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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流星地走了。

    印云墨倚在罗汉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颈间纱布,暗忖:我家乖玄孙领兵去救驾,暄儿当会无恙吧……暄儿已走了三日,不知秦阳追上时,他进怀朔没有……自从桐吾江封神之后,只要事关暄儿,我的卜筮便开始失灵,连他的梦境也入不得了,看来封印效力渐退,只恐凡人肉身难以承载龙神魂魄……

    他翻来覆去地想,心底渐渐生出了一丝焦躁,索性眼一闭身一歪,直接躺下去打盹。盹也打得不踏实,似睡非睡之间,眼前忽而出现个三四岁的粉团儿,小手牵住他的一根食指、流着口水叫“想溜猪,我也要吃”;忽而长成五六岁,趴在枝杈间不敢下来,带着哭腔道“小六叔,你骗我,鸟窝是空的”;忽而又是两人同在花园放纸鸢,线缠住假山,自己爬上去摘却不慎失足落水,小小的暄儿一边嚎啕,一边努力伸手捞他,翻下池塘险些双双淹死,他好容易挣扎爬上岸,这一世就恐水了……

    梦境支离破碎,神通之术却带着他在这些场景中来回穿梭,仿佛将昔年旧事身临其境地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等回了京,应是三月熙春,泠桥烟柳垂波,界山桃花盛开,我们同去踏青可好?”他看见马背上的年轻天子低头对他说,语气平淡,眉梢眼角却隐着温情。

    他蓦然回首,望见山水迢递隔重城的京师珞陵,泠桥烟柳棵棵枯萎、界山桃花尽数凋零——

    一个梦中预兆……不祥之兆!

    印云墨猛地惊醒过来,胸口沉而压抑地跳动着,仿佛心脏因一股莫名的压力而不堪重负。他不由自主地跳下罗汉榻,套上长靴就冲出了房间。

    负责侦察开路的前锋军已出抚冥镇,秦阳羽率中军刚出军营,便见印云墨只身策马飞驰而来。历王的畏寒是出了名的,在他身边待过的人大多都知道,此刻秦阳羽见他没有戴帽,连大氅都忘了披,不免有些讶然。

    印云墨在他面前勒马,气喘吁吁道:“我也去。”

    秦阳羽拧眉,毫不客气地说:“殿下,你就别给我添乱子了,这是行军打仗、刀头舔血,你当是去狩猎野游?”

    “我方才占了一卜,暄儿此行将有大劫,想来想去不放心,还是要亲自走一趟。我带上五千神机营与火器,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乖孙儿,你就别拦着了。”印云墨道。

    秦阳羽吐血答:“祖爷爷!你行行好吧!别又弄什么战场上从天而降那一套,我一边救驾,一边还要顾着你!”

    “是我们同去救驾。别小瞧自己啊,你祖上也是出过仙人的,难道你没仔细看过族谱?”

    “我哪里是小瞧自己——”分明是小瞧你!秦阳羽把大不敬的后半句勉强吞回喉咙,挫败道:“殿下如果非要去,就请从中军尾吧。”

    “不,中军脚程太慢,我与前锋一路。”印云墨言罢扬鞭催马,“天机营已在镇外待命,乖孙儿,你快点跟上来。”

    “你!”秦阳羽恼火又无奈,只得下令中军六万精骑开拔,追着麻烦精历王而去。

    又两日后,镇北军前军已至震州境内。斥候报前方来了打着“天机营”旗号的大队人马,主将印晖愕然:“天机营?天机营不是该护守圣驾,怎么会在此处,莫非皇上离了震州,要来雾州?不是说因叛乱困于震山关,才向我求援么?”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全力策马向前,远远看见一队骑兵迎面飞驰而来,领头一匹毛色如霜欺雪的骏马,马上之人未着战甲,披着行云流水织纹的月白色鹤氅,头戴道冠,余发随风飘扬,在身后散作一顷乌浪。

    印晖一怔,将对方容貌在脑中百转千回地绕了好几绕,方才与十五年前的回忆挂连上,脱口叫道:“——墨皇叔?”

    印云墨在他面前勒了马,上下打量这名猿臂蜂腰、气势雄浑的英俊武将:“是重赫?竟也长这么大了。”

    印晖笑道:“这话该我说,你还比我小两个月呢。”

    印云墨一笑,又敛容道:“镇北将军,你摊上大事儿了!”

    夕阳将尽,映出远山一带残霞。城郭外处处烈焰冲天,火光尤胜霞光。

    印暄自入怀朔起,马不停蹄地与众将领商讨备战部署之事,下令将城厢零散商民收拢入镇,而后焚尽镇外房舍积刍,坚壁清野,让来犯的宛郁大军露处于严寒野外。又派人带领城内民众筹办物料,运送矢石火药等。军民在城墙外泼水,冻结成冰后坚滑无比,以防敌方攀爬。

    部署尚未全部完成,拂晓时分,宛郁七万大军在摄政王都蓝的率领下,排成严密的军阵,如无尽的漆黑潮水向怀朔卷来。

    陆逢春纵然决意死守,也禁不住心惊胆战——这人数也太多了!真正的敌众我寡,看来宛郁是倾全国之力,对雾州势在必得啊。

    印暄换了身毫无装饰的玄色战袍,像一柄无锋重剑般低调,站在城垛边俯瞰兵临城下的狂潮,神色冷峭而平静。

    被载入大颢史册的一场重要战役就这样浩然打响了!

    都蓝一声号令,万矢齐射,天空被密密麻麻的箭雨覆盖,顿时日月无光、风雨如晦。城头守军纷纷竖起木盾相挡,箭簇夺夺钉于盾上如同猬刺。不少兵卒在箭雨中丧命,替补者随即推盾顶上。

    铺天盖地的箭雨过后,宛郁步骑向军镇西南角集中进攻。打前锋的是身材魁梧的精锐步兵,手持巨斧、披挂重甲,城头箭矢射之不进,正是宛郁除狼骑之外攻城掠地的另一法宝“铁甲金人”。后方步兵推着楯车与钩梯,冒乱箭前进,只需冲到城下,怀朔便岌岌可危!

    陆逢春脸色凝重,再次劝谏:“城头太危险,还请皇上先回镇中,有微臣在此据守,誓与怀朔共存亡!”

    印暄不予理睬,眯起眼默默盘算,顷刻后下令:“开炮!”

    城头十尊红衣大炮猛烈开火,宛郁攻城兵还未冲到半路,被炸了个遍地开花。都蓝在中军失声道:“怎么可能?这还没进火炮射程!”

    “……是新炮!颢国有威力更大的新炮了!”旁边一名将领叫道。

    都蓝吃惊过后,迅速恢复冷静,“火器一贯是颢军强项,只需冲过射程,攻到城下,他们就会成为待宰羔羊。继续冲锋!”

    宛郁步骑与楯车结阵,蜂拥而上,顶着猛烈炮火、踏着同伴尸体朝城下步步推进。

    怀朔守军铳炮齐发,火药罐与雷石不停投掷。宛郁人马蔽野,终于还是冲破了火力网,死伤惨重之下仍有着许多先头兵缘钩梯攀上城墙。

    这下连护驾的指挥使鱼从峻也变了色,情急之下边将皇帝往后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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