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猛子

正文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一章 长河落日 第四十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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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长河落日第四十七节大汉元平三年(公元205年),正月。

    正月初一,新年大典。长公主以天子名义下旨,大赦天下。正月初三,未央宫,麒麟殿。

    大司马徐荣召集辅弼大臣议事。丞相李玮正式提出了改制之策。太傅杨彪、御史大夫荀攸早在年前就已经接到了丞相李玮的书信,知道朝廷的财赋危机非常严重,多次召集府、台大吏商讨改善之策,并且把商讨的细节书告了李玮。

    今天看到李玮的改制之策后,两位大臣非常吃惊,他们没想到李玮的动作这样大。

    重修《盐铁律》,两位大臣同意。当年李弘为了缓解北疆危机,想方设法逼迫朝廷重开了盐铁,当时洛阳的反对之声极其强烈,而太尉崔烈大人更是因此而引咎请辞。

    重开盐铁其实就是鼓励营商,这严重打击了大汉重农抑商的国策,对社稷的长治久安非常不利。

    十几年过去了,当大汉从废墟中爬起来,艰难地走向中兴时,重开盐铁的弊端马上暴露了,朝廷不得不改弦易辙,再次提出

    “重农抑商”之策,这是好事,不过两位大臣对朝廷事实上控制盐铁的经营权提出了质疑。

    朝廷直接参予营商,等于

    “崇末抑本”,和

    “重本抑末”的国策背道而驰,不利于朝廷财赋的持续增长和国力的持续增强。

    这是有历史教训的,而且最近十几年来的事实也证明,重农是必需的,鼓励营商也是有必要的,两者互为依存,朝廷不能因为财赋出现了重大危机,就全盘否定营商的好处,一棍子把营商打死,从一个极端走到另外一个极端。

    (重本抑末是战国时,李悝、商鞅和韩非等法家代表提出来的重视农业,限制或轻视工商业的一种经济策略,他们认为农业是百姓衣食和富国强兵的源泉,因而把农业称为

    “本”,把工商业称为

    “末”,认为重农必须抑商和禁末,以保证农夫的绝对数量和耕种土地的积极性。

    )杨彪和荀攸同意重修《盐铁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乘机打击北疆系的权势。

    过去北疆为了生存,从朝廷得到了重开盐铁和铸造钱币两项特权。北疆勤王成功后,首先交出了铸币权,盐铁因为孝灵皇帝下诏全部放开了,这项特权也就不存在了。

    北疆重开盐铁后,为了筹措屯田和赈济钱粮,几乎把盐铁的开采和经营权全部卖了出去。

    后来为了还款和筹措军资,又大量举债,把冀州和幽州的盐铁开采和经营权也卖了出去。

    朝廷到了北疆后,继承了这笔巨大债务。他们为了还债和征伐,接着又把中原、关洛一带的盐铁开采和经营权也卖了出去,而拿到这些盐铁开采和经营权的人,几乎都是北疆的门阀世家和商贾富豪。

    其中掌控盐铁开采和经营权最多的就是关中的徐陵、麴忠,其次是河东的卫家,晋阳的王家、郭家和令狐家,幽州的田家、鲜于家,冀州的崔家。

    这些人都是北疆系的大门阀、大富豪和大商贾,都是

    “官商士”一体的显赫门第,在朝中也都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修改《盐铁律》,首先就要损害他们的利益,北疆系内部的争斗将异常激烈。

    但不管北疆人怎么自相残杀,对朝中其它权势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对于重修《田律》,两位大臣持保留态度。限田罚租,牵扯面太大,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普通官吏和士人,甚至军功阶层,利益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害。

    田地越多,利益受损越大。杨彪沉吟良久,建议道:“从今年上计的情况来看,各地人口都在增长,但由于二十年战乱,人口折损过半,短时间内,土地的供应量还是可以满足人口的需要。换句话说,土地兼并的情况还没有严重到影响百姓的生存。相反,限田罚租反而会引起朝野震荡,不利于州郡的稳定。”

    “朝廷对土地兼并的惩处一直非常严厉,目前的土地兼并主要是隐性的,并没有公开化、扩大化,还在朝廷的控制范围内。而且有些土地兼并是出于迅速恢复农耕的需要,和恶意兼并土地是有区别的,朝廷应该慎重甄别,不能简单处理,一刀切。”荀攸也劝道,

