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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冰块儿

正文 天生狂徒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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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后我联系过他,就很普通的约饭,他每次都说有事。一次两次我还没意识到,次数多了……傻子也能感觉到,他不想见我。”

    “去年他生日,我买了礼物去见他,是想问个清楚,如果他真的知道了,而且不想见我,那就拉黑我吧,省得他老是想些蹩脚的理由搪塞我,他不擅长撒谎,你知道的。我也从没奢望过什么,更没有想过要他回应,不希望他误会我。”

    “但是我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他和吴敏一块儿回家……我以为那是他女朋友,一时心虚怯懦,就躲起来了。早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他,我无论如何也该说清楚的……起码,能好好说声再见……”

    他的话音越来越轻,最后消散在拂面而过的微风中。

    早知道,早知道,可谁又能早知道呢?

    一时怯懦,恐怕也不是真的怯懦,而是最后一次争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亲眼所见的景象打败。

    只能退缩。

    赋予他勇气的人,也是唯一能令他变成胆小鬼的人。

    第75章

    虞度秋捧着的月季被风吹落了几片花瓣,轻飘飘地落到墓旁,纯白如雪,更显得那墓碑冰冷。

    “穆浩不是那种人。”虞度秋忽然道,“如果他讨厌一个人,可不会憋在心里,他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纪凛呆呆地抬头看向他。

    虞度秋冲他一笑:“相信我,在被他讨厌这点上,我比你有经验多了。你被他骂过吗?被他凶过吗?被他扯着耳朵吼过吗?”

    “……没有……”

    “那他就不讨厌你。”

    “可他不愿见我……”

    “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不管这理由是什么,应该都是为了你好。”虞度秋耸肩,“他的脑回路太直了,根本不擅长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倘若我做了什么让他看不下去的事,他可不管我是谁,有多少人在场,照样狠狠批评我,不会给我留面子。这么一个人,竟然会找理由不见你,可知你在他心里应该很特别,唔,起码比我特别。”

    纪凛愣了好一会儿,最终忍不住咧齿一笑,牙比脸白:“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安慰人了?”

    “实话实说而已。我认为你想多了,小纪同志,或许他根本没察觉你的心思,毕竟他是个钢铁直男。”虞度秋朝他伸出空着的手,“但我很高兴你对我说这些,感觉安心不少,暂时不用担心你被收买了。”

    “……你少为自己考虑会儿能死吗?”纪凛重重拍上他的手掌,用力握住,借力起身。

    虞度秋拽起了他,接着甩了甩被拍红的手,递到身后人面前,挑眉示意。

    柏朝无言以对,伸手给他揉按。

    纪凛没眼看,刚要开口,又听不要脸的虞度秋说:“人为自己考虑,天经地义。我可不是穆浩那种无私热血的傻子,看多了警匪片,就放弃大好前程,去当个领死工资的小警察。”

    纪凛恼了:“你说话注意点儿,警匪片也是我的梦想起点。”

    “难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虞度秋啧啧道,“我小时候还看黑猫警长呢,也不妨碍我长成现在这样啊。”

    “……你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清晰。”

    柏朝闻言,捏了捏他的手:“为什么看那个?”

    “你想知道?”虞度秋见他点头,大方地回了,“算是治疗手段之一吧,那会儿看到警察就害怕,医生就想用动画片让我逐渐减少应激反应,还有人陪我一起看。”

    “谁?”

    “好像是孙医生?还是我的心理治疗师来着。”

    柏朝垂下眼,继续给他揉手:“挺有成效,现在不怕了。”

    虞度秋:“怕是不怕,但看到那些穿警服的还是有点讨厌。”

    身着警服的纪凛:“……你好像不小心说出了心声。”

    “不谈这些陈年旧事了。”虞度秋的话题说转就转,抽出了手,“去拿酒来。”

    柏朝很快去而复返,捧来了一瓶红酒,暗红的酒液装在墨绿的玻璃酒瓶中,交叠成一片漆黑。

    虞度秋甚至准备了高脚杯,各倒了小半杯:“产自巴克龙酒庄,知道背后的寓意吗?估计你不知道。”

    纪凛:“没你博学多识。我不喝,大白天的,谁会在这种地方喝酒?”

    虞度秋压根不理会,也并不觉得在坟墓前喝酒有什么不妥,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个酒庄由孟德斯鸠为他的挚友而创办,每当挚友出征时,他就会准备好美酒,为挚友送行,期盼他凯旋归来。后来孟德斯鸠逝世,便由挚友的妻子传承了这一习俗,所以,巴克龙酒因爱而生,既是友谊,又是爱情。请你和穆浩喝一杯,很应景吧?”

    纪凛避过了这个问题,说:“我不喝,你给他敬一杯吧。”

    虞度秋略露诧异:“喝一口又不会影响工作,这点面子都不给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不是朋友不朋友的问题。”纪凛踌躇了会儿,无奈道出实情:“我最近睡不好,在吃安眠药,不能喝酒。”

    虞度秋一怔:“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胜绑架你那晚之后。”

    也就是已经吃两周了。

    “是因为姜胜……还是因为王后那句话?”

