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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微星懂了:“你喜欢刚柔并济,绵里藏针的企业文化。”

    梁永富:“我只是不喜欢让场面太难看的行事。”

    祝微星:“那和fo电器有何关系。”

    梁永富问:“你知道‘竹石制造’吗?”

    祝微星抽了根桌上的筷子。

    梁永富点头:“南方地区数一数二的五金制造商,产品涉及日用、建材、化工,几乎家家户户都用,是楼氏企业曾经最赚钱的子公司之一,却因为一场官司,一夜之间关了九成九的工厂,也就我们这样十年不知要换餐具的地方,现在还能看到竹石的东西。”

    “我学法,有一期课题就是当年燕家和楼家当众反目的‘竹石制造技术侵权案’,我特意为此请教了很多老师学长,甚至亲历那场官司的当事律师。”

    说到专业,梁永富退了几分温煦,眼神显出锐利:“楼燕两家那两年正值各自权利交接期。燕家长子,也是燕瑾凉的大伯初初执掌燕氏,故意让燕瑾凉这边缘小侄接这案子,想挫他锐气,因这不锈钢接缝技术的确原产楼家,胜算不大。结果燕瑾凉从源头下手,证明楼家专利造假,核心技术泄露乃员工私下倒卖,让楼家赔付一亿名誉费败诉。社会舆论至今谈及此案都评价两极,说楼家因此元气大伤,自此一蹶不振,燕家大获全胜,燕瑾凉得以进入燕氏权利中心。燕瑾凉得多少赞美,楼家就受多少奚落,殊不知真相恰恰相反。”

    祝微星抬眼,面露好奇。

    梁永富说:“楼家开了二十年的制造厂,专利若造假怎么敢去告燕家侵权?即便侵权是真,证据又如何赶巧被死对头家一个才出茅庐的小辈收集?再傻也不至于。”

    祝微星:“楼家有内鬼?”

    梁永富摇头:“你的眼神明明有答案。”

    祝微星:“我只是瞎猜。”

    梁永富笑,也不介意:“楼家故意为之。”

    祝微星:“为什么?”

    梁永富:“那时楼家小家主硬被推上主位,传言楼方鹤留下多位左膀右臂为其保驾护航,其实根本是蜀中无将,猴子称王,早在楼明珏意外车祸身故,楼氏已内忧外患,腹背受敌。那些所谓的元老一个个狼子野心,亟待瓜分楼氏。竹石案发前一个月,新董事长将这南方最赚钱的子集团拱手相让,可惜这聚宝盆转眼便因输了官司被砸穿老底,那些眼红豺狼来不及喜笑颜开已空欢喜一场。竹石案后,楼家高层重新洗牌,半数倒戈,七成产业重回到新的小董事长手中。”

    “事情还没完,半年后,楼家的竹石不锈钢技术再次被爆表面处理有重大技术漏洞,被国家封产调查。楼氏面上损失重大,其实只放弃了早不盈利的竹石制造,顺便把使用同种技术的燕家同类公司全部拖垮,以致燕家当年总集团利润缩减七分之一。竹石案让楼家赔了燕家一亿,却让燕家在其后几年蒸发了几十亿,半点不亏。这场官司,楼家看似自断一臂,实则以蚓投鱼。对内逐个击破作妖元老,对外一波带走竞争对手,最重要还卖了当时不被燕家看好的燕瑾凉一个大人情。燕瑾凉与燕家人不和,竹石官司给燕瑾凉挣了大名声,却没让燕家得到任何好处。也为燕六少其后反扑奠定基础。燕瑾凉是厉害,可世人不知,让他打败楼家的第一个机会,是楼家当家人拱手赠予。这一石四鸟,不动声色,运筹帷幄,雷霆手段,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商业奇才。”

    听梁永富不吝赞美,绕了一大圈,祝微星明白了,他问:“可楼明玥要真那么厉害,楼家怎么会败?”

    梁永富听他直接报了对方姓名,显出惊讶:“你听说过他?”

