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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齐发出了凄厉尖叫。在几乎天翻地覆的摇撼中,奈河桥本就朽败的绳索纷纷崩断,不少来不及过桥的鬼魂,下饺子似的落进血水之中。

    队伍末尾有个白衣青年鬼魂,在坠跌的过程中一把抓住了断裂的绳索,晃晃悠悠吊在半空。河水中早已丧失神智的怨魂,本能地想要将自身痛苦加诸于外界万物,无数双脏污枯槁的爪子抓挠着,伸向他赤裸的双足。

    印云墨努力巴着绳子,缩起双腿,叹了口气:“三界处处不安稳,连幽冥也不例外。”想了想又叹气道:“本想在阳间多待三日,等摇光回来,也好仗鞭欺人,谁知……哎,幸亏我生得瘦。”

    正嘀咕着,地府震动越发剧烈,奈河掀起巨浪,在他脚下,一个深不可测的腥红色漩涡迅速形成。那漩涡充满诡秘的吸力,看了令人头晕目眩,仿佛三魂七魄被拉扯着,不由自主地想要投身其中。

    无数冤魂哀鸣着,被漩涡绞个粉碎,于天地间彻底烟消云散。印云墨抽了口冷气:“黄泉归墟?”

    奈河桥的绳索在手中寸寸坼裂,他就像幽暗天地间的一道白芒,向漩涡中央无尽的深渊堕去。

    这场剧震来得汹涌、去得兀然,幽冥界又恢复了死寂。然而导致的后果却是黄泉路皲裂、奈河桥被摧毁,海底沃焦石下的十大地狱法界溃破,数以万计的罪魂趁隙逃脱。十殿阎罗作为直接掌管,忙得焦头烂额,九十万鬼差齐出,安顿的安顿、抓捕的抓捕、修葺的修葺,整个阴曹地府陷入群魔乱舞的混沦局面。

    摇光就在这一片闹哄哄中,强行突破鬼门关,闯入幽冥界。鬼门关的十八鬼王对他是拦也拦不住、打又打不过,加之要阻拦蜂拥冲关、想要重返人间的魂魄们,只得睁只眼闭只眼。

    追到奈河边,临央仙魂的气息陡然消失,摇光四下仔细寻找,却依然毫无半点线索。正徘徊间,第九殿阎罗平等王与判官崔府君,率一干冥吏鬼差匆匆赶来。

    平等王见到摇光,一怔之后,施礼道:“摇光星君。不知星君驾临地府,有何贵干?”

    摇光回礼道:“不告而来,唐突了。我从玉清境下来,发现我家主上的转世之身已殁,问过城隍后得知他领了路引前往酆都,这才擅入地府,欲追随主上左右。”

    “贵主莫非是……那位仙君?”平等王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仿佛幸灾乐祸,又似芥蒂难消。

    摇光顿时沉下脸:“‘那位’是哪位!”

    平等王袖起手,语调尖酸:“这千年来唯一一个下了堕仙梯的,还能有哪位。”

    摇光眼中寒芒闪动,如怒雷中飞掠的电光,口中冷冷讽刺:“我险些忘了,平等王与我家主上曾有些龃龉。当年贵属缉捕一个逃出阿鼻地狱的魔魂,眼力不济,放跑了对方,反倒将我家主上当作同伙,被教训了一番。怎么,如今看你这冥府,遍地是地狱罪魂,乱哄哄的比凡间菜市场还不如,莫非是家主当初教训得不够?”

    眼见平等王脸庞泛黑,头顶瘴气缭绕,崔府君连忙来打圆场:“误会,都是一场误会。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同是仙家,莫伤和气。摇光星君要寻临央仙君的魂魄,我等本该大力支持,但星君也看到了,幽冥界遭逢突变,我等忙着处理诸多事务,实在是力有不迨,还望星君见谅啊,见谅。”

    摇光寒声道:“我本就没指望你们帮忙,只不要妨碍我就好。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若暗中使绊子,休怪我不顾情面。”

    平等王勃然欲发,被崔府君死死按住。崔珏圆滑地笑道:“星君与我等阎罗,各有所持,井水不犯河水。星君请自便。”

    摇光也不再多言,化光飞走。

    平等王怒道:“崔府君何以如此软弱!难道我身为阎罗,还要忌惮他区区一个星君不成!”

    崔珏道:“他可不是普通的星君。摇光鞭与天锋剑,都是能斩杀仙魔的先天灵宝,这摇光虽不如天锋凶戾,却极是护主,当面得罪他,有什么好处?再说,就算临央堕了仙,也难保没有起复的可能,毕竟他是紫微大帝的爱徒。凡间有句俗语:‘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于我等仙神身上应也适用。”

    平等王冷哼一声,“崔府君教训的是。府君毕竟长年在秦广王身边理政,深得真传,又掌管着幽冥三器之一的生死簿,说话分量自然重,领教了。”

    崔珏正要再解释,对方已拂袖而去,无奈只得摇摇头,拾步跟上。

    第61章 宁舍五道轮回门,遍寻生死肉骨芝

    混混沌沌之间,印云墨五感俱失,只觉自己在黑暗与死寂中,无休无止地向下坠去、坠去。

    他心底明白,这是落入了归墟,万水最终汇聚的无底之谷,真正的虚无地。归墟入口缥缈不定,或出现在江海,或出现在渊潭,此番竟出现在黄泉奈河中;若是普通仙魔误入,且难以挣脱,更何况他区区一介堕仙的魂魄。

    身死道消,一了百了,这下真是两清了,只可惜……他莫名地想感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罢了,情、债、业、劫,无一不令人厌倦,不如就此以身合道,归于宇宙天地之间。

    他阖上心眼,即将关闭紫府、熄灭灵台之际,忽然一股波浪涌动之声强行突破感官,侵入他的神识。那声音哗然而幽微,如无数秋叶簌簌,又如无数夏虫唧唧,世间万籁最终凝聚成一个温润宽厚的女声:“心魔不可从。”

    印云墨猛地睁开双眼。四周白茫茫空落落,仿佛置身一张无边无际的白纸。紧接着,大地、山峦、河流、林野……如同造化落笔、墨迹晕染,在这白纸上真实而浩大铺展开来。

    “来,吾子,来……”那声音召唤道。

    下一息,印云墨发现自己盘腿坐在杂草丛生的地面,眼前的半人多高的岩石上,正襟危坐着一位盛服高髻的女子。女子腰系玉环带,足登云头鞋,年约三旬,方额广颐,面容端庄雍容,垂花耳坠、金色额黄与发间四枚衔珠孔雀金钗交相辉映,又从华贵中透出几分妩媚来。

    印云墨仰头看了又看,忽然认出她来,动容道:“后土娘娘!”当即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后土皇地祇,在道家六御首中位列第四,掌阴阳生育,滋山川万物,被称为大地之母。对自己唤一声“吾子”,岂止是理所当然,更显善意与慈爱。

    后土端然受了他一礼,微笑道:“我未弃你,何以自弃?”

    印云墨面有愧色:“一时生了心魔。”

    “既自知是心魔,便好破解。”后土道,“只是破解之后,你又当如何?”

    是啊,又当如何?回到幽冥修鬼道,以图再登三清?还是去寻找被东来压制的印暄神魂,助他重新夺回肉身,再续前缘?她这么一问,印云墨也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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