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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游山樾的信笺里让东平王不必担忧赵栋,说他自有法子。

    那个法子究竟是什么,而东平王又跟赵栋说了什么?

    现在眼看着形势渐渐朝着东平王的方向倾斜,游山樾颠覆朝纲的计策显然是要得逞了!

    现在落云在这里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只盼着快些传来关于铁面军的消息。

    不过很快,这小小的茂林县又陆续来了一些逃难的京城贵胄。他们也带了纷繁不一的消息。

    据说东平王那边似乎也不太顺利,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支部队,也不打旗号,突然就冒了出来,伪装成了搬运行李的宫人,闪电袭击攻下了行宫,将陛下给劫持走了。

    过了几日,终于有消息从京城传来——陛下已经被迎回了宫中。

    王皇后的封号被陛下褫夺,六皇子也被囚于西宫偏殿。

    东平王等诸王更是一朝被擒。

    作为魁首私制龙袍,有忤逆之心的东平王,已经在皇宫午门前被砍了头。据说当天午门之前,血流成河,一批批尸体倒下,简直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短短几日,京城风云变换如同天地颠倒,乾坤挪移。

    现在京城发下告示,陛下颁布亲自书写的贬斥诏书,昭示王皇后勾结东平藩王乱国之罪,以正天下视听。

    这告示一被贴出,茂林县的那些世家贵胄们简直欢呼声一片。

    毕竟能逃到这里的都是九皇子一党,如今王皇后和六皇子倒台,诸王叛乱平定,陛下也已经回宫,就表示这场叛乱已经彻底平息。

    他们也算是熬到了头,可以再回京城,恢复以前锦衣玉食的日子。

    一时间,鲁国公一家暂住的官署仿佛小小行宫,茂林县里暂住的那些公侯贵女们纷纷来祝贺瑞王妃守得云开见月明。

    九皇子原本应该被立皇储,却一遭惨死,而陛下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阶段,而长溪王家的罪责难逃,只怕要迎来一场浩大的清洗。

    九皇子的儿子虽然只是襁褓中的婴孩,却背靠着方家的势力,有众多方家族人的扶持,再没有比这婴孩更合适的皇储人选了。

    而刚成了寡妇的瑞王妃虽然坐不上皇后之位,却可一步登天,成为皇太后,扶持幼帝治理山河。

    这个节骨眼,逃亡到此的夫人们自然要好好朝拜未来的太后,联络一下情谊。

    方锦书这几日也算是看尽了人情冷暖。

    那东平王起初要称帝的消息传来时,那些贵胄们对她是唯恐避之不及,就算河边散步,都要远远绕行,若不是父亲的门生带兵相护,自己和儿子恐怕都要被人擒拿去谄媚新帝了。

    可是现在,听闻陛下已经肃清君侧,重新回宫,这些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们居然一个个又恬不知耻地说些阿谀奉承之言。

    方锦书冷眼看着她们谄媚的样子,只是冷笑不语。

    不过相比于她们的谄媚模样,方锦书更想欣赏一下那个胆敢命人掌掴她的商妇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的样子。

    茂林县不大,方锦书也知道那女人有早晚去河埠头看船打听消息的习惯,所以她特意选了时间,带着侍女仆人去与那个商妇偶遇。

    果不其然,一清早,她就看到那身着素衣的窈窕身影在河埠眺望远方。

    当方锦书走过去时,原本以为能看到这妇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可谁想,苏落云看到她只是如往常一样,眉眼不动,神色从容,向她施礼问安后,便准备扭头走人。

    “站住!”方锦书在她的身后厉声喝到。

    落云站住后淡然问道:“瑞王妃有事?”

    方锦书扯唇一笑:“你弟弟是县丞,应该早就收到了消息,陛下已经安全回宫了。你得罪了我,难道心里不慌吗?”

    苏落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道:“我为何心里要慌?天下平定了不是好事吗?若是这样,我公公和夫君也不必再为王室担忧,自可回去梁州继续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方锦书不知道她是不是真蠢,居然听不出自己的话外之音,她忍不住要被蠢妇人给气乐了:“你应该知道,陛下其他的儿子皆不成器。更无世家扶持,而我的儿子却是瑞王唯一血脉,更有鲁国公府和峻国公府等世子的鼎力支持,你觉得我成为太后,你还能在梁州过太平日子?”