    祝微星颔首:“从燕家新闻里看到的。”

    千山行事高调,燕瑾凉舆论热度极高,谈及他们常会带出楼氏老新闻理该不足为奇,但他还是意外:“楼家最后这任当家的个人信息被掩得极深,我以为网上具体知道的人该不多。”

    对祝微星看法,梁永富也不认同:“楼明玥为家族企业向经理人转型,从上台就故意弱化楼姓在集团的存在感。却被竞争对手抓住这一点,抹黑他在楼氏八年的建树直至今天。楼明玥若真有错,一是心软,二就是,命太短。事实已证明,有他在,才有楼家。fo电器哪怕被燕瑾凉收购,楼氏对内的管理模式仍在沿用。燕瑾凉也认可他的经营理念。只可惜,楼明珏楼明玥费尽心机创立守护的fo电器,最后却由燕家人发扬扩大,也是讽刺。”

    祝微星听着,轻轻将竹石制造的筷子放回筷筒,像总结,又像感叹:“所以再厉害又怎么样,到头来,楼明玥还是白忙一场。”

    第94章 扫墓

    祝微星站在镜前整理仪表, 他翻遍衣柜才翻出了件深色外套,可惜有些薄,祝微星不得不又取了条黄色围巾, 绕上脖子。

    出门前, 他对奶奶说:“今天会晚些回来。”

    奶奶看了他两眼, 没多问,只点头:“带钥匙。”

    路过汽修店,祝微星看见在外给狗梳毛的姜翼,停步, 走了过去。

    矮身摸了摸大款,祝微星请假:“今天有事, 不跑步了。”

    姜翼眼皮抬起, 朝他不客气扫去:“穿这样,去上坟?”

    祝微星竟点头:“对啊。”

    姜翼一怔。

    祝微星起身:“可惜这附近没花店,大概要走远些, 你知道哪里有吗?”

    姜翼看着他,面无表情。

    祝微星说:“算了,我自己找吧。”

    祝微星便沿着渔舟街一路而行,穿过枫树公园、u市科技馆,二十分钟后在u市音乐厅附近终于找到了一家花店。

    祝微星买了一束白紫相间的铁线莲, 捧着,去到对面等车。

    去市郊的公交很少, 祝微星等了很久都没来一辆。寒假未过,游人出行良多, 眼看小小的安全岛又要被挤满, 这时,低沉轰鸣由远及近, 一辆黑色迈凯伦gt吱一声停在面前。

    车门打开,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

    那头瞧过来两眼,祝微星都还和周围路人一样看着帅哥豪车发愣,直到姜翼在里面朝他怒喊,他才回神。

    抱着花怔怔的坐到副驾,车开出几米他还有些傻:“你中了彩票?”不然怎么开超跑。

    姜翼朝他翻白眼:“客户的车,荣记开年大单。”

    祝微星看着他,看得姜翼大为不耐:“要不是新车养护要找个郊区拉高速,老子乐意大老远管你屁事。”

    祝微星听他骂人,反没忍住勾了下嘴角:“哦。”

    姜翼:“……”

    赶在他又发火前,祝微星说:“那到南郊墓园。”

    ……

    南郊墓园很大,若无号牌,想在里面找一座坟不容易。但南郊墓园里有个叫“雅境”的园中园却很好寻,里头多埋葬社会名流,不对公众开放。

    祝微星原该也进不去,但赶巧姜翼今日座驾不菲,墓园门卫见之竟未多问,车到近前就给抬了闸。

    黑色gt一路驶进园里,寻了处空地把祝微星放下。

    祝微星看出来了,姜翼不知何故对这地方颇为排斥,临到附近就摆出臭脸,真心的不乐意。此刻也没提要同行,祝微星便决定自己去。

    下车时,姜翼还是没忍住朝他念叨:“快去快回,别磨磨唧唧。”

    祝微星说:“知道了。”

    在“雅境”走了一圈,终于找到目标物。祝微星在原地顿了几秒,才朝那碑走去。

    周围种满了洁白的月光花,由同色的石英石围砌,墓上无照,只刻着娟秀的几个字——楼明玥之墓。

    墓被打理的干净又精细,可见常有人来照拂。祝微星望着那处,碑上人亲自来给自己扫墓,这感觉也是奇妙,可除了奇妙,就没别的异样了。曾经的身体就睡在这里,祝微星还以为自己会有些归属感,可惜让他失望了。

    矮身放花时,祝微星生出冲动想摸一摸那碑文,可手才探出,身后就传来一低喝!