    “考虑到限田直接冲击到军功阶层的利益,我建议还是缓一缓。”

    “我为什么恳请长公主殿下召回各州刺史?就是为了这事。我也想知道土地兼并是不是严重到了必须修改《田律》的地步。”李玮说道,

    “但实际的情况是,问题非常严重。”

    “因为二十年的战乱,大汉人口是减少了,朝廷在实施‘计口授田’和‘土断’等政策的时候,完全可以保证富乡、狭乡的百姓都能分到足够维持生计的田地。但问题是,同样因为二十年的战乱,有些人在北疆的庇护下,在朝廷的庇护下,已经积累了惊人的财富。这些财富如何才能传承下去?如何才能保值增值?土地,只有购买土地才能让他们的财富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地保留下来。”

    “朝廷有政策,严禁兼并土地,那他们怎么办?打压粮价,抬高耕畜、铁具、食盐等等农夫必需品的价格。农夫就算日夜辛劳,还是一无所有,最后只好把土地的租种权卖给他们,自己宁愿做个雇农、佃农以便维持生存。”

    “按照新田制,土地的所有权是朝廷的,农夫们只有租种权,我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土地兼并了,谁知朝廷上有政策,各地下有对策。有钱人仅仅以低廉的价格,甚至一个钱不出,就把农夫们手中的土地租种权拿去了。”

    “这是一种变相的土地兼并。如果这种事情不能遏制,任其发展下去,朝廷的田租会越来越少,粮价会越来越低。本朝粮价最低的时候,就是孝宣皇帝朝,五钱一斛。但那时人口多,口赋算赋的收入高,盐铁官营收入也高,而且社稷稳定,没有战乱,朝廷财赋很充裕,现在呢?现在田租是朝廷财赋收入的大头,在平叛大战还在继续,社稷百废待兴的情况下,朝廷财赋的减少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我们要想完成中兴大业,就要向他们低头,就要向他们借钱。没有钱还,就要放弃打击土地兼并,就要默许他们兼并土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很简单,朝廷越来越穷,赊借的钱越来越多,被迫无奈之下,只好修改《田律》,出卖土地所有权,把土地卖给农夫,其次就是卖官鬻爵,以便筹措钱财维持朝廷的运转和各项国政的开支。”

    “农夫手中的土地租种权已经给有钱人掠夺了,土地事实上已经控制在有钱人手里,我们出卖土地所有权,等于把土地卖给了有钱人。这些有钱人几乎没有花钱就拿到了大量土地的租种权,然后又名正言顺地把这些土地变成了他们的私产。农夫们呢?无论土地的价格多么低廉,他们都已早早失去了土地的购买资格,他们依旧一无所有。”

    “我们说重农,重农,说农是国之根本,但事实如何?事实上,农夫们一年辛苦到头,什么都没有,连赖以生存的土地都没有,这难道就是大汉中兴的目的?”李玮越说越激动,用力擂了几下案几,

    “我们的良心呢?我们的良心在哪?大汉能走到今天,是谁给我们耕种粮食?是谁给我们制造军械?是谁给朝廷缴纳财税?我们就这样对待为大汉中兴而流血流汗的百姓吗?我们的良心难道都让狗吃了?”屋内寂静无声,几位大臣都没有做声,沉默不语。

    “丞相大人,这都是你的推测之言。虽然各地门阀富豪用各种手段大肆掠夺农夫们手中的土地租种权,但按照《田律》,这些土地还是朝廷所有嘛,并不是门阀富豪们的私有财产。严格地说,这并不算土地兼并。”李玮从堆在身边的文卷中抽出了几卷竹简,然后重重放到案几上,

    “这是各州刺史的奏禀,诸位大人可以看看。事实上,这不是我的推测。这些被掳掠了租种权的土地正在变成各地门阀富豪的私产,土地兼并的大潮正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悄无声息地席卷而来,负债累累的朝廷因为没有财赋,拿不出行之有效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一步步地恶化,茫然无措。”

    “怎么会这样?”大司马徐荣诧异地问道,

    “中原大战结束后,青兖两地爆发了圈地炒地的风潮,朝廷不是惩治了一次吗?难道还有人胆敢公然和朝廷对抗?”