    苏落云笑了笑,淡淡道:“梁州一向自给自足,除了定期向朝廷纳税之外,不须得王庭太过劳心。日子太不太平,也要看老天是否赏赐甘泉雨露,庄稼是不是风调雨顺。就算是身居上位者,也不可任意胡来,再造生灵涂炭。再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得马而焉知非祸……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锦书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苏落云坦然道:“长溪王家之乱刚刚平定,陛下亲历了外戚专权之苦。此番王家败落,接下来会不会再出第二个王家?陛下圣心难测,我不敢妄自揣度。可是古往今来,也不乏去母留子的例子。纵观古史,总有幼主登基前,亲母突然急病去世。幼主虽然年幼殁母,但有二三可靠老臣辅佐,也可成一代明君……”

    “苏落云!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到底在说什么!”方二的脸色青白一片,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看着瑞王妃勃然大怒,苏落云也只是再次福礼:“不过是讲些古史而已,既然王妃不爱听,我自是告退了。”

    说完,苏落云转身离去。跟在她身旁的寄秋借着转弯的功夫,回头一看,发现那瑞王妃还怔怔立在原地,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寄秋转过头来,小声对苏落云道:“世子妃,您也真敢讲。若是那瑞王妃记恨这一遭可该如何是好?”

    落云一边快步走着,一边低声道:“不吓吓她,依着她的性子,明儿就能带着一群贵妇来给我使脸子刁难人。”

    她现在已经是身湿不怕雨淋,左右已经得罪透权贵,也不差再多一次了。

    现在她只能满心祈祷自己家的男人争一口气,没有卷入诸王之乱中。只要韩临风手里握着兵马,就像他说的,就可以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豪横地过日子,更是可以全身而退。

    当陛下驾崩,新帝登基后,也须得时日才能积攒力量,平藩北地。

    在那之前,就如韩临风所言,谁也不会轻易来招惹梁州的北镇王府的。

    不过茂林县已非可以安身之地。她得想法子带着弟弟一家,和舅舅早点离开。

    方才她去船坞查了船,发现自从陛下回宫之后,各处戒严,船只车辆无论公私,没有兵部的牌子一律不得行走。

    就算落云自己有船,也难以离开。走水路是不行了。落云想要再寻寻野路子,看看能不能早点离开茂林县。

    可是当她回去正跟舅舅她们商量的时候,再次有船队进入茂林县,来者带着兵部的牌子和陛下亲自书写的诏书,要迎瑞王之子回京,跟陛下爷孙团圆。

    当然,在茂林县避居的那些公侯们保护皇嗣有功,只要验明身份,不是六皇子一党,也可一起回去。

    就在苏落云以为这群瘟神可以退散了的时候,却有又太监前来口旨,说是恭请北镇世子妃也回转京城。”

    落云愣在原地,不解京城中的陛下怎么会知道她也在这。

    就在这时,庆阳却领着一队人匆匆而至,开口道:“世子妃,世子派我来接您入京!”

    看到了庆阳,落云的心算是有落地之感了,喜极而泣道:“怎么?世子也在京城?”

    庆阳笑着点头道:“当初领兵迎陛下回宫的,就是世子,不过我当时在京城疏导流民离开,也不太清楚他带人攻打行宫的情形,容得您见了世子再问当时的情形吧。”

    落云虽然知道的不多,可知道韩临风安然无恙,心里就彻底安稳下来了。

    庆阳的意思是不光苏落云回去,胡家舅舅和苏归雁夫妻也都入京。

    苏落云听得眉头微微一皱,盯看着庆阳道:“为何都要入京?不是有什么事儿吧?这话是世子亲口当面对你说的?”

    这些日子来,苏落云都是高度的戒备,听庆阳这话,怎么听都像一网打尽的路数。

    不能不叫她疑心打量庆阳。

    刚开始庆阳还傻憨憨地没反应过来,等看到世子妃面色紧绷地盯看自己,这才醒过腔来:“当然是世子亲口对我说的,我还能骗您不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撒谎骗人时爱……爱打结巴,说话都……都他妈的不利索。”

    说到最后,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又结巴上了,急得他哎呀一跺脚:“世子妃,您甭拿那眼神看人了,我若撒谎,叫我死在乱军刀枪剑雨之下!”

    落云当然知道庆阳不会撒谎,不过她是担心庆阳被人欺骗利用罢了。

    既然如此,她自然会听韩临风的话,早点进京跟他团圆。

    只是上船那天,却不甚顺利。原来压根不必瑞王妃开口,以前欺负北镇世子妃的局子就自动支起来了。

    这次方锦书没有挑头,她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怀里的孩子发呆。

    那峻国公夫人看着北镇王妃的人是一百个不顺眼。

    眼看着苏落云要上船,国公夫人冷哼道:“之前战乱时节我就不挑剔礼节了,可是现在陛下已经回宫,一切都该有个章法。听说北镇王爷和世子也领兵入京了。这藩王无奉诏入京,便是叛乱之罪。东平王等诸王已经伏法,就不知北镇王府有没有得了陛下的宽恕……待罪之人的家眷跟瑞王妃同船而行,不大好吧?”