    “不许乱碰!”

    祝微星一怔,回头对上一双不忿的眼,是贺廷芝。

    贺廷芝质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谁准你到这里来?”

    祝微星说:“我自己来的,只是看看。”

    贺廷芝眯眼:“你凭什么来看,并没有人欢迎你。”

    祝微星沉默,忽然很不礼貌地问:“楼明玥真的葬在这里吗?”

    贺廷芝一愣:“你说什么?”

    祝微星不语地看着他。

    贺廷芝目光凌厉:“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谁派你来的?燕家吗?”

    祝微星莫名:“燕家为什么要派我来?”

    贺廷芝不理,沉脸道:“我记得我警告过你,让你收起不该有的心思,看来你是不打算听取这些告诫了。

    眼看对方拿起手机,祝微星知道贺廷芝这是要给墓园管理方打电话赶人,他无奈叹气,暗忖选错探视时间。

    看了眼墓碑,祝微星又朝贺廷芝身后停着的一辆白色古思特瞥去一眼,在身边人真正发怒前,他识时务的选择离开。

    待人走远,古思特司机下车打开车门,从后座迎下一位妇人。

    高跟、长裙、淡妆、盘发,能瞧得几分岁月,却半点无碍其仪态典雅,姿容婉丽。

    贺廷芝上前,脸上余怒敛去,已恢复平静。两人站在一起,能瞧出几分相像影子。

    贺铃兰问儿子:“就是他?”

    贺廷芝点头:“我今天故意激他,他竟也不生气,像是有备而来,倒是沉得住气。”

    贺铃兰低头看墓上摆放的白紫色花束:“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贺廷芝皱眉:“是,连这墓园地址都摸清了,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越想越可疑。”楼明玥葬于此从未对外公开信息,外人不该知道。

    贺铃兰问:“你听过他弹琴?”

    “听过,”贺廷芝露出几丝复杂矛盾,“好的时候像,坏的时候又不像,技巧混乱,忽高忽低。”所以他心底更倾向这个人是邯郸学步,东施效颦。

    “可几分像也不是人人都能模仿的。”贺铃兰说。

    “正如此,我才担心来者不善,处心积虑。心知我们在意,下了功夫学习接近,有所图谋?”

    贺廷芝自不信怪力乱神,那时宣琅姜来与他频谈起那人,贺廷芝只当巧合,而见了对方,的确有瞬间迷惑,可得知那人身份后,贺廷芝更多的还是秉持抵触态度,更别说他还找人查了祝微星,这位的品行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

    “我怀疑是燕家让他来的。”贺廷芝说。

    贺铃兰:“燕家?他们还能要点什么?”

    贺廷芝生气:“谁知道呢,燕瑾凉那个疯子。”

    贺铃兰却不在意儿子这些话,仍望着那束花,俯身将它仔细摆正,不顾长裙曳地,掏出纸巾亲自去扫碑上拂尘。

    贺廷芝见母亲面上哀色,眼内悲伤也起,小声说:“打扫也无用,他又不在这里。”

    贺铃兰动作一顿,又继续:“在不在不要紧,不管地下人间,我都只想给明玥留个可以回来的家。”

    ……

    那一边,祝微星回到车里,神思也略混沌。

    车开出几里,面对身边人打量眼神,祝微星忽道:“那是座空坟。”

    姜翼颦眉:“你怎么知道?”

    祝微星:“我能感觉到。”

    姜翼对他的神棍做派颇为兴味,又吐槽:“那还进去转那么久?有什么好看的?”

    祝微星说:“我的骨灰在哪里?”

    这话似让姜翼不满:“不然现在转道去殡仪馆找找?”

    祝微星只得改口:“我是说楼明玥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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