    “不是有人和朝廷对抗,而是朝廷引发了这场土地兼并的风潮。”李玮叹了一口气。

    “朝廷虽然负债累累,但平叛的仗要打,而且战场越来越远,越来越多。另外长安要重建,洛阳要修缮。西疆打下来后,河西的长城和各地边塞关隘要重修,西疆各郡要赈济,这些都要粮食,要物资,要徭役。在粮价被朝廷死死控制的情况下,盐、铁、耕畜等价格飞涨,甚至雇人代役的价格也涨了很多。农夫的地只有那么多,产出也只有那么多,收入也只有那么多,其它东西涨价了,收支严重不平衡,他们就没有办法生存了。这时就形成了出卖土地租种权和向子钱商(高利贷商人)赊贷的热潮,伴随这股热潮产生的还有一股热潮,那就是弃田从商或者做佣工。”

    “农夫们在田地里辛辛苦苦,但赚不到钱,甚至危及生存,无奈之下,他们一部分人做了佃农、雇农,一部分人到作坊里做工,还有一部分人拿着出卖了土地租种权或者赊贷的钱到商市里做小买卖。这些年打仗、城池重建,物资消耗量和贩运量非常大,各地作坊、商市都很多。作坊需要人手,工价很高,而商市有利可图,弃田从商者比比皆是。”

    “土地没人耕种,或者耕种的人手严重不足,粮食就会减产。粮食减产,首当其冲遭到打击的就是各地府衙。朝廷为了筹措粮食,这几年都给各地府衙下达了定量,完不成规定数量的,轻则免职,重则坐牢。各地官吏情急之下,只好拿出手里的特权,把所有出卖了土地租种权而又荒废不耕的土地做为可垦可不垦地(可以耕种但收益很低的地)贱卖给门阀富豪,让他们雇人耕种,以保证自己能完成朝廷下达的粮食定量。那些门阀富豪不费吹灰之力,用很低的价格就拿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土地。”

    “这种情况前几年就已经开始了,但朝廷为了让所有的土地都能产出粮食,为了照顾各地府衙的实际难处,也就默许了。但到了今年,这种情况就泛滥了。有些地方的门阀富豪和官府大吏互相勾结,想方设法夺取农夫手中的土地,还有一些地方官吏竟然以官府的名义购买农夫手中的土地,以便增加职分田,给自己和掾属们谋取私利。”李玮看看徐荣、杨彪等人,连连摇头,

    “这就是现状。你们说要不要限田罚租?要不要课商重税?要不要立即增加谷价?”杨彪苦叹,

    “仲渊啊,我知道你这个丞相难做,但你不要为了确保农夫们的利益,而打击王公贵族、门阀富豪啊,尤其这个限田罚租还牵扯到军功阶层的利益。”杨彪望了一眼神情冷峻的张燕,接着说道,

    “孝哀皇帝年间,丞相孔光会同大臣师丹、何武提出了一个限田限奴之策,其中规定诸侯国王、列侯、公主、关内侯、吏(官吏)、民(一般富豪与商贾)占有田地不得超过三十顷。这个奏议遭到了朝中上下的激烈反对,后来不得不搁置了。”

    “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孔光的这个限田三十顷还是相当宽松的,但你如果再看看吕后二年(公元前18年)颁布的以军功爵高低及其他身份为依据的受田受宅地《二年律令》,你就知道这个限田数额太低了。吕后二年颁布的《二年律令》其实就是名田制,赏赐出去的土地有受无还,长期占有,世代相传。其中规定侯爵级,包括彻侯和关内侯。彻侯除封邑外,另受一百零五座宅基地。卿爵级,包括大庶长至左庶长九级,最高级的大庶长可受田九十顷,宅基地九十座,最低的左庶长还可受田七十顷,宅基地七十座。由此可见他这个限田数额要损害多少人的利益,遭到的阻力会有多大?打击面太大了。”

    “今天你这个限田罚租也是一样。你拟定的限田数额是二十顷,而中原大战结束后,朝廷赏赐给秩俸两千石大吏的田地就是十五顷。关中大战、洛阳大战、西疆大战、豫州大战,朝廷每次赏赐给有功将士的都是田宅,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军中普通将校至少都有田地三十顷以上。你说你这个限田数额如何能够得到朝中大臣们的同意?”朝廷没有钱财,只能把土地赏赐给军功者,正好人口骤减,荒芜土地又多,所以从中原大战结束后,朝廷也仿照本朝初年的《二年律令》制定了赏赐之法,也就是始于商鞍变法的