    这话一说完,立刻得来了其他夫人侯爷的随声附和,看着苏落云的眼神也充满了鄙夷——这么一个远乡偏宗的落魄王亲,居然也不知天高地厚,打算趁着国乱投机取巧!

    如今陛下回宫,这些入京的藩王有一个算一个,谁也逃不了被清算的命!

    而这个牙尖嘴利的北镇王妃,首当其冲,最应该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过,想来也是跟那北镇父子二人同跪午门,血洒在石板地上!

    就在这是,有侍卫过来跟苏罗落道:“世子妃,您的确不坐这条船,您的船在后面呢!”

    苏落云倒是无所谓,她也不爱跟这些尖酸的夫人们同乘,哪怕坐条破船也无所谓。于是她“嗯”了一声,举步便朝着后船走了过去。

    峻国公夫人奚落了那商妇,心里莫名地觉得畅快: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那日居然敢当面给她下脸子!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一个出身卑微的贱妇,在世家贵女的面前毫不知收敛。她倒要看看,这商妇跟落魄的北镇王府一家最后落得个什么凄惨下场!

    可就在这时,她身边站立的一位夫人朝船后眺望,低声惊诧道:“她是不是又上错船了?我怎么看着她上的船……像是陛下巡游渭河时坐过的那条游船?”

    峻国公夫人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片明媚的阳光下,落云轻提裙摆上了一艘刚驶来停好,船体鎏金,船帆重叠的雕龙大船。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前年陛下为了带琼贵妃游玩而新造的大船,就连陛下都没用上两回。

    怎么那贱妇一人上了那条船去?莫不是下面的人搞错了?

    其实苏落云自己也是一边上船,一边心里犯嘀咕。

    就算战乱时节,京城里的船不够用,临时拉拽了皇家御船来充数,也该是瑞王妃他们这些望门贵胄来乘坐才对啊。

    要知道瑞王妃她们坐的船虽大,却是普通商船,并无出奇之处。

    只她和舅舅他们坐这船,简直是逾矩啊!这个韩临风又是起了闷骚的性子,如今他护驾回宫,必定掌管着船只一类。这是借了便利以权谋私,故意给瑞王妃她们难堪不成?

    落云一时苦笑,觉得她和夫君在得罪贵人的方面,倒是不谋而合,一起往死里作!

    所以她到船边上,便定住不动,转身问庆阳:“你从哪里弄来这船的?我坐不大合适啊!”

    庆阳却很肯定道:“世子听老崔他们说,您来的一路上似乎晕船晕得厉害,所以特意找来了这条船,听说开起来特别稳,也省得您再不舒服。”

    落云有些哭笑不得,就算现在是兵荒马乱的时节,坐这船也会留下话柄。她是绝对不能坐的。

    可是庆阳却道:“世子妃,世子还在等你呢,您不坐这条,眼下可找不到配了兵部牌子的船,坐别的,您可入不了京城!”

    眼看着前面的船已经开始启航,跟他们换船也来不及了。

    落云被庆阳催促得不行,只能暂且上了船。

    待上了船,弟弟苏归雁绕着船舱走了一遭,看着那雕梁画栋的舱壁,还有固定在甲板上的檀木座椅,长长叹息一声:“听说是前年新造的船,朝中国库一直喊着空虚,却能造出这等华贵之物……也难怪现在会……”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不妥,急急住口。

    可是苏落云知道弟弟在感慨什么,他一定是觉得身居上位者如此耽于享乐,也难怪会有这一场诸王内乱。

    如今陛下回宫,一旦缓过神来,想必又是一场清算。就是不知北镇王府立下救驾奇功后,是否能平安躲避这场波澜浩劫。

    只是姐弟俩在甲板说话时,却不知行在前面的船只上的人也在远远看着他们。

    竣国公夫人此时满心疑窦,走到鲁国公夫人的旁边小声道:“夫人可曾听闻了什么,怎么那人却能坐陛下的游船?”

    鲁国公夫人上哪里知道去?她跟竣国公夫人一样,都在茂林县里困顿着,不知道外界的消息,所以她也只是附和道:“我也纳闷,按理说这船,除了陛下,似乎也就宫里的娘娘能用……”

    一时间,这些夫人们也是暗自猜测着,难道陛下回光返照,在将死之前看中了族里晚辈的美艳娇妻,想要纳入宫中?

    不能够啊,不然这也太荒诞了!再不然就是底下的人弄错了船只,将该给瑞王妃的船给那妇人坐了?

    可是无论怎么猜测,众人都猜不出头绪,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真是出什么新鲜事都不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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