人掳走,用来胁迫韩临风。

    而且弟弟已经做官,若自己名节有损还被传扬出去,弟弟和韩临风就没法抬头做人。

    可是门口一阵喧闹之后,便归于安静,在目不能视的人听来,仿佛有贼人潜伏进来,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满院子的侍卫一样。

    所以听到门传来打开的动静,却无人进来,她忍不住从枕头下掏出匕首,藏着自己的被子里。

    可惜这时天色已经微亮,韩临风将她满脸强装的镇定,还有掏匕首这点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惴惴不安,真不忍心再吓唬她,于是连忙出声道:“阿云,是我!”

    当熟悉的浑厚磁音入耳,苏落云真是浑身一松,忍不住湿润了眼角道:“你又吓唬人?”

    韩临风也是心疼极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这女子照顾有加,却从来不曾想,其实她为他付出的,比他知道的还要多。

    她一个人居住在异乡的小院子里,明明感到害怕,却从来不说。直到方才她以为有贼人潜入的那一刻,精致的脸蛋上挂着的满是无助……

    若真来了歹人,她拿着那玩具样的东西,是要跟人拼命吗?

    当他问起的时候,落云却苦笑道:“我一个眼盲之人,除了自己,还能伤了谁?若真是山匪贼人进来,我唯有用这匕首保全名节……”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匕首已经被他一把夺下,狠狠扔甩了出去。

    “你何曾是在乎名声的?大约是顾忌你弟弟,或者是怕人威胁我才会这般做吧?”他笃定道。

    见她不说话,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只要我还活着,绝不叫你落入这等境遇。若是万一真有这日……真正在乎你的人,也希望你好好活着。男人的名节若是需要女子一死来成全,还不如他自己寻一口井,跳进去淹死算了!”

    听到他恶狠狠地说话,落云微笑着寻声扑到了他的怀里:“谁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还不出声地吓唬人!再说了,我就是预备防身的,你说得这般严肃,难道都成真了?”

    韩临风怕自己身上的铠甲膈到她,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后,就将她放到一旁,然后站起来卸铠甲。

    待脱得只剩内衫,他饿虎扑羊便要过来,落云却掩着鼻子道:“几日没有洗澡了,臭死了,快去洗洗!”

    其实那股子浓郁的男人味道并不是很臭,对于独守空闺多日的人来说,甚至有些勾得人情动。

    不过落云总觉得还是洗洗要好。可是韩临风却一把将她扯起道:“我懒得叫丫鬟,你帮我洗洗。”

    最后,他甚至都没叫水,只在卧室的隔间,就着苏落云昨夜用剩的凉水囫囵洗了洗,便又将她抱回到了床上。

    二人一时缠绵到了一处。

    这成婚的时间久了,那男人也不知都是从哪里学来了花样子,就算落云看不见都觉得羞臊得有些浑身发烫。

    幸好这是自己独居的小院子,没有公公婆婆在跟前,不然这般清晨迟迟不起,在床榻上颠鸾倒凤,只怕也要挨骂的。

    韩临风此番一箭三雕,既交了运粮这个烫手山芋,又狠狠惩治了裘振那厮,更是趁机派人解救出了被软禁的大哥曹盛。

    功德圆满时,他终于可以松懈下神经,好好回家守着老婆修整了。

    落云听到赵归北带着上百个屎尿猪泡子去义军那捣乱,不由得噗嗤一笑。

    “你是怎么说动赵小将军替曹统领打掩护的?”

    韩临风微微一笑:“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脑子略略简单了些,我不过跟他做了赌,又言语煽动,他便耐不住要去给兄弟报仇去了,我还怕他做出格,折在那里,便叫庆阳跟着,替他把控一下。赵归北并不知道曹盛的事情,出了气,就回来了。”

    苏落云点了点头,又问:“一切都还顺利?”

    韩临风想了想属下回报的话:“除了曹大哥的女儿,其余的也都还好……那个曹佩儿不愿跟母亲一起走,被我的属下敲晕,才带出来的。”

    落云听了,疑惑道:“她不知道裘振对她父亲做的恶事?”

    韩临风长叹一口气:“她不信,非说父亲因为病重害了疑心病,所以才怀疑裘振给他下迷药……这姑娘就跟中了男狐狸精的毒一样,对裘振言听计从……”

    苏落云想起香草说那裘振俊美非常,也难怪能将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连父母都不顾了。

    不过好在人都已经救出来了,就看看时间久了,小姑娘能不能清醒过来。

    那曹盛身份敏感,所以韩临风让他化名乔安,假装是异地病倒的客商,安置在了与梁州相邻的寒霜寺里。

    化外之地,法不达及,相对也安全些。

    袁惜知道大哥被救出去后,一刻也不愿等,已经被人用马车送往寒霜寺看望大哥去了。

    落云对于曹盛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其实也很是好奇,不过为了避嫌,她不好前去看望,只能从韩临风的嘴里,知道那位曹统领的近况。

    曹盛当初箭毒未消,又延误了救治,加之长久卧床,后背都生出了褥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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