    “名田制”。名田制是军功爵制的基础,普通军功阶层有了田地也就迅速变成了富豪,而功勋显赫者慢慢也就成了高门大族。

    杨彪作为门阀世家,当然不会同意限田罚租之策,但他不好直接反对,马上把矛盾转嫁到了军功阶层身上。

    张燕一直不说话。李玮的改制之策他和徐荣早就看过了,实施的难度很大。

    要想成功,必须

    “以进为退,步步为营”,否则肯定失败。这是纯粹的利益之争,就象买卖双方在商市上讨价还价一样,买家和卖家要讨价还价,直到双方都做出了可以忍受的让步,到了都能接受的价格,交易就能成功。

    李玮为此精心设计了三个改制方案,今天拿出来的,是要价最高,条件最苛刻的方案。

    “太尉大人呢?你的意见呢?”杨彪看到张燕不说话,干脆挑明了,直接问,

    “各部将军、校尉们为了大汉中兴,浴血奋战,甚至战死疆场,为了什么?朝廷这么做,会让他们寒心的。车骑将军尸骨未寒,朝廷就要欺凌他的寡妻孤儿,这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为了什么?为了活着,为了不再吃人肉。”张燕冷笑道,

    “麴义大人马革裹尸,难道就是为了钱财?为了让百姓失去田地,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相信麴大人如果还活着,他一定会支持丞相大人的改制之策,支持朝廷限田罚租的决策。”杨彪笑容一僵,非常尴尬。

    “这只是丞相大人的一个奏议,还要朝议商讨,还要征求各方意见,不要急,慢慢来,慢慢来……”徐荣急忙打圆场,

    “对改制之策的其它议案,太傅大人还有什么意见?”杨彪冷哼一声,不愿再说。

    “荀大人,对于入粟拜爵之策,你可有什么看法?”徐荣微微一笑,转头去问荀攸。

    “入粟拜爵,最初始于大秦。秦始皇四年(公元前143年),天下大疫。始皇下令,凡捐助朝廷千石粟者,则拜爵一级。本朝则是孝文皇帝朝的御史大夫晁错为了解决土地兼并问题而最先提出来的。今天丞相大人重新起用此策抑止土地兼并,的确是个上佳的办法。”

    “不过……”荀攸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从抑商这个角度出发,我反对让商贾输粟入官。”

    “商贾逐利,对农夫的欺诈最为厉害。农夫的收入大部分自于谷粟,为了缴纳赋钱,他们要出卖谷粟。卖给谁?商贾。商贾用什么价收?他要获取钱财,就要尽可能压价。农夫们遇到灾祸急需钱财时,商贾们更是卑鄙无耻,往往乘人之危以最低廉的价格掠夺农夫们的财产。如果农夫们没有东西卖,就要向他们借子钱(高利贷),这常常是农夫们最后陷入卖儿卖女,家破人亡之境的最直接原因。”

    “所以,我觉得当年晁错大人说得对,要让那些没有市籍的富人输粟入官,然后朝廷赏给爵位,有罪可以免罪。这些没有市籍的富人一般都以入仕和耕种来获得财富,但这些人地位低,财富也不是很庞大,在当地影响力很小,家中虽有存粮但因为价格太低,无利可图,所以一般也不愿意卖。如果朝廷下旨,能用爵位和免罪权利来收买粟米,他们家里的谷粟就有出路了。富人有了爵位,地位提高了,势力大了,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兼并和侵占商贸的利益。”

    “和商贾比起来,这些人能体谅和理解农夫的艰苦,也知道农夫的存在才是财富积累的源泉,所以他们对农夫的剥削要好一点,不会把农夫逼得走上绝路。农夫把谷粟卖给富人,遇到灾祸的时候向这些富人出卖财产和赊借钱财,一方面可以减少商贾对自己的盘剥,另一方面也可以让自己的生存环境得到改善,而商人失去了剥削农夫的机会,财富的积累和实力自然也就慢慢有所下降。”徐荣和张燕等人连连点头。