    “都有吧。姜胜死前对我做的那个鬼脸,反复出现在我的噩梦里,我都怀疑他的怨灵缠上我了,怪我没救他出来。”纪凛接过了一杯酒,弯腰放到墓碑前,起身后,望了眼不远处乘凉的穆家夫妇:“王后在电话里说……他杀了穆哥,那应该是真的了吧。我还没告诉叔叔阿姨,怕他们听了更难受。”

    “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不止他一个人说,所有人都那么说,你不也笑我傻吗?徒劳地相信他还活着。”纪凛的手指横在鼻下搓了搓,仿佛很冷似地吸了吸鼻子,可现在分明是盛夏,“王后没有留他活口的理由,他发现了他们的犯罪证据,又不可能道出其他缉毒警察的信息,对王后来说,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活着是个隐患,死了才安心。”

    纪凛低着头,揉搓着自己的手指:“虽然你们都瞒着我,但我其实已经知道了——江学小区的那间出租屋里,有穆哥的血迹,是吧?”

    虞度秋没作声。

    “他们可能对穆哥严刑逼供了……柏志明少了一根指头,会不会是他们处罚的手段之一?那穆哥……”纪凛的手指被他自己搓得通红,仿佛在滴血,“他这个人很老派,不爱用电子产品,喜欢用纸笔写字,字好看,手也好看,听说市局需要写粉笔板报的时候,都是找他写,如果他真的被……那我宁愿他死在那条雨巷里,少受点折磨。”

    饶是虞度秋,在这样的气氛下,也说不出嬉皮笑脸的调侃话来,只道:“别自己折磨自己。”

    “没事儿,我承受得起……”纪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再去看那墓碑,“话说,咱们该走了吧?出来太久了,我还要回去再理一遍案子。叔叔阿姨今天伤神了,也该回去休息了,我去喊他们过来,最后和穆哥道个别。”他说完,便朝树荫走去。

    虞度秋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望着他离去的清瘦背影沉默许久,轻叹:“他现在是一具被责任感驱使的空壳,丧失灵魂了。”

    柏朝封好了剩下的酒,回:“责任感也够了,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奇迹呢。”

    虞度秋低低地哼了声:“死去的人不知在哪儿腐烂,我不允许活着的人也在我面前腐烂。”

    他俯身,将酒杯与花束一块儿摆在了墓碑旁,随后抽出了两支花。

    纪凛带着穆家夫妇重回墓边,最后和空墓道了别,夫妻俩看到那两杯无人喝的酒,眼眶又红了一圈,说:“你们怕是再也没机会跟他喝一杯了。”

    “没事的,我也不爱喝酒。”纪凛想必绞尽了脑汁,可说出的安慰仍旧无力。

    孟兰也不想再说这些伤心话,转移话题道:“这花儿开得真漂亮,度秋,谢谢你。”

    “花园里随便摘的,您喜欢,一会儿我让人送些新鲜的过去。”虞度秋抽出手中的一枝花,递给她,“月季代表幸福、光荣、希望。光荣留给穆浩,幸福送给你们。”

    纪凛正出神地望着那块墓碑上的名字,突然间,自个儿眼前一片雪白。

    虞度秋笑眼弯弯地看着他:“希望赠予你,纪队。我向你保证,我们会赢的。”

    出园的时候,还是由穆浩爸妈领路。

    夫妻俩入园时沉重的心情经过一通发泄倾诉,释然了许多,虞度秋与他们并肩,时不时地说点俏皮话,老两口被逗笑了好几回。

    纪凛和几位保镖跟在后头,手里拿着那支意外收到的白月季,左右端详:“一朵花都能编出那么多寓意,他可真行。”

    柏朝摇头:“不是编的,六月的花植册上写了,他看过,记住了。”

    “……那他记性确实挺好。”

    周毅突然发现了盲点:“小柏记性也不错啊。”

    “没他好,也没他心细。花园里那么多花,他独独挑了月季,酒窖里那么多酒,他偏偏选了巴克龙。”

    纪凛怔了怔:“他……特意选的?”

    柏朝没有说是或否,只道:“他真正的想法,从来不会挂在嘴上,你懂吗?”

    纪凛似懂非懂,讷讷点头。

    周毅感叹:“小柏才来三个月,就把我花了十多年才领悟的道理想明白了,后生可畏啊。”

    “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柏朝留给他们一个回味悠长的眼神,加快脚步,走到虞度秋身边去了。

    周毅:“……小柏刚刚……是在炫耀?”

    娄保国:“瞎子都看出来了,那得意的表情!”

    虞度秋刚和穆妈妈聊完,忽觉身边多了个人,侧目问:“有事?”

    柏朝稍稍靠向他,低声说:“回去我陪你喝酒,喝到尽兴。”

    虞度秋特意带的酒无人共饮,正觉意兴阑珊,闻言眼睛一亮:“好啊。”

    “再陪你下棋,几盘都行。”

    虞度秋的表情凝住,立马变成了怀疑:“你今天怎么这么殷勤?”

    “想让你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啊,只是扫个墓而已。”

    “只是扫个墓而已。”柏朝学着他的语气,“还要这么多人陪着你,才有勇气来?”

    虞度秋危险地眯起了眼:“少猜我心思。”

    “我猜错了吗?”

    虞度秋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儿不止埋葬了穆浩,还有几位我们家的故人,包括当年绑架我的司机,我不可能开心得起来吧?”

    柏朝的嘴唇碰了碰他的耳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虞度秋推开了他过分靠近的脑袋:“没规没矩……晚上来我房间。”

    人声逐渐远离,墓园重归幽静。

    天色比来时稍稍暗了些,风力增强,卷起了地上的落叶残花。

    不知从哪儿卷来了一朵完整的白木槿,飘飘摇摇地飞舞、盘旋、最终落下,恰好落在月季花束前,宛如找到了归处,依偎在侧,安然入眠。

    作者有话说:

    出发前让小纪发泄排解一下心情,孩子憋太久了(???︿???),马上进入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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