    “荀大人这个建议好,这个建议好。”李玮也连声赞道。各地富人很多,其中一部分人因为身份特殊还享受多种免赋免役的特权,包括六百石(中级官)以上官,第九级爵五大夫以上等有爵士人,输粟入官后,地位提高,有助于他们财富势力的增加,有助于他们和商贾争利,也有助于农夫保住自己的土地,同时也有助于社稷的稳定。

    “《赊贷律》呢?”李玮问道,

    “子钱商贾唯利是图,根本不管贫苦百姓的死活。为了稳定社稷,安抚百姓,有必要让各地官府介入赊贷一事,最大程度地保障贫苦农夫的生存。”

    “当年王莽实行新政,搞了一个《五均赊贷律》,目的是抑制子钱商贾和放贷富豪对百姓的剥削,效果的确有,尤其是对那些遇到病患、灾祸,或者无钱举行祭祀丧葬等事的贫苦百姓很有帮助。毕竟以这些事向官府赊贷不需要付利息,但过期不还本钱,就会被罚作罪徒,惩罚很严厉。”

    “百姓是因为穷才赊贷,几个月甚至一年时间很难偿还这笔债务,无奈之下,他们就以身家性命来还债。另外,官府贪赃枉法,吏治**,也让朝廷下拨的赊贷款很大部分进了私人的腰包,甚至成为官府打击赊贷者,掠夺赊贷者财富的武器。总之,官府用作赊贷的钱收不回来,入不敷出,难以为继,《赊贷律》很快成了摆设。”李玮脸显不快之色,

    “荀大人的意思是,我拟定的这个《赊贷律》,根本就是摆设了?”荀攸谈淡一笑,眼里尽是嘲讽之色。

    李玮有些受不了,他耗尽心血写了一部《赊贷律》,结果在荀攸眼里,不过是一堆没用的破竹片,

    “那依照荀大人的意思,朝廷应该任由那些贫苦之人自生自灭了?”

    “在你看来,《赊贷律》或许可以夺取子钱商贾的利益,但在那些可怜的百姓看来,官府和子钱商贾同样都是可怕的吃人者。两者唯一的区别是,官府是头凶狠的猛虎,而子钱商贾是头狞狰的恶狼。”

    “你……”李玮怒气上涌,张嘴就想反击。

    “吏治,吏治清廉是根本。”徐荣马上站了起来,

    “丞相大人,我看,你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如果条件不成熟,这个《赊贷律》就暂时放一放。”李玮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拳砸烂荀攸那张老脸。

    正月初八,大司马徐荣在麒麟殿召集公卿大臣议事,正式宣布改制。丞相李玮详细说明了改制的原因,并拿出了改制之策。

    争论从一开始就非常激烈,主要围绕盐铁官营和限田罚租。支持者和反对者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太仆卿崔琰当堂怒斥李玮,

    “丞相乃祸国之贼,当五马分尸。”卫尉杨凤手指李玮,厉声高呼,

    “乱我大汉者,李玮也。”李玮理都不理他们,和反对者据理力争,嗓子都说哑了。

    宗正卿张范、大鸿胪袁耀、少府卿许靖、廷尉卿陈群、光禄大夫辛评等一帮大臣把他团团围住,唇枪舌剑,轮番攻击。

    大司马徐荣看到事态严重,急忙宣布暂停,

    “诸位大臣回去好好想一想,明日再议。”正月初九清晨,长安数百商贾云集丞相李玮的府邸外,大吵大闹,把府门都给砸坏了。

    李玮无奈,从侧门出府,急速赶到未央宫。争论,还是争论。四十七名大臣联名上奏,弹劾丞相李玮,声势惊人。

    长公主大惊,在何风和两千悍卒的护卫下,连夜赶到长安城。正月初十,长公主于未央宫前殿主持朝议,正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大汉要中兴,国策就要修改,毋庸置疑。”

    “正月十五,请百名大臣、大儒、商贾和富豪齐聚麒麟殿商议中兴大计。”正月十一清晨,丞相李玮在直城门大道遭到刺杀。

    七名刺客呼啸而上,亲卫措手不及,连倒数人,幸好右卫将军赵云和他同车上朝,否则丞相大人这条命就危险了。

    赵云连诛三名刺客,护着李玮进入未央宫。长公主闻讯大怒,责斥卫尉杨凤、京兆尹余鹏、司隶校尉张辽、长安令士孙平疏于京都戍卫,命令四人即刻查出主谋,严惩